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群沙海島回來後, 周眠和許靜深都默契十足地不再提起那個意外。
像從未發生過一般。
周嘉和那邊的競賽也接近尾聲,少年不負所望地拿了冠軍,因為這次的數學競賽十分受重視, 電視台直播, 周眠和許靜深便一起守著電視蹲點等。
晃動的攝像頭很快切換到站在紅毯上意氣風發的少年, 少年穿著杏色羽絨服,脖間圍著黑色圍巾,再普通不過的穿著,卻如何也遮不住那優越的眉目與面部線條。
單是站在那裡,他便讓人聯想到挺拔朝氣的白楊。
因為電視上的彈幕設置並未關閉, 所以當鏡頭切到周嘉和身上的時候, 一大片感歎的聲音幾乎如潮水一般遍布屏幕。
周眠一時間也激動的不行,青年握住身邊男人的手腕,緊張的嗓音都有些乾澀道:“靜深你快看, 那是我們嘉和!”
許靜深輕輕回握住青年的手腕,唇角含著笑:“對, 是嘉和, 他拿了冠軍,上電視了。”
周眠像每一位為孩子自豪的家長, 他口中嘟囔著, 臉上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笑意。
“嘉和這次爭氣了, 回來必須要好好獎勵,送他點什麼好.......”
正說著, 電視中又傳來激烈的鼓掌聲。
原來是輪到獲獎的少年說自己的獲獎感言了。
電視機中的周嘉和鼻頭有些微紅,俊朗的面容含笑,黑亮的眼注視著攝像頭的方向。
少年先是按照流程分享了自己的學習心得,隨後, 他抿唇露出一個略顯青澀的笑容,眼眸中顯出幾分收斂的溫柔來。
他說:“我要感謝我的哥哥。”
周眠的呼吸一瞬間頓住了,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機。
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覺得屏幕中的少年正在這樣跨越距離地看著他。
周嘉和說:“他其實並不是我的親生哥哥,他也沒有養我的義務,但他從來都沒有放開過我的手。”
“最難的時候,家裡有一口飯,他都要留給我吃。”
“我們隻有彼此。他在我的人生中扮演了父親、母親、還有.......兄長的角色。”
少年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發誓,以後一定會讓哥哥跟著我過上好日子。”
周嘉和說的很慢、卻十分堅定,甚至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占有欲,像是少年將自己一顆赤誠的心臟捧了出來。
電視上的彈幕更是炸開鍋,無數人讚頌少年的知恩圖報,讚揚那位兄長的無私。
周眠眼眶有些紅,他忍不住彆開臉,有些狼狽誇張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對許靜深笑道:“這小子就喜歡來煽情這套.......算了,其實聽了感覺也不錯。”
許靜深輕輕拍了拍青年的後背,溫聲道:“孩子懂事了。”
周眠故意偏開話題,試圖轉移情緒道:“周嘉和這小子真是亂說,我怎麼可能同時當他的爸爸媽媽和哥哥,我看他是皮癢了。”
許靜深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男人的視線靜靜看著屏幕中意氣風發的少年,緩慢斂起眉彎。
*
周眠當晚就繼續回到酒吧那邊工作了,他請的假已經夠多了。
出於慣性思想,青年很希望今夜遇到個什麼冤大頭,狠狠宰一筆賺回來最好。
周眠隻是這樣想著,沒成想他換好衣裳走出換衣間時,便看到一個穿著職業西裝的男人站在負責人身側,兩人似乎正說到他,見到周眠的時候,男人眼眸微動,禮節性地微笑道:“這位就是周眠先生嗎?”
負責人態度難得有些討好的道:“是的,李先生,他就是周眠。”
周眠微微眯眼,隻是走近幾步,唇角含著疏遠的笑道:“您是?”
被稱為李先生的男人微笑,他十分客氣道:“是這樣的,周眠先生,我姓李,是一位助理,我們總裁找您有事相談,費用方面您不必擔心,這張卡中的錢款足夠買您一晚上的時間。”
說著,男人遞過來一張黑色的卡。
周眠並沒有立刻接過,他裝作看不見負責人使的眼色,對男人微笑道:“抱歉,或許您可以先說明一下你們總裁是哪位。其次,先生,我並不出賣自己的身體。您在這裡,想必也是懂規矩的。”
男人頓了頓,似乎是沒想到會在周眠這樣的人面前碰到一個軟釘子。
他面上的表情不動,拿著卡的手並未收回:“周先生,這是談總的那邊意思,或許您暫時沒有拒絕的權利。”
助理說著,含笑看了眼旁邊的負責人。
周眠幾乎在聽到‘談總’的一瞬間就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他心中盤算著,隻怕今晚那位談總是為了兒子特意來找他的,看眼前男人的態度,哪怕自己打定主意不去,對方也有的是辦法逼迫自己。
周眠在酒吧待了幾年,見識過無數上流社會裝的人模狗樣的家夥,但他們的權勢加起來恐怕都抵不過一個談氏。
面對絕對的強權,青年隻有順從的份。
周眠靜靜跟在助理的身後,他今夜的工作裝是一件稍顯透明的白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到第三粒,如花束一般地露出一小截漂亮的頸部和鎖骨。
修長的脖頸上掛著一個小巧的黑色頭戴式耳機。
白襯衫的下擺全部都被塞進了修身的黑色西裝褲中,顯得青年的腰身不堪一握。
男人帶著他停在一個包廂的門口,周眠跟著他停下,眼見男人禮節性敲響包廂門。
“進來。”
裡面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憊懶而散漫,隻是一句話,便能夠讓人在腦海中想象到對方刻在骨子裡的高高在上。
包廂的空間十分寬敞,水晶吊燈並不刺眼,將整個布局都照亮了。
整體是黑白灰的商務風格,十分正統,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約莫三十歲出頭的模樣,上身穿著定製的灰棕色西服馬甲,襯衫的料子看上去便十分昂貴,沙發一邊擺著一件長款的風衣。
哢噠,包廂的門被離開的助理關上了。
周眠回過神,唇角下意識勾起疏遠的弧度。
沙發上的男人面容成熟而穩重,他掃過眼前青年人近乎豔麗的面容,慢慢鬆開手中的酒杯,頷首道:“請坐吧,周先生。”
周眠並未扭捏,索性坐下,開門見山道:“談先生今天特意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青年的眉眼分明是含笑的,卻能讓人察覺到幾分微妙的緊張。
談向文雙手交叉,身體放鬆的微微後靠。
這是一種占據主場優勢、居高臨下的姿態。
男人的聲音慢條斯理,十分有磁性,卻莫名地令人覺察出幾分壓製與掌控。
“我想今晚我為什麼來找周先生,你應該是心知肚明的。”
談向文的手臂繃起,清晰的肌肉弧度在頂燈的光線下描繪地愈發充滿爆發力,他握著酒杯,從容地抿了一口。
男人不急不緩道:“犬子近來荒唐,在這裡迷上了一個上不了台面的.......調酒師。身為父親,我總要來過問一番。”
周眠並未立刻回話,男人的氣勢確實十分具有壓迫感,這副大家長的姿態,幾乎不需要什麼難聽的語言,便足以叫人無地自容。
青年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雙手舉著,輕抿一口。
像是單純的淺嘗輒止一般,周眠隨意放下酒杯,面不改色的對男人笑道:“原來談淮是您的兒子。”
青年有些苦惱道:“很抱歉,雖然不想這樣說,但我不久前才拒絕過他,談淮是個很好的孩子,隻是有些固執,身為他的父親,想必談先生也是清楚的。”
談向文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男人終於收起了漫不經心的姿態,他的身體慢慢前傾:“周先生的意思是,是我的兒子主動糾纏你?”
周眠抬眸看他:“事情的始末我相信談先生應該都調查的很清楚了,何必再來問我?如果隻是為了口頭出氣,我想您可能沒有和我見面的必要。”
青年說著,微微矮下身,又抿了口酒。
或許是動作的原因,青年胸前的光景愈發顯露,連肌理的弧度都能被窺探的一清二楚。
過分的半遮不露,就是一種隱晦的勾引。
談向文微微蹙眉,成熟冷淡的臉上漫上說不上來的意味,他莫名的對青年道:“扣子扣上。”
周眠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看著男人回不過來神。
直到男人屈起食指敲了敲桌案,周眠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略帶幾分古怪地將自己胸前的襯衫扣好。
找自己兒子的曖昧對象談話還要管人家的穿著打扮,確實管得寬過頭了吧?
包廂中安靜了幾分鐘。
好一會兒,談向文才再次開口道:“周先生確實是個聰明人,談淮是我的兒子,作為父親,我自然不能眼見他走向歧路。所以我這次來找周先生,就希望周先生能夠徹底和談淮斷了關係。”
周眠動作微頓,他學著談向文,將雙手交叉在一起,擺出談判的姿態。
“談先生的心情我自然可以理解,但是您也知道您兒子是個多麼頑固的人,要讓他斷絕念想,實在有些難,少年人總會對愛情抱有幻想......”
這就是要錢了。
沉穩的男人單手抵頭,冷淡地勾了勾唇,他起身,將一張卡隨意推到周眠的面前:“這裡是五十萬,我相信周先生的能力。”
周眠微微凝眸,笑道:“您高看我了,事實上這樣刻意為之的做法過於傷人。您是有過孩子的人,感情生活應當也不會少,年少的孩子總會對感情有一股執念。無論是愛或恨。”
“談淮是您的孩子,未來注定會是人中龍鳳,我隻是個普通人,實在不敢這樣輕易得罪。”
談向文的臉色慢慢平淡下來,他是做慣了高位的掌權者,冷淡下來的面容總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但周眠依舊面不改色地回看過去,即便青年的手心已經冒出細密的汗液了。
好一會兒,談向文才忽的勾唇笑了,這像是某種談判成立的訊號。
成熟男人放鬆地摩挲著杯沿,輕笑道:“周先生真是個聰明人,也難怪能在狼窩裡周旋。”
“隻是,過分貪婪可不是什麼好的習慣。我可以給你五百萬,也能夠保證不然他未來不會再來打擾你,但你必須保證讓談淮徹底斷了念想。當然,為了保證你沒有陽奉陰違,我會讓人盯著你,直到你完成任務為止。”
周眠也笑了,他輕輕鬆了口氣,攤開手,在膝蓋上隨意擦拭手心的汗液。
青年向男人微笑著伸出手:“談先生,合作愉快。”
談向文也伸出手,黑眸相對,兩人一握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