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推開房門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落山的時候了。
幾乎是剛接完周眠的電話, 她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醫院。
落日的光線是有些厚重、鮮豔的橘色,甚至有幾分隱約的猩紅。
純白的病房被渲染地多了幾分彆樣的鐘鳴詩意,病床上半靠著的青年與床邊陪護的男人不約而同地捧著書本,他們看上去十分專注, 甚至有一種莫名的宿命契合感流淌其中。
沈清收緊了掌心, 指節牽扯到黑色的裙邊, 不自覺地揉弄出幾道刺眼的褶皺。
她揚起一個稍顯僵硬的笑打破這樣的寧靜:“小眠,我來了。”
病床上蒼□□致的青年果然抬眸看了過來, 他看上去精神還是不太好的模樣, 隻勉強彎了彎唇道:“學姐。”
沈清幾步走到病床前,她的發絲有些淩亂地散在胸前,看樣子是一路風塵仆仆趕來的。
女人顯然很擔心青年的病情, 剛一坐在青年身邊便詳儘地詢問,在確定了周眠的情況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臉色才稍顯得好看起來。
她像是才注意到一旁座椅上安靜的男人一般, 客氣地扯唇道:“這次又麻煩左先生照顧小眠了, 這樣, 等小眠病情稍微好一些了,我們請你吃頓飯表示感謝吧。”
沈清抬起手彆了彆耳畔的青絲,端的是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左季明合上書本,修長雪白的指節敲了一下厚重的書本,稍顯狹長的眼淡淡地看著女人道:“隻是小事, 不用麻煩。”
沈清微微眯眼,紅唇彎起幾分溫婉的笑意:“這對於我和小眠來說可是大恩,還是說......左先生是有什麼顧慮嗎?”
左季明微微直起身,雪白的皮膚在落日的餘輝中幾近透明。
男人抿了抿唇,漆黑的眼看向病床上的青年。
明明該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 可此時的周眠卻莫名的覺察出男人情緒中細微的不自然與不喜。
周眠是清楚左季明不喜歡靠近人群的性子,加上之前在對方面前不小心播放出來的語音信息,不說左季明,周眠自己也感覺十分忐忑尷尬。
青年下意識扶了撫滑落的眼鏡,低聲對女友道:“學姐,算了,季明哥不太適應這樣的場合。”
沈清的眼神一瞬間門暗了下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左季明一眼,慢聲道:“那可真是遺憾。”
左季明並未做出什麼反應,他沉靜穩重地對兩人點頭,拿起書本走出了病房。
房間門內安靜了下來,周眠是個比較木訥的人,從沈清之前給他發的信息中,他知道對方可能是誤會了什麼,隻是剛想解釋的時候,沈清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地轉移了話題。
她什麼也不追究,仔細看來,甚至有幾分逃避的意味。
女人的聲音不急不緩,她嘗試分享一些無關緊要、卻又足以令人動容的小事。
譬如他們一起養的小花已經發芽了,以及最近拍攝到的一些有趣的、足夠吸引人的照片。
她看上去情緒穩定極了,毫無手機訊息中精神狀況近乎陰鬱的模樣。
周眠甚至懷疑那些信息是不是自己看錯了或是聽錯了。
但沈清的做法不是無效的。
兩人的氣氛緩和起來,周眠的臉上也慢慢露出幾分笑意。
落日的餘暉已經徹底被厚重的雲層掩埋,沈清接到一個電話,是為周眠訂的晚餐到了。
女人溫和的吻了吻愛人的臉頰,隨後便起身下樓去拿晚餐。
高跟鞋嫋嫋的聲音逐漸遠去。
周眠收回眼神,想繼續看一會兒書。
他隨意伸手摸向床頭櫃的書本,指骨卻碰到了一個冰冷的東西。
有些柔韌,像是人的肢體。
青年悚然一驚,轉眸看過去,被他觸碰著的,正是一隻陰寒的、泛著青色的斷掌。
低沉的、微弱的笑聲在他的耳畔響起。
撲面而來的是淡淡土腥味和血液交雜的古怪味道。
周眠被嚇的猛地縮回手,轉眼便看到半趴在他肩膀上笑容陰慘的陸景煥。
青年一瞬間門失去了一切的表情,深黑的眼球一片空白,瞳孔急速縮小。
他甚至連哆嗦也不會了,隻能任由身邊的‘人’如蛇類一般扭動著怪異的軀體,舔吻上他的下頜。
慢慢往下。
口腔中攪動的水聲太過曖昧刺耳,直到對方不輕不重地咬住他小巧的喉結。
“隻是幻覺、隻是幻覺。”青年半合上眼,壓著嗓子安慰自己。
可是感官上的觸覺太過真實,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冰冷的舌尖貼在喉結上用力抵弄的壓迫感。
耳畔的笑意愈發朦朧曖昧,周眠聽到陸景煥的聲音幽幽地從耳畔響起:“眠眠背著我交往女朋友了是嗎?”
對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青年猛地察覺到胸口微微刺痛的感覺。
冰冷的觸感刺激著皮膚,幾乎讓周眠一瞬間門汗毛倒豎。
陸景煥慢慢抬起頭,黑色的眼全然是古怪的笑意:“眠眠一直以來都和我在一起,還能對女人有反應嗎?”
“啊.......”他泛著青白的臉湊近周眠的臉,輕笑道:“眠眠太騷了,是想試試在女人身.下嗎?”
周眠一瞬間門失去理智,他試圖去掙紮,可觸及到對方的一瞬間門,卻隻有空調釋放出的冷空氣。
青年像一隻可憐的困獸,隻能做著無謂的鬥爭。甚至用不上多久,他就再也無法動彈,隻能任人擺布了。
陸景煥滿意地將青年摟在懷裡,他讓周眠坐在自己的腿上,輕輕笑道:“眠眠背叛我了,要怎麼懲罰才好?”
周眠無法說話,眼鏡上因為劇烈的喘.息已經蒙上一層細密的霧氣了。
青年渾身顫抖著,眼眶紅的像是顏料稀釋後的水紅,漂亮的讓人心折。
啪嗒、啪嗒。
走廊傳來的高跟鞋的聲音。
陸景煥愉悅地笑出了聲,可他黑色的眼中滿是嫉妒與陰森,他說:“怎麼辦啊眠眠,你女朋友回來了。”
“她看見你這個樣子,會怎麼想啊。”
周眠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眼淚已經徹底沾濕了鏡框。
冰冷的手捂住他的唇,有些用力、讓人聯想到某些窒息的懲罰。
陸景煥輕輕在青年耳畔道:“噓。小聲點啊眠眠。”
女人似乎停在門口,她嘗試打開門,卻發現門鎖被牢牢鎖上。
她在喊周眠的名字,一開始還是溫和的,可是慢慢的,那聲音變得急躁、甚至有幾分暴戾。
陸景煥低聲笑道:“怎麼辦,要被發現了。”
男人的語氣帶著幾分虛偽的慌張:“被發現了可怎麼辦,眠眠現在的模樣可不能讓人看見。”
他輕輕地用另一邊的手指劃過青年下頜流下的涎液,隨後輕輕舔.舐了一下,眯眼笑道:“呀,都流口水了。”
“衣服散開了。”
“臉上也紅了。”
門鎖被扭動的聲音越來越大。
捂住嘴唇的手忽的一鬆,周眠渾身微顫,猛地吸入空氣讓他咳嗽不止。
他的臉上全都是淚水、涎水,讓臉頰的紅暈顯得更為可憐蠱惑,銀絲的眼鏡已經滑落到鼻梁了。
“放過我...求你放過我......”青年斷斷續續的聲音時有時無,讓人克製不住想占有的欲望。
陸景煥慢條斯理地吻了吻他的唇,輕笑道:“眠眠,放過你當然可以,和她分手吧。”
他的語氣變得蠱惑起來:“分手了,我就不欺負你了。”
“我知道的,眠眠隻是被她勾引了,對嗎?”
周眠的眼淚幾乎控製不住的往下落,他瑟縮在男人冷硬的懷裡,咬著牙,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門外已經傳來的鑰匙扭動的聲音。
陸景煥輕慢地笑道:“眠眠不答應的話,那我就隻能繼續下去了。”
說著,他的手開始更加出格地在青年勁瘦的腰間門滑動。
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門,周眠壓著嗓音低泣道:“我答應。”
所有的荒誕的感覺一瞬間門消失的一乾二淨,而青年也在淚眼朦朧的水光中對上女友近乎陰冷晦澀的視線。
但那似乎隻是一瞬間門的錯覺,沈清很快就恢複了溫婉柔和的模樣。
她妥善地將鑰匙還給小護士,水紅漂亮的唇微微彎起,與對方頷首道謝。
周眠勉強壓抑著顫抖的身體,眼角潮紅的像是被雨水打爛的花瓣。
沈清關上了房門,她將飯食盒子放在桌上,長長的睫毛擋住了眸底的神色,怪異的是,她分明看見了周眠的異狀,卻並未開口詢問半句。
寂靜在空氣中蔓延,襯托的高跟鞋走動的聲音格外紮耳。
女人先是打開了房間門的衣櫃,隨後是床底、窗簾後。
她甚至打開了窗戶,朝著窗下的水管、空調放置欄的地方看去。
在搜索一圈無果後,她關上了窗戶,慢慢走回床邊。
女人的表情十分平靜,隻是往日眼中溫柔的笑容徹底化為某種說不清的森冷。
“小眠,他是誰?”她如此問道。
周眠的手指死死攥著床單,他的衣服已經被整理好了,臉上的液體也全然被擦拭乾淨,可周眠就是覺得很臟。
他神經質地搓著手背的皮膚,一言不發,渾身陰鬱的氣息像是叢林深處腐朽的泥土。
沈清走近他,微微彎下腰,長如綢緞的烏發垂在青年的手間門,製止了對方怪異的動作。
女友繼續道:“我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了,他是誰?”
周眠茫然的看著她,銀絲的眼鏡上有即將風乾的水珠,青年眼鏡後的眼睛很紅,嘴唇微微張合,發出輕微的呼吸聲。
他像是一隻可憐的、無處可逃的困獸。
沈清輕輕摘下了他的眼鏡,漂亮的、屬於藝術家的手指摩挲著他潮紅的眼尾,她輕聲道:“周眠,你就這麼喜歡跟男人嗎?”
“一個左季明還不夠......即便我已經是你的愛人了,即便我就在門外,你也要和他偷.情?”
周眠張了張唇,肩膀顫抖的弧度越來越大。
他低聲、近乎喃喃的道:“對不起、對不起。”
沈清輕輕“哈”了一聲。
她半鎖住青年的手腕,啞著嗓子道:“對不起?”
“在一起這麼久,你什麼解釋都沒有,隻有一句對不起?”
周眠遲鈍地搖頭,他覺得周遭的世界開始變得越來越吵鬨,無數刺耳的刮玻璃聲讓他難受的眼眶愈發潮濕。
直到有幾滴灼熱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背上。
所有扭曲的光影、怪異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周眠聽見沈清紅著眼睛說:“小眠,你彆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這次我就當做沒看見好嗎?”
她輕輕撫摸自己的喉管,似是取下了一塊肉色的東西。
隨後,沈清扣住周眠的手腕,引導青年摸向她的喉管。
那是一塊鼓起的、滑動的喉結。
周眠一瞬間門幾乎像是不會動作了一般,他僵硬、茫然的看著眼前的女友,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青年指尖感受到對方震顫的聲帶,耳畔的聲音依舊雌雄莫辨,語義卻讓周眠難以理解。
“小眠,你喜歡男人對嗎?我就是男人。”
“所以,彆找彆人了,我也可以。”
周眠以一種荒誕的眼神看著他,勉強的笑了一下,他抖著唇抽開自己的手,雙手不自覺地握住胳膊,聲音嘶啞:“彆開玩笑了,學姐,你怎麼可能會是男人?”
沈清卻定定地看著他道:“我確實是男人,在遇到你之前,我確實更喜歡當女人。我的父母向來支持我的想法,所以我一直是以女人的身份示人的。”
他取下手腕上的皮筋,將蜿蜒如溪水的長發紮了起來。
漂亮的、女性化的溫婉面孔靠近床榻上不斷後退的青年,他扣住青年消瘦的手腕,攤平對方的手指,放置在自己的顴骨上。
他說:“這裡動過刀。”
手指繼續往下,撫摸至下頜連接處,沈清輕聲道:“這裡也是。”
他更逼近青年一些,漂亮柔和的眼睛如今帶上幾分男性的貪婪與欲.望,他如情人私語一般的低聲道:“如果你還想看其他的,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看。”
中性的聲音因為過分沙啞而顯得醇厚。
周眠終於無法欺騙自己,他控製不住對男人厭惡的下意識反應,用力推開了愈發逼近的沈清。
沈清確實被推開了,連鬆鬆紮在發上的皮筋都隨著動作掉落到了地上,他看上去柔弱非常,漂亮溫婉的眼神閃過幾分受傷與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