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更衣室的房門半掩半開。
青年換下修身的黑色西裝馬甲, 勁瘦有力的背部微微繃起,上面隱隱有幾道與旁邊皮膚顏色明顯不同的疤痕。
但這並不影響青年身段的美好,反倒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周眠隨意套上一件長袖連帽的灰色衛衣, 有些寬鬆, 鬆鬆垮垮的顯得人愈發慵懶。
天氣已經慢慢變冷了,衛衣是加絨的, 這件和另外一件黑色的是一套的,但是本該穿著黑色那件的人已經徹徹底底離開他。
周眠的胃又開始隱隱的疼了。
忙碌生活的人沒空想太多。
他收拾了一下東西, 將一枚銀色的、稍顯磨損的戒指從盒子裡拿出來, 重新戴在修長的無名指上, 隨後,青年從另一條通道準備離開。
途中許是恰好碰上了同事,對方跟他道彆,周眠也沒看清人,胡亂的點點頭。
酒吧離他和周嘉致租的房子不算特彆遠,但光地走也約莫要半個多小時。
路上的路燈有些暗, 暗黃色的,看得人刺眼。
周眠腳步卻逐漸慢了下來。
有人在跟著他。
青年微垂眼,不找痕跡地往後瞥了一眼。
這邊的巷子很多, 周眠看似隨意的腳步稍稍加快,在一個灰暗的拐角處將自己的身體隱匿了起來。
周眠儘量將自己的呼吸聲放輕, 但心跳鼓動的稍快,青年必須集中注意力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漏聽。
跟著他的人應當是以為自己跟丟了, 腳步聲便也沒有太過掩飾,對方粗.喘的氣息十分明顯,甚至連嘴裡也在不乾不淨的罵:“媽的,跑哪去了。”
周眠手指慢慢握緊, 在男人即將走到他面前的時候,猛地動身利用占地優勢將對方的手臂狠扭過來,膝蓋抵在男人後腰上,將對方死死卡在癟小的牆角處。
令人牙酸的骨頭移位聲細密的響起,男人顯然痛極,口中忍耐不住地發出慘叫。
周眠慢條斯理的將對方沾滿汗水灰塵的頭顱半扭向自己。
一張陌生的、有些陰翳的臉,對方的眼睛正帶著恐懼看著自己。
周眠輕輕眯眼,他卡著對方手上的胳膊,壓著聲音道:“閉嘴,不然我就要使力了。”
男人顯然怕了,果然忍住了,但喉頭依舊忍不住發出痛哼聲。
周眠拍了拍男人的臉,慢聲道:“你是誰,跟著我做什麼?”
男人沒說話,顯然是疼的說不出話來。
周眠五指無辜的張開,鬆開了轄製,男人竟直接軟倒在地上。
青年的腳踩在男人的胸口,稍稍放輕力道,再次問道:“彆讓我問第一遍。”
男人額頭青筋鼓動,一張臉扭曲的難看。
他仰著頭看周眠,許是痛感減少,男人的眼神逐漸由恐懼變成某種恨意。
他咬著牙說:“周眠,我給你花了那麼多錢,你到現在連我名字都不記得了?”
周眠道:“抱歉,下班時間是我個人空間。”
男人卻像是聽不見一般的,他赤紅的眼睛看著周眠,嗓音甚至顯得有幾分的癲狂:“你說過的、你他媽明明說過的!”
“你說隻要對你好,給你花錢,你就會愛我。可是你做了什麼,我把我所有的存款都用來買你的酒、給你當做小費,現在我沒錢了,你就要翻臉不認人了是嗎?”
輕輕的嗤笑聲在半空中響起。
打火機的聲音在寂靜的、隻餘下男人壓抑喘氣的小巷中十分清脆。
煙霧逐漸升起,氤氳了青年那張豔麗的過分的臉。
青年隨意將煙灰按滅,聲音甚至有些輕蔑。
“原來是你啊。”周眠上下打量了一下狼狽的男人,笑笑道:“對於你剛剛說的,恐怕你弄錯了一點吧?”
周眠將口中的煙吐了出來,扯唇笑了:“隨便誰給我花錢,我都能說一句‘愛’他。”
“你不會以為你是特殊的吧?”
地上狼狽的男人愈發扭曲,他似乎想要掙脫周眠的桎梏,但青年的力氣大極,壓得他無法動彈。
“婊.子、你他媽就是個誰都能弄的賤.婊.子。”
周眠這次鬆開了腳,他蹲了下來,隨意摸著從口袋中拿出來的鋒銳的小刀,將鋒銳的刀刃貼在男人的臉上。
“你再多說一句,我可不保證會傷到你哪裡。”
青年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與銀色的刀刃相得益彰,在昏色的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
男人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嗡嗡——”
手機振動的聲音從口袋中傳來,周眠換了左手拿著刀刃,右手劃開了手機。
屏幕上躍動的字眼正是‘許靜深’。
周眠居高臨下的看著男人道:“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然......”
男人不敢動了,他被打怕了,哪裡敢不聽青年的話。
周眠點了接聽,電話那頭有些細微的雜音,很快,青年就聽到了一道溫柔的近乎沒脾氣的男音。
“眠眠,下班了嗎?”
“剛下,馬上回家,你怎麼突然打電話來了。”
電話那頭稍稍默了一瞬,隨後許靜深才溫聲道:“是嘉和托我給你打電話的。”
周眠的面色不動:“嗯,他又鬨什麼幺蛾子?”
許靜深沒回他,隻是聲音有些無奈:“眠眠,你怎麼給嘉和拉黑了?”
周眠簡短道:“吵架了。”
許靜深輕聲道:“嘉和還是個孩子,是你看著長大的,他偷偷出去打工也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
周眠道:“他現在念高三了,這麼重要的時候能出去打工?靜深,我看你就是脾氣太軟,他說什麼你都讚成,跟他媽似的。”
許靜深輕笑了幾聲,軟聲道:“我是他媽媽,那你呢?你是爸爸嗎?這麼凶。”
周眠莫名聽的有些不自在,他微微歪頭蹭了蹭耳朵,但也沒放在心上,乾咳一聲道:“行了,不跟你多說了,我這邊還在路上,馬上到家了,到家給你許媽媽發個信息行不行?”
許靜深應了一聲,又叮囑了許多,甚至不放心的再次提出要來接送青年上下班。
周眠哪能讓許靜深接他下班,許靜深脾氣雖然好,但自從見到周嘉致走後那段時間死氣沉沉的他,對他的事情就變得格外固執了起來。
如果讓許靜深知道他在酒吧這樣不知廉恥隻為錢的模樣,估計再軟的脾氣也能當場發飆。
許靜深對他們家是有大恩的,從前周嘉致還在的時候,他們三人還經常聚餐,算得上親友了。
如今周眠更是真心將他當做了家人,自然不想讓他擔心。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
周眠掛斷了電話。
他的眼神重新看向地上瑟瑟發抖的男人,在對方不住地求饒下,沒再過多糾纏。
男人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
周眠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客廳的燈火還是開的。
青年動作微頓,將鞋換了,才走進客廳。
客廳的桌上擺著幾盤周眠喜歡吃的菜,身材稍顯高大的周嘉和正垂著頭在餐桌另一側空出來的位置寫習題,他的手邊是厚厚的一疊卷子、課本。
年輕的弟弟許是聽到了動靜,停下了手中的筆,抬頭看向門口站著的青年道:“哥,你回來了。”
周眠將鑰匙放在門口的置物架上,看到周嘉和的時候眼色淡淡,一句話都沒說。
周嘉和捏著筆的手指愈發用力,很快,又將手中的筆鬆開,他的眼睛幾乎是急迫的盯著周眠,想要引起對方的注意。
他動了動喉結,忍不住道:“哥,彆生我氣了。”
“飯菜都還是溫的,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周眠依舊沒說話,甚至抬腳往臥室裡走。
周嘉和急了,他起身,一把拉住眼前青年的手扣的很緊,澀聲道:“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求你彆生我氣了。”
青年的身形微頓,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漂亮的眼直直地盯著眼前比他還要高半個頭的青年,冷聲道:“周嘉和,你求我有什麼用?”
“你現在是高三了,哪裡分出來時間去打工?我是你哥,家裡還有我撐著,我需要你打什麼工?我缺了你錢用了?”
周嘉和的眼睛慢慢變得赤紅,他垂下眼,聲音帶著細微的顫音:“我能保證我的成績,哥,我不想你繼續待在那種地方賺錢。”
周眠和周嘉和住在一起,工作上的事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他不想讓周嘉和有什麼壓力,隻是說自己在酒吧做服務生上夜班賺錢。
一開始還好,後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孩子就變了。
周眠擔心周嘉和發現,一直不許周嘉和去找他,讓酒吧的人也盯著。
周嘉和確實沒進過酒吧,隻是每天晚上一定要等他回來才肯去睡覺。
周眠怎麼說他都沒用,前兩天更是接到班主任的電話,說周嘉和晚自修頻繁請假,這才發現對方竟然背著他托同學的關係出去打工。
周眠氣的要命,將對方罵了一通。
周嘉和倒好,自己不反省就算了,還跟他吵了一通,非逼著他辭職。
周眠不想跟他吵,索性把電話都拉黑了,不管不顧冷了對方兩天,周嘉和果然坐不住了。
青年煩心的揉了揉太陽穴,他和周嘉致像周嘉和這麼大的時候也沒這麼叛逆過啊。
周眠歎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道:“嘉和,好好念書,錢的事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哥都吃過學曆的苦,你現在有希望改變人生,你哥不在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糟蹋自己。”
周嘉和隻是垂著頭,好一會兒才定定地看著青年,他的聲音莫名壓抑:“那等我有能力養哥的時候,哥能彆再去那邊了嗎?”
周眠輕笑:“嗯,到時候哥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