第20章

狹長而陰暗的甬道裡，司星北與夏鏡元走在前方，沈明燭聽著二人的腳步聲，杵著盲杖走在最後。

這是從婆娑殿折返回前殿的路。

然而路的儘頭被一扇門阻斷了，上面寫著：“一入此門，不得回頭”。

夏鏡元正想問沈明燭該怎麼出去，忽然聽見他問：“你們看到白色的煙了嗎？前殿點的那種。”

夏鏡元撓了撓頭。“沒有啊，前殿到這裡的那道門合上了，嚴絲合縫的，根本沒有香過來。所以……很奇怪，按道理，那些香是在通過吃人頭獲得能量，繼而將這種能量傳給某個不知名的邪神……

“然而門合上後，那些香還怎麼傳送能量？就算它們能穿牆，我也沒看見它們啊。”

“這些香無需穿牆。因為那扇門其實根本沒有閉合。”沈明燭道，“你仔細看，這些香其實一直都在甬道內。”

夏鏡元面露不解。“啊？什麼意思？”

“你靜下心來，仔細看看。師兄也再仔細看看。

“我的鼻子不會錯。一定有香從前殿飄進來，它的味道與蒼術香完全不同。”

沈明燭的語氣嚴肅而認真，聞言，夏鏡元和司星北倒也正色起來，潛意識裡不約而同地想著——

盲人的耳朵和鼻子確實會比正常人要更靈敏。也許沈明燭說的不錯，這裡真的有煙，隻不過我沒有發現。

緊接著兩人便詫異地發現，真的有白色的煙霧源源不斷從前殿方向飄進了甬道，再湧向他們身後的婆娑殿。

司星北和夏鏡元雙雙停下腳步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半晌後才繼續往前。

夏鏡元詫異地開口：“這是怎麼一回事？剛才還沒有煙呢。不，不僅是剛才，我來這甬道檢查過很多次，從沒看見過煙霧。”

隻聽沈明燭用很平常，卻顯得斬釘截鐵的口吻道：“你再看看，不止是一點點煙，對嗎？我能感到它的味道非常濃。”

夏鏡元“唔”了一聲。“確實有大量的煙！這……”

“既然如此，那道門其實根本就沒有關嚴，很容易就能被推開。不信你們往前看——”

沈明燭的話聽起來像是循循善誘。

此時司星北和夏鏡元已走至入口處。

隻見門還是那道門，門的背後依然寫著：“一入此門，不得回頭。”

然而與記憶裡不同的是，門中央竟果真有一道極大的細縫！

司星北率先走上前，將手伸進門的縫隙中，將門往牆內用力一推。

他發現自己竟果然很輕鬆地就將門推開了！

片刻後，三人順利離開甬道，回到前殿。

此地仍是煙霧繚繞，不過那兩顆人頭已經不見了，像是已被啃噬殆儘。

夏鏡元顯然是有些不理解。“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星北倒像是想明白了，迅速往殿外走去。“先出去再說。”

及至殿外，新鮮的空氣湧進來

，三人都感覺呼吸順暢了許多，頭腦也清醒了不少。

司星北皺著眉嚴肅地回望一眼前殿，開口道：“我明白了，前殿的香不對勁，它有致幻，讓人的潛意識成真的作用。

“在吸入了那種香後，當我們聽見門合上，親眼看見門關閉，再看到上面出現‘一入此門，不得回頭’的字眼後，也就潛意識認為那門無法打開，這才是導致我們被困住的根本原因。所以我想……”

瞥向沈明燭，司星北再道：“如果你是一個人來的，沒有聽到我們說那門上寫著什麼字，你應該不會被困住。門上的字根本就是陷阱！”

沈明燭點了點頭。“對。不僅是前殿，整個廟都不能點香。這跟香本身的材質無關，而可能跟某種隱秘的陣法，或者這裡的某種特殊能量場有關。在這裡點香，會被困在幻覺，或者說意識世界中。

“人也許還沒那麼容易中招。但鬼一旦點香，恐怕就難以脫困了。

“現在看來，這廟不是修給鬼祭拜的，根本是用來困鬼的。”

思及不久之前的經曆，沈明燭也不免有些心有餘悸。

話說回來，他最初是在女鬼點香的相關回憶裡，看到婆娑殿出現了一個出口，這才有了後來的一係列幻覺。

現在看來，那段回憶並不真實，而是女鬼產生的幻覺——

她以為向菩薩許願後，菩薩會為她指引一條拜見它的路。她以為走過那段路，就能見到菩薩，讓它幫自己找回女兒。

那麼，現在這個女鬼怎麼樣了呢？

她是否一直被困在幻覺中，直到能量耗儘，魂飛魄散？

又或者，她僥幸逃了出來？

她應該逃出來了？

畢竟利用水殺死王柔，試圖害自己的人就是她。

想到這裡，沈明燭的眼前又出現了文字：

【你發現了[地藏王菩薩廟·香火之謎]，成功開啟支線任務】

【支線任務[石橋村的隱秘]進度：30%】

【查清楚石橋村隱藏的秘密，並將之公諸於眾，即視作完成這個任務】

【無法完成支線任務，不會導致額外的處罰】

【完成支線任務，可獲得額外獎勵：你將初步了解你眼睛的力量，並初步掌握運用這種力量的方式】

居然還真有支線任務？

怎麼這些文字居然和自己在幻覺裡看到的差不多？

算了。先把女鬼的事情解決。

沈明燭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廟宇所在的位置。

見狀，司星北跟著停下腳步。

他側眸朝沈明燭看去，隻見他略抬起頭，用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盯著虛空，不久後忽然面露哀傷，仿佛遇到了很痛心的事。

察覺到什麼，司星北倏地按住腰間的一把特殊匕首。

“沈明燭，小心點，有陰氣——”

誰承想，他剛說完這句話，就見沈明燭對著虛空中的某處微笑著一點頭，溫柔地說道：“好

。我來當你的媽媽。()”

司星北：…………?()_[(()”

司星北咬緊後槽牙，額頭上青筋都冒出來了。

“沈明燭，你又要乾什麼？！”

沈明燭側過頭，看向司星北所在的大概位置，笑著對他發出邀請。

“師兄要來和我一起捉鬼嗎？”

·

吞生符、鐘馗像、封缸酒、朱砂筆……

沈明燭做的一切與之前幻境裡那次並無不同。

隻不過這次有司星北和夏鏡元守在他的旁邊。

這次他等待的時間要比幻境裡久很多，但最終還是等來了女鬼，並成功將她捉進了封缸酒中。

女鬼依然沒有形貌，隻在符咒燃燒後的灰燼上留下了一個個腳印，居然和沈明燭幻想中的情形不謀而合。

之後他們迅速離開地藏王廟，往榕樹下休息棚的方向走。

半道上沈明燭倒是又停了下來，試圖將手裡的封缸酒塞給司星北。

司星北眼皮一跳。“做什麼？”

沈明燭道：“師兄能不能先幫忙看看，這女鬼是怎麼死的。我懷疑她死於水，因此化為水鬼，能利用水殺人。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不到她，也看不到她的能量場。有勞師兄了。”

司星北道：“你天生能感覺到鬼魂的能量場，正因為具備這樣的天賦，所以你根本沒認真學過門派裡的相關咒術？”

沈明燭點點頭，看起來很老實。“師兄教訓的是。我不對。所以你能用圓光術幫我看看嗎？”

司星北：“……”

司星北皺著眉，嘴角似乎有些刻意地往下撇。

但他還是接過了這壇封缸酒，再從背包裡拿了一塊布出來將之緊緊包裹。

一旁，夏鏡元忍不住發問：“你竟會圓光術？你上熱搜的那次……就是找失蹤男孩那次，是不是就是用的圓光術？”

“對。”司星北點頭，“這裡的空間被扭曲了，時間也對不上，彆的方法不好算，隻能靠圓光術。不過短期內隻能用一次。損毀太大。”

所謂圓光術，有回溯、重現往昔的作用。

司星北咬破手指，以血在布上畫符，念起了咒：“瓊輪光輝，全盈不虧。玄景澄徹，神扃啟扉，中有高尊，瓊冠羽衣，願降靈氣，赴我歸期……”

施術完畢，司星北取走畫有血符的布，酒壇之上竟然隱隱出現了一條流淌的、泛著波紋的河。河中漂浮著一具女屍，長發像水草一樣隨著水波擺動。

司星北一揮手，畫面轉瞬消失。

他看向沈明燭。“不錯，這個女鬼死於水，成了水鬼。你抓她，就是為了驗證這件事？”

“嗯。這樣一來，我基本可以確定，喜媚和水鬼是兩個人。所以，靈靈真的有兩個媽媽。”

沈明燭道，“村民們給出的規矩裡，有一句話其實是還原故事的關鍵——‘在我們這裡，沒有人會稱呼母親為‘媽媽’。

“我本來還以為

() ，這是小江寫規矩的時候，特意把土話轉成了普通話所造成的結果。可我親耳聽到，靈靈說話時，喊的就是‘媽媽’，而不是彆的。

“隻有一個解釋，靈靈不是喜媚的親生女兒，她並非出生在石橋古村。她喊的這句‘媽媽’，不是喜媚教給她的。()”

沈明燭話到這裡，不遠外忽然傳來了呼救聲。

有沒有人啊？！?()_[(()”

“小仙兒？司大神！夏鏡元！你們在不在啊？”

——是鄭方的聲音。

很快，滿頭大汗的鄭方現了身。

隻見他臉色煞白，一絲笑容都擠不出來。

看來榕樹那邊是出事兒了。

眼看著鄭方急急忙忙跑過來，連站都站不穩，一副急於找人攙扶的樣子，司星北搶先一步抽出幾張紙遞過去，待他擦掉手心的汗，這才伸出手，讓他扶住自己的手腕。

“怎麼了？”司星北問他。

自被困在這石橋村以來，儘管鄭方也有害怕的時候，但大體上表現得還算堅強。大概是因為他做慣了導演，身上頗有統籌一切的魄力。

可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已快要超過他的承受極限，他不斷地發著抖，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直到夏鏡元用祝由術幫他穩定好心神，他這才冷靜下來，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講了出來。

如此一來，沈明燭知道了很多事——

第一，Vivian和苗小波雙雙死亡，屍體被掛上了樹，頭不見了。

第二，發生這等悲劇後，鄭方來地藏王廟的方向找他們，那位叫向飛楊的愛豆則去木鼓屋那邊通知薛凝他們了。

第三，鄭方找到了喜媚的藥方，他們猜測喜媚被鄉鄰們毆打的時候，其實已經懷孕了。

【主線劇情進度：60%】

【請儘快展開後續探索】

沈明燭的視野裡浮現出了這樣的文字提示。

見狀，他將封缸酒放在地上，蹲下來，將壇子打了開來。

“鄭導，不要怕接下來見到的東西。”

“啊？什麼？你先告訴我吧，我好做好心理準備——”

鄭方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酒壇上騰起了一團紅色的霧。

緊接著霧色裡出現了一張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女人的臉。

她有著一頭又長又直的頭發，雙眼寫滿空洞，眉宇間刻滿戾氣，下半身被束縛在了原本絕對不能容下她身體的小酒壇裡……

“這、這這這是女鬼嗎？”

鄭方剛緩過勁來，臉色再度變得煞白。

夏鏡元趕緊上前給他貼了一道安神符，難得用責備的眼神看向了沈明燭。

“小仙兒你也真是的，動作慢點啊，我都來不及做準備。”

沈明燭隻是冷漠地看向了漂浮在酒壇上的那顆鬼頭。

“我的女兒叫什麼名字？你又到底是誰？”

“那是我的女兒……那不是你的女兒！是我的女兒！

() 我的女兒！！！”

女鬼嘶吼出聲。

她的聲音像是來自地獄，帶著無儘的煞氣與森冷。

“師兄，能否借你的七星劍一用？”

沈明燭朝司星北所在的方向略側過頭。

所謂七星劍，其實是一把跟劍形狀類似的匕首。

匕首上刻有七顆銅釘，呈北鬥七星狀，是司星北的師父傳給他的。

“你想威脅這隻女鬼？”司星北一臉嚴肅地問。

沈明燭朝他點頭，再對女鬼道：“你如果不回答我的話，我立刻讓你灰飛煙滅。”

哪知女鬼還沒回答，司星北先一步道：“不借。”

沈明燭：“……”

“那我就用……我的女兒來刺激她吧。”

沈明燭衝女鬼淡淡一笑，將食指點上眉間，用指甲順著先前的傷口再度劃了個十字。

隨即他看到了黑色的大雪，以及在大雪中流著淚的少女靈靈。

沈明燭面上這笑容落在了司星北的眼裡。

那一瞬他感覺沈明燭身上很明顯地浮現出了某種煞氣。他對那女鬼展現出的笑容充滿惡意，委實讓人心生不安。

沈明燭並不知道自己在司星北眼裡是什麼樣子，他隻是看向了靈靈，微笑著道：“我的女兒，看到那個女人了嗎？來，告訴我，她是誰。”

“啊！不要！不要！不要看她！不要看到她！！！我這輩子都不要看到她！！”

“媽媽快跑！她是壞人！是壞人！！！！”

靈靈猝不及防爆發出了尖叫。

與此同時，那女鬼竟也爆發出了尖銳至極、撕心裂肺的聲音：

“芷珊！芷珊！是我啊！我是媽媽啊！我是媽媽啊！我才是你的媽媽！”

“當年拋下你……是媽媽不對……”

“但媽媽知道錯了，媽媽回來找你了……”

“你不能不認我，不能不認我啊！”

“媽媽還教過你怎麼念我的名字……還記得嗎？我叫吳茵茵，還記得嗎？我叫吳茵茵！”

……

【主線劇情進度：70%】

看到這行文字提示，沈明燭心道，看來我都猜對了。

然而下一刻，文字開始大幅度地在他面前滾動起來——

【警告！關鍵NPC惡念值+100！】

【警告！關鍵NPC惡念值+100！】

【警告！關鍵NPC惡念值+1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