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撿骨師16(1 / 1)

另一邊,破屋前,榕樹下,休息棚內。

鄭方又清點了一遍人數,確認沒再少人,便把在21號村戶的經曆,以及從沈明燭那裡得到的故事線索與大家做了分享。

聽完這些故事,女巫薛凝撲了個畫有魔法陣的毯子坐下來,默默抽了三張牌。

她得到了正位的女祭司,逆位的月亮,逆位的星星。

端起這三張牌,薛凝微微歪了腦袋,表情有些嚴肅。

見狀,江欣語走到她身邊坐下,好奇地問:“女巫姐姐在占卜什麼呢?”

薛凝盯著手裡的牌道:“在這裡坐以待斃不是辦法。我想去木鼓屋看看。離開之前,我得先做個占卜,看看此行是否順利。”

“結果如何?”

“我看到……靈魂與真實世界切斷了聯係,還看到了不安、混亂、茫然、風險。”

江欣語一聽這話有點慌。“所以是……不該去的吧?”

“雖然凶險,但值得一去。否則可能會有更大的危險降臨。”

說完這話,薛凝站了起來,似乎就要離開這休息棚。

江欣語趕緊叫住她。“女巫姐姐,那三個懂玄學的高人都走了,你這再一走,我們這邊……我們這邊都是麻瓜,怎麼辦?”

似乎被江欣語逗笑了,薛凝的嘴角輕輕揚起。

然後她道:“放心。我會做個保護法陣。沒有邪祟能在這裡作怪。”

薛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拎起了一個大包。

她是來錄節目的,穿著高跟鞋、旗袍。這會兒拎包的動作便顯得有些不便。

江欣語趕緊上前自告奮勇幫忙。

然而當把那包拎在手裡,她才知道此事有多麼不易——

薛凝該不會裝了一包石頭吧?

及至休息棚外,江欣語才知道自己猜的大差不差。

她竟看見薛凝從包裡拿出了兩個極重的石頭雕塑。

接下來的事情,江欣語參與不了了,便一邊看薛凝動作,一邊問:“你學的是威卡魔法?這是什麼啊?”

薛凝道:“威卡魔法的許多儀式、理念,其實都跟薩滿教有很大的淵源,不過發展到現在,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我們信仰父神與母神。我們也相信,每個人的身體裡都有父神和母神。這兩種神明並沒有具體的指向。比如,月亮是母神,太陽則是父神。

“你剛才幫我搬的這兩個雕像,一個象征母神,一個象征父神。我做儀式需要用到它們。”

江欣語想了想,不由一拍手。“啊喲,那這跟咱們的陰陽觀念很像吧?”

“嗯。是有些像。”薛凝笑了笑,伸出手輕輕撫了一下江欣語的頭發,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她。

“威卡魔法很少有自學的,都是一人領另一人入門。我看你悟性不錯,要不要考慮認為作老師?或者你更喜歡喊我師父?”

江欣語不免有些心動。“真、真的可以嗎?”

“可以哦。”

“我……我能再考慮一下嗎?”

“可以。不過小姑娘,提醒你一句,那個沈小仙兒有點邪門。你不要被他忽悠了。你想學東西,該從我這裡學,而不是他。”

“哦……哦。”

“跟沈小仙兒學的東西不同,威卡魔法不講究傷害他人,也不講究傷害自己。我們相信力量在每個施法者的手上,而不在於神明本身。我們信仰父神母神,卻並不會過分崇拜他們,認為他們高我們一頭。

“神和人,在威卡魔法裡,是平等的。

“我們不會向眾神點頭哈腰,而是與他們合作,共同創立出美好的世界。威卡魔法,是一種入世的信仰。”(注)

語畢,薛凝開始專心在休息棚外布陣。

她把兩個分彆蘊含著父神與母親雕像放置在合適的位置,接下來又在其餘合適的地方放下了魔法棒、香爐、一碗水、熏香、蠟燭。

其後,她走進休息棚,在正中央畫了一個五芒星,又去棚外用海鹽畫出了一個很大的一個圓形。

“這裡是石頭圈的邊界,除了愛,沒有東西可以進來……”

“願石頭之靈的力量,元素界的主宰,願天上星和地上土的力量,祝福這個地方、這個時辰和這些跟隨你的人……”

做完這一切,薛凝回到休息棚,叮囑大家道:“不能把事情都拋給沈明燭、司星北他們。我現在得出去探探。我的石頭陣能淨化一切邪惡力量。請大家相信,隻要不離開我用海鹽畫出來的圈,就不會遇到危險。”

江欣語這時道:“我過去幫你吧。你一個人去,多少有些讓人不放心。”

林寶蘭也站了出來。“我也去。來這裡做節目之前,我做過功課,多少了解一些當地風俗,也許能幫上忙。”

如此,這三人敲定好計劃,決定一起去木鼓屋。

臨行前,林寶蘭檢查了一下裝備,再拍拍鄭方的肩。

“你小心,守好這裡。”

“我……”鄭方顯然不放心,但終究隻能同意,“好,你保護好自己。”

三個姑娘離開後,少林寺出生的打星孔遊扛著達摩杖去到了門口。

“放心,我會守著大家的!”

之前跟孔遊鬨了些不愉快的過氣愛豆向飛楊當場翻了個明顯的白眼。

孔遊扭過了頭不看他,是一副不與他計較的樣子。

·

林寶蘭是節目組最早來石橋村的那批人,采景的時候逛過整個村子,知道木鼓屋的位置。

大概6分鐘後,她帶著薛凝和江欣語趕到了這裡。

前往此地的路上,薛凝的右手一直舉著一根白色蠟燭。

蠟燭的火焰一直非常穩定,然而當木鼓屋的輪廓在手電筒的光芒中顯現時,隻聽“啪”得一聲輕響,蠟燭忽然熄滅了。

江欣語下意識躲到薛凝身後,輕輕握住了她的小臂。“有鬼嗎?”

“這裡的能量場有些不太對勁。不過無需太過擔心。”

薛凝借著手電筒的亮光打量起面前的木鼓屋。

隻見幾根粗大的木頭搭出房子的形狀,這便構成了屋子的骨架。

這裡沒有牆,沒有窗戶,也沒有正兒八經的門,不像正經的屋子,倒像一個簡易的大棚。

木鼓屋內是放置得滿滿當當的各種木鼓。

大部分木鼓都很小,懸掛在橫梁上。

至於屋中央,有兩根木頭取整根橫切,上方挖了一道槽,中心掏空,兩邊各刻一鼓舌,就這樣做成了兩個木鼓,看起來是成對擺放在那裡的。

林寶蘭介紹道:“這種鼓分雌鼓和雄鼓,雄鼓相對大一些,雌鼓較小。二者的聲音也不同。雌鼓相對清脆,雄鼓則比較低沉。另外,雌鼓占據主位,雄鼓占據客位。這是因為雌鼓象征母性權力。

“佤族是母係社會,所以雌鼓為尊。

“從我查到的資料來看,這村子在很早以前,收容過少數佤族人。那個時候,不同佤寨之間經常爆發戰爭,斬首、屠寨之事時有發生。

“數百年前,有一個佤寨慘遭敵寨屠戮,大部分人都死了,隻有少部分人逃跑,來到了這石橋村。他們在這裡建造了木鼓屋,試圖延續著自己的信仰。不過後來他們已慢慢被石橋村人同化。這木鼓屋也就閒置了下來。”

話到這裡,林寶蘭的聲音帶了些氣憤與悲痛。

“如果是以母係為尊的佤族人反過來同化了當地人,恐怕拍喜這樣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薛凝歪著腦袋想了想,問:“林總,佤族人的信仰,具體是怎麼一回事?”

林寶蘭道:“佤族人信仰木依吉,認為它是萬物的主宰。他們相信,斬殺敵人的頭顱,將頭顱獻祭給木依吉,木依吉就會賜他們風調雨順。而召喚這位萬物之主的方式,便是敲響木鼓。”

“所以,在這石橋古村,佤族人的信仰已被當地人同化。信仰既已消失,敲響這裡的鼓,還能召喚來木依吉嗎?”

薛凝微微眯起眼睛。

“我們曾聽到兩次鼓聲。敲鼓的到底是人,還是惡靈?

“他們召喚出的這位能收割人頭的‘神’,是傳說中的木依吉,還是彆的什麼……邪神?

——這個邪神會是誰呢?

他真能賜予敲鼓人以力量嗎?

·

與此同時,榕樹下,休息棚內。

一位名叫苗小波的燈光師點了一支煙,煩悶地抽了起來。

一旁,不願吸入二手煙的化妝師Vivian立刻嗆了一句。“要抽出去抽!”

苗小波沒和她吵,夾著煙要往走,被門口的孔遊攔住了。

“彆出去!危險!”

“你行行好,讓我抽一根吧。我真繃不住了,又困又害怕。”

苗小波掀開簾子往外面望了一眼。“那圈離這裡不還有一段距離麼?放心,我不會傻到走出去的!”

孔遊無奈地擺擺頭。“行吧。我看著你。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你彆亂來!”

苗小波離開休息棚去抽煙了。

他記得薛凝的話,瞄了一眼不遠外用鹽畫出來的圈,絲毫不敢朝它靠近。

他打了個嗬欠,感到有些冷,一邊抽煙,一邊抖著腿,順便無聲咒罵著一切。

冷不防他感到有些東西敲了一下他的腿。

“大爺的,該不會有老鼠吧。”

苗小波抬起腳,猛地踹向面前那那堆頗高的、沒過了他腳踝的草叢。

緊接著他看見一個東西跳了出來——

不是什麼老鼠,而是一個渾身雪白的黏土娃娃。

“抓住你了哦。”

白娃娃咧嘴笑道。

·

沈明燭獨自走在了去地藏王廟的路上。

他需要再次回地藏王廟驗證心裡的某個猜想,之後會去木鼓屋那邊探索。

至於司星北和夏鏡元,則選擇先回榕樹下看看其他人的狀況,之後也會去木鼓屋。

當然,三人的商議過程並非一帆風順。

在聽到沈明燭對著虛空說出那句“我當你的媽媽”時,司星北當即就嚴肅地質問起他為什麼這麼做。

沈明燭簡單做了解釋,說或許能借這個舉動把主線劇情徹底搞清楚,這才勉強說服了這位過於講原則的師兄。

“沈明燭,你最好沒有和邪神做交易,最好不是回地藏王弄些坑害人的玩意兒……否則,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我真的會除掉你!”

這是司星北離開前說的話。

此時此刻,沈明燭一邊打著手電筒往前走,一邊想到了這句話。

他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他本以為,按司星北的性格,一定會跟自己來地藏王廟,看自己有沒有搞什麼陰謀才對。不料他還真的肯同夏鏡元先行離開。

腦中滑過了微妙的違和感,但沈明燭見地藏王已經到了,便暫時沒有深想。

他從背上的帆布包裡找出一張鐘馗像,將之貼在了廟側方的一塊石壁後方,繼而點了一炷香。

其後他取出一支朱砂筆和數張符咒,開始畫符、念咒。

“三號流布,遇神所遵,乾坤定位,萬神懼之,急急如令,左陰右陽,北鬥神罡,誅邪殺鬼,除卻禍殃,神筆一下,萬鬼潛亡……”

念完咒語,沈明燭將一口氣吹於符咒上,將符咒悉數燒掉,再用朱砂筆沾上符咒燃燒過後的灰燼,在點燃的香上繞了七圈。

其後,沈明燭把這些灰燼撿起來,皆數撲灑在了地藏王廟前。

最後他為自己貼了一張吞生符,斂去身上的生人氣息,再躲在了石壁後方觀望。

沈明燭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地藏王菩薩廟的大門口。

不久後,他有了發現——

那些符咒燃儘後構成的灰燼上,驀地多了一個腳印。

果然有鬼來了!

這村子裡並不是隻有靈靈一隻鬼。

隻不過它們被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