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允初趕到的時候周眠正一手撐著那個論壇中被罵得體無完膚的alpha。
beta如記憶中一般的溫柔, 即便alpha略顯高大的身形壓製性很強,青年卻仍是一副好脾氣的柔軟模樣,絲毫不嫌棄對方身上的臟汙與血腥氣。
明允初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位竹馬爛好心的性子,他一面喜歡對方這樣的性格, 一面又暗暗的希望對方有所改變。
畢竟, 越是溫柔善良無底線的人, 就越是難以接近。
青年對誰都表露好感,任何人他都願意幫忙,那麼相對的,所有人在對方的眼中就都沒有特殊的地方。
“眠眠。”明允初咬唇道:“這位是?”
周眠似乎有些驚訝,他似乎根本沒想到對方會在這裡出現, 青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反而道:“允初,你怎麼會在這裡?馬上就要上課了,下一節是你們的專業課, 上次你不是還說那位老師很凶嗎?”
明允初本身不悅的心緒在聽到青年的話語後陡然平緩了幾分,他忍不住想,眠眠還記得他上次隨口的抱怨,眠眠果然還是很關心他的。
青年的表情緩和幾分, 紫色的眸子微微顫了一下, 語氣頓時有些支吾道:“就是有些事情剛好要來訓練場一趟。”
周眠點了點頭,也沒有深究,他一手支撐著alpha, 在彆人看起來似乎是alpha將力量全部壓在他身上,但實際上青年一點過多的壓力都沒有。
陳崇明確實是個油鹽不進的人,他甚至看上去都喪失了正常人類的情緒,但是, 當alpha冷聲冷氣地對青年說出拒絕的話語的時候,周眠卻面色不改地、輕柔地握住了對方細微顫抖的手掌。
青年說:“至少我看到了就不能視而不見。”
周眠不知道陳崇明在想什麼,但對方最後到底沒有推開beta的手腕。
他們的手臂與身體交疊在一起,陳崇明的體溫卻絲毫沒有被青年感染上幾分暖意,他始終冷冰冰的,像是毫無血色的機械造物。
周眠看著眼前的好友投來的目光,青年大約是有些心軟的,畢竟他比誰都清楚明允初向來對他過剩的擔憂。
於是,beta柔下嗓音,溫聲道:“允初,這位陳同學是我的同桌,叫陳崇明,他.......”
青年說著,似乎有些猶豫的看了alpha一眼,在看到對方面無表情的神色後,他抿唇對好友道:“他上訓練課傷到了,我現在先陪他去醫務室。”
明允初似乎又有些不開心了,青年清秀的面容微微暗淡下幾分,忍不住道:“眠眠,訓練課根本沒有什麼困難的試煉,他也都是皮外傷吧,自己去醫務室不行嗎?”
周眠微微擰眉,青年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解:“允初,他是我的同桌、組員,我陪同他一起去也無可厚非.......”
他還要說什麼,陳崇明卻已經撥開他的手臂,alpha的表情十分冷漠平靜,他蒼白的臉頰上甚至粘著凝結的血液,額頭的傷口觸目驚心,根本不像是訓練受的傷。
從頭到尾,蒼白陰鬱的男人都沒有看明允初一眼,他半側著臉,任由鴉黑的半長卷發垂落遮蔽自己一般的猩紅的臉頰,漆黑的眼眸悶不透光,像是一潭死水。
他說:“周眠,你的朋友也讓你彆多管閒事。”
周眠的表情變了一瞬,他的眼瞼有些紅,看上去似乎有些被傷到了。
可即便是這樣,青年的眸中還是沒有絲毫的不悅與氣餒,隻有一陣細微的難過。
明允初自然受不了周眠受委屈,他壓抑不住怒火道:“你說什麼呢?你不就是個在垃圾星上繁殖的怪物,怎麼有臉來怪眠眠多管閒事,你以為你是誰?如果不是眠眠,你以為你現在能四肢健全的在這裡叫囂嗎?”
“允初,彆說了.......”周眠的聲音有些低落,漂亮青年面上的笑容十分勉強,看著便令人心疼。
可陳崇明沒有說話,alpha的步子並不穩,膝蓋處甚至腫地撐起了褲腿關節處,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有多看身後的兩人一眼。
明允初惱怒的情緒在看到青年頗為失魂落魄的表情後慢慢緩和了幾分,清秀的青年微微動了動指尖,他攬住了好友的肩頭,低聲的安撫著什麼。
而周眠也輕輕地任由他攬著,青年大約順風順水慣了,這會兒遭受打擊,自然便對明允初顯出幾分更加親近的意味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明允初心口產生了一種細微的顫意。
他卑劣的希望向來溫柔的顯得頗為穩重的眠眠能夠再脆弱一些,這樣,以友人為名的親近才能更深地紮根進入對方的內心。
當然,明允初這樣的想法還沒有過多久,便被青年突兀的一句話猛地擊碎。
周眠似乎輕輕吐出一口氣,半晌,他的語氣恢複了往日的柔軟,此時甚至顯出幾分昂揚的情緒。
他說:“允初,我知道了,陳同學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用這樣的話傷害我,他隻是沒辦法,其實那些傷口根本不是訓練受的傷,陳同學正在遭受很嚴重的霸淩事件,他不想拖累我。”
青年說著,語氣變得愈發柔和,那雙明亮的水眸中甚至顯出幾分細微的霧氣,他說:“陳同學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明允初的臉徹底黑了。
他有些焦躁地扯了一下自己的發尾,試圖緩和自己在即將被人搶占地位的不安。
周眠一直說著與陳崇明前段時間課上的和諧的相處,他說著,眉眼還含著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在思念著與愛人相愛的回憶片段。
明允初始終一言不發,這其實是有些異常的,青年也很快發現了。
周眠很突兀的止住了話題,但他向來性情軟和,自然不會任由氣氛尷尬蔓延,於是,beta轉了一個話題問道:“對了,允初,小燈在班級裡還適應嗎?”
明允初垂眼,深淺不一的紫色暈染出漂亮的瞳線。
他微微扯唇,露出一抹清秀無害的笑容:“........啊,他啊,很好啊。”
“大家都很喜歡他,想和他當朋友呢。”
周眠這才抿唇笑笑,臉頰上有些清透的粉意:“那就好。”
明允初微笑:“眠眠,你還不放心我嗎?你讓我照顧照顧他,我就讓他來當我的同桌了,我很聽眠眠的話。”
周眠沒有察覺到異常,忍不住笑罵:“你還聽我的話,讓你不要戀愛腦,之前都是誰哭哭啼啼讓我去幫你的.......”
明允初的臉似乎也紅了幾分,他道:“那不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嗎。”
*
對於應燈第一天上學的感觸,周眠自然不會僅聽明允初所說的情況。
應燈是走路回周家大宅的,事實上兩人課程的時間段差不多,完全可以一起上下學,加上omega腺體還沒有完全恢複。
但應燈拒絕了,並且無論青年怎麼勸說都不管用。
無奈,周眠隻好同意他自己回家,隻是要求omega一定要收下他送給他的終端。
畢竟,在這個社會上,omega獨自一人在外還是太過危險了。
科隆星一年四季溫暖如春,但是因為人造太陽的定時性,日落的時間相對來說比較早。
所以,在應燈回到周家的時候,天色已將幾近深黑。
而迎接omega的是一大桌的好菜,還有笑容彎彎、讓人心口鼓脹的小少爺。
最近周家那位掌權者忙碌實驗室的適宜,得有好一陣不歸家了。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應燈才敢稍稍鬆下一口氣。
吃飯的途中周眠自然好一頓關心omega,又是詢問課程進度、又是詢問人際交往,事無巨細,讓人忍不住生出更多的難以抑製的心動與貪戀。
omega並不覺得厭煩,他耐心地回答問題,編造謊話,絲毫沒有提及班級眾人的嘲笑與侮辱。
他不想讓小少爺再為他擔憂了。
他也希望自己永遠這麼沒出息,隻能依偎在青年的羽翼之下。
應燈晚間的情緒明顯很好,omega從來胃口很小,以往都是半碗飯都嫌多,今晚卻多吃了近乎三碗主食。
omega似乎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樣不矜持,在喜歡的人面前吃了這麼多的東西。
但是他真的很餓。
那種迫切的饑餓感像是虛空中張大的嘴唇,逼迫著他去吞噬更多的能量。
深夜,又是這樣一個深夜。
omega在床上被一陣近乎鑽心的痛意磨醒。
腿部、背部、手臂,甚至是整個人身體的骨骼都在泛著一種酸痛的近乎針紮的感覺。
脖頸處的傷口灼灼如烈焰焚燒,他被這樣猛烈的痛意逼到用額頭去撞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已經開始放明。
應燈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被撈起來一般的,白色的床單上都有一道人形的潮濕。
他慢慢扶著床頭櫃,試圖站起來,可是腿部卻幾乎像是失去了直覺。
即便是這樣,omega依然嘗試著努力直起身。
天色灰蒙蒙的亮,今天約莫是人工降雨的陰天。
涼風從窗邊吹入屋內,人影已經慢慢站立起來了。
他努力地恢複自己僵硬的軀體,像是一具難看的木偶人。
整個過程,應燈都沒有發出一聲痛呼,甚至像是習慣了一般。
他很清楚,這就是周沉所說的藥物副作用。
並且......omega靜靜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在不久之前,他尚且隻有一米七的身高,如今卻像是重新抽條成長起來,身高達到了一米七五。
應燈掀開手臂上的衣衫,露出了覆蓋著薄薄一層肌肉的手臂。
一般來說,omega是不需要肌肉的,他們美麗嬌貴,不需要做體力活,自然也無法欣賞力量感的美。
應燈到底從骨子被一些omega固有的思想影響,他覺得自己的身體o不像o,a不像a。
他不擔心彆人異樣的目光,卻會擔心小少爺可能投來的嫌惡眼神。
應燈緩緩收斂情緒,他洗了一把臉,搓了搓蒼白的臉頰,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與平日彆無兩樣。
早晨的餐食omega克製著沒有吃的超量。
但越是克製,胃部便越是焦灼渴望。
應燈忍耐的很辛苦。
周眠倒是沒有發現他的異常,青年甚至彎眸柔聲道:“小燈最近看起來氣色很好,我甚至覺得你好像長高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