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喝酒很容易斷片, 他隻能模糊地記得暈沉的自己在某個時間段似乎吃了很大一塊香甜異常的蛋糕。
後面的記憶有些不太愉快,漩渦輪轉的世界中,他被一株巨大的杉木沉沉壓住了身體。
或許用壓也不是很合適, 那更像是一種沉靜的、無動於衷的、無形的束縛。
仿佛青年如何都無法掙脫開。
隻是這樣怪異的感覺, 在周眠蘇醒的時候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糟糕的夢境在新的一日到來時,靜悄悄地隱匿在黑暗之中。
*
那天的晚間聚會之後, 周眠很明顯地開始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目光與身邊人遮掩。
無論是明允初逐漸閃躲的語氣、學生會幾個成員古怪的眼神,還是眾人偶爾低聲的、像是擔心被他發現耳語。
beta心中玩味,卻並未拆穿, 隻專心地扮演著自己一無所知、單純和善的形象。
他仿佛全然缺少了對於曖昧關係的神經,即便齊遙過分頻繁的出現,甚至主動地坐在明允初的身邊, 青年也隻是微微挑眉,柔順如水的眉眼微彎,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對於身邊好友關係融洽感到愉悅。
他道:“你們關係什麼時候這樣好了?”
青年漂亮的黑眸中倒映著好友微微泛紅的臉頰,他聽見對面的清秀beta支吾道:“.......因為選修課的原因,偶爾會和齊學長遇上。”
學長啊,這樣的稱呼確實是比會長要更加親密一些。
周眠微微起身, 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餘光瞥見對面兩人隱匿在桌下扣住的雙手,他面色不變, 溫和的笑容甚至顯得更真摯一些。
青年點頭:“是這樣啊,不過允初和會長現在看上去關係真的很好呢。”
beta的語氣輕柔,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明允初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清透美麗的紫眸控製不住地落在坐在自己對面的beta身上。
清秀青年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甚至是慌亂的。
以至於他甚至忘記了自己該有的反應,丟了魂一般地將自己的手腕從身邊被自己看做工具人一般的alpha手中抽了出來。
周眠並沒有管對面兩人各異的表情, 青年手肘撐著下頜,眉眼逸散著溫和如月光的笑意。
他說:“對了,允初、會長,這周末是我的生日,哥哥那邊應該提前派人向你們家裡都遞過邀請函了.......”
漂亮的beta說著,眉眼輕輕攏起幾分。
他頗似抱怨一般地道:“哥哥說這是我成年的第個生日宴會,必須要好好辦。”
青年說著,抬眼含笑看著明允初道:“雖然我知道哥哥是不舍得委屈我,但是我還是更願意和你們一起度過這個輕鬆愉快的日子。”
明允初幾乎溺死在beta柔軟的視線中,他心中鼓動著某種渴盼的情緒,口唇蠕動,卻如何也無法訴諸於口。
很快,當清秀青年回過神的時候,自我厭憎的情緒便將他拉入一個更深的漩渦。
他是個糟糕的家夥,周眠將他當做唯一的好友,可他卻對對方抱有覬覦的心思,甚至為此犯下數不清的錯誤。
*
漆黑的夜空中綻放數不清的亮色電子煙雲炮竹,繽紛的色彩像是一束又一束綻開在黑夜中的花束,經久不息。
在新紀元的人類世界中,這樣的美麗無疑是用權勢與金錢堆砌起來。
它被稱作貴族的奢靡生活。
確實,在中央星科隆上,一束電子煙雲炮竹昂貴的費用幾乎抵得上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的生計。
更不用說,這些炮竹會一直亮到周家小少爺生日宴會的結尾。
貴族們即便表面不顯,內心卻也在重新掂量周家的權勢與實力。
當然,這也讓他們明白,周家這位beta小少爺,確實如傳聞一般的,是那位周先生捧在手心裡的珍寶。
古樸奢華的宅邸內裡是西式的雕梁畫棟,房柱連接的邊角是暗金色的細致美觀的花紋,屋頂中間吊著一盞巨大的水晶燈,流光溢彩的光芒透過長桌上堆砌的昂貴酒液散發出更加奪目的微光。
宅邸間人潮絡繹不絕,優雅的鋼琴聲與小提琴的聲音融為一體,貴族們皆身穿正式的服裝,客氣微笑、彬彬有禮地搭話。
不時的,會有人群齊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引起他們討論的有些是高官貴人、有些是受眾度極高的明星演藝家,最後,連科隆的副議長都彎著慈眉善目的眼,走進這間華美的宅邸。
這無疑讓氣氛推至最高.潮。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給周家那位beta小少爺慶生。
或者說,是周家的那位掌權者為了哄他珍愛的小少爺高興的手段。
應燈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端起餐盤來回忙碌地奔走了。
omega的體質本身就比其他兩性弱上許多,他們是天生的金絲雀、籠中鳥,柔弱與順從是貼在他們身上的代名詞,很少會有omega如應燈這般忙碌奔波、骨瘦嶙峋。
其實omega本不需要如此奔波,但今夜是周家小少爺的生日晚宴,無數名流齊聚,即便他是周小少爺的貼身仆人,也免不得下來幫忙。
“應燈,人呢?”
後廚厚重的門還未推開,omega就聽到了一位男性alpha仆人刺耳的聲音。
男人穿著仆從專屬的燕尾服,滿臉的急躁與不耐,看到omega端著餐盤看過來的模樣,趕緊道:“快去前廳補餐,那邊一個負責倒酒端酒的家夥被調去彆的地方了,你補完餐就先去頂他的位置。”
omega張了張唇,似乎想說什麼,但在alpha愈發不耐的眼神中,他隻好默然垂頭應下。
omege似乎總是這樣逆來順受,這也注定了他被人喝來喚去的命運。
應燈稍稍加快自己腳下的步子,他的額頭已經溢出些微的汗水,鬢角的發絲已經被汗水微微濡濕。
可他沒有心情關注這些,omega上完餐食便又垂著肩去了酒水引用的地方。
他的動作已經越來越利索了,行動間也再看不見初時的笨拙。
在上完酒水的間隙,omega終於有空小心翼翼地抬眸去找尋他的小少爺。
與其他的事情相比,在茫茫人海中找尋beta青年似乎對應燈來說要更容易一些。
他總是能一眼就看到那位華光美麗的小少爺。
畢竟對方是如此的溫柔、優秀、善良,仿佛天生就該是人群的中心。
即便是他這樣的人,小少爺都會心軟地對他施以援手。
青年此時正跟在兄長的身邊,他今日梳著稍稍背過去的頭發,五官精致而俊俏,青年穿著一身與兄長同款的白色小西裝,領口處的玫瑰花環讓他看上去像是一位自花叢中將將蘇醒的王子。
小少爺雖然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場面,但他顯然應付從容、自然。
他的貴氣是自天生而伴有的。
這樣的小少爺這無疑讓他對面那位跟在父親身後的年輕alpha心動不已。
omega的指尖輕輕一顫,與身邊的一位客人撞到了,一杯酒全然灑在對方的身上。
應燈心中一緊,連忙抽出紙張幫忙清理,嘴上更是不停道歉。
omega的眼眶有些控製不住的微紅,看上去像是被這樣的意外嚇到了。
alpha客人似乎本來是有些怒火的,見到可憐的青年如此情態,狹長的眼眸從上往下地打量著omega,這種視線十分具有侵略性,像是打量著的商品一般,令人感到不適。
應燈咬緊牙關,鞠躬道歉道:“十分抱歉,身上濕了一定很難受,您看不如您先去換一身衣服,或者我給您重新去買也可以.......”
男人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他的長相十分普通,有些矮,與omega差不多高,狹長眼中晦暗的光芒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貪婪。
alpha居高臨下道:“給我買一身?我是xx大臣家的兒子,你知道我這身定製的衣服有多貴嗎?”
omega的表情果然慢慢變了。
alpha自以為拿捏了對方,嘴角咧開一抹笑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今天是周小少爺的生日宴會,我也不想為難你,這樣吧,你帶我去客房隨便換一身衣服就行了。”
應燈有些猶豫,他向來對alpha保有警惕心,但omega實在不想在周眠的生日上弄出什麼不好的事情,於是隻好點頭應下。
一樓是有專門可以供客人換衣服的客房,稍微遠離客廳中心,來往的除了仆人,很少有其他人會來這邊。
omega在前面帶路,他隱約能夠察覺到身後alpha落在他身上愈發熾烈的視線。
很惡心,像是被某種惡心的蟲子咬了一口般的惡寒。
於是,omega停在客房的門口就不肯再進了,他告訴男人客房裡有合適的衣服可供選擇,自己躲避著想要離開。可男人一句話都沒多說,對方釋放出alpha的信息素,以一種居高臨下、不屑又渴望的眼神看著他。
應燈並沒有發.情,但局限於omega的身體,在信息素天然的壓製之下,青年雖然尚且得以動彈,卻完全沒有逃跑的能力。
耳畔有潮濕惡心的水汽襲來,有人在掐住他的脖頸,對方普通扭曲的臉對著他露出一個怪異的笑來。
omega有一瞬間陷入一種近乎恐怖的絕望之中。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小少爺對自己的臨時標記,情與愛的結合讓他每每想起還會臉紅耳熱。
即便beta已經不記得了,但他早已將自己當成是對方的omega了。
現在,他要被另一個惡心的alpha玷汙了嗎?在這座屬於小少爺的房子裡。
模糊又油膩的聲音空濛地傳入他的耳畔。
男人的聲音像是古怪的粘蟲蠕動的啾咕聲:“.......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跟了我總比在這裡當奴隸好......”
應燈掙紮的厲害,即便他的掙紮無力而可笑,卻依然讓男人有些不耐煩。
一個狠厲的巴掌甩的omega幾乎暈眩過去。
無數的紅色似乎從四面八方流淌而來,應燈嗅到了鼻息間、口舌間嗆人的鐵鏽味。
他的掙紮越來越微弱,氣息也越來越緩慢,往日精致柔順的臉頰一般是詭異的蒼白,一般是可怖的猩紅。
就在alpha以為這個沒用的omega認命了時候,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從他後脖頸的腺體傳來。
alpha幾乎要被這樣的劇痛折磨的瘋狂,他不可抑製地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男人一手捂著受傷的腺體,跌跌撞撞,一隻手暴起青筋,死死掐住omega脆弱纖細的喉管。
“媽的,賤人,我現在就標記你,你他麼害老子受傷,這輩子就給老子當狗吧!”
說著,男人愈發猙獰用力,鮮血從他的後脖頸源源不斷地流淌而出,他俯下身,眼見就要標記omega。
應燈死命地掙紮起來,他像個瘋子一樣,又是咬又是啃,用頭撞、用腳踹。
男人確實一時間拿他沒辦法,於是,趁著男人鬆緩的瞬間,應燈慘白著臉舉起那把尖銳的、用來防身的刀刃,狠狠的、泄憤一般地紮緊他後脖頸上那給予他半生悲劇的腺體之中。
烈火焚燒一般的刺痛翻天覆地一般地席卷omega的全身。
可狼狽的omega卻第一次覺得,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