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65章 蒼王(三)(1 / 1)

國木田獨步的宿舍

鈴鈴鈴~鈴鈴鈴~

電話的鈴聲驚動了正在煮飯的桂正作, 他放下手中的餐盤,用一旁的毛巾擦掉手上的水和泡沫,將電話接了起來。

“喂!你好, 這裡是桂正作……哦, 是你啊,福澤先生。”在桂正作放假回家的這幾天, 國木田偶爾會加班, 為了方便通知, 偵探社裡的大家都存了他的電話號碼。

“今晚又有加班嗎?好的, 我知道了。”嘴上說著好的,桂正作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 做的好像有點多了, “大家需不需要送便當,我來就可以……哦, 軍警那邊提供食物。”

看來今天把晚餐外送出去也不行,可總不能放任他們壞掉。

正在桂正作頭疼的時候,福澤諭吉給他提供了一個另外的方案。

“唉?去織田作先生家?”

剛剛放假回家的時候, 為了給他尋找同齡的玩伴, 國木田獨步也曾嘗試送他去織田作家。但作為管理局的成員之一,桂早就已經在安吾加班加的神誌不清時聽過他的碎碎念,知道那群孩子有多活潑,多具有破壞力。再加上上次去偵探社見到了被畫成大花貓的夢野久作, 他根本就不想去遭這個罪。

當時的國木田獨步還覺得他是不是太宅太孤僻了, 擔心他往後變成田山花袋那個樣子,於是一定要帶他過去做客,還是他抱著對方的腰死活不挪動才逃過了一劫。

所以現在要過去嗎?桂正作看著眼前桌子上一個人一定吃不完的飯菜,又想了想夢野久作的大花臉。

最終解決他糾結的還是福澤諭吉的話。

“織田作和安吾今天都要加班到很晚, 咖喱店老板一個人年紀大了,照顧不過來這麼多孩子,桂君過去也正好幫幫忙,也省的自己一個人在家裡害怕。”

好吧,看在安吾是他的前輩的份上。桂正作覺得自己有必要為他分擔一點壓力,尤其是在他最近感冒症狀一直反反複複最後還發展成了肺炎的情況下。

將所有的食物打包好,桂正作踏上了旅途。

然後在離家一個岔路口的位置被街邊的貓吸引了注意力。

“喵!喵!”他朝貓咪揮手。

胖嘟嘟的白貓聞到了他背包裡的香氣,小跑過來跳到他腿上踩奶。

“好可愛啊!”和大部分生活壓力大的年輕人一樣,桂正作對於毛茸茸胖乎乎的小動物並沒有抵抗力,尤其還是這麼自來熟的貓咪。

“可惜獨步先生沒有養貓的計劃,不然我就把你抱回去了。”他從背包的飯盒裡取出煎好的小魚用瓶裝水衝了衝撕碎了喂給白貓。周圍的貓咪們見到有吃的便紛紛湊了過來,圍著桂‘喵喵’的叫著。

難得享受了一回被毛絨絨包圍的快樂,桂正作臉上露出了笑意。

因為性格孤僻,又喜歡用連帽衫的帽子遮住臉的緣故,他一向不是在社交場合受歡迎的類型。到了任務世界更是乾脆放棄了社交一心撲在學術上,於是在大家眼裡,他小小的生活圈子隻剩下了自己和獨步先生。

也難怪偵探社的大家看起來這麼擔心,他們怕是也不想他社恐到了田山花袋那種地步。

喂過了貓咪,桂正作整理好背包,繼續向著前方走去。

安吾和織田作暫時合住的房子位於靠近市中心的彆墅區,交通便利,地方也寬敞。唯一嚇人的就是房價,不過因為這是異能特務課分配的房子,這方面也就不是那麼需要顧慮了。

“等到我來這邊工作之後不知道能不能買得起這麼好的房子。”看著彆墅區最外圍的寬敞彆墅,桂正作嘀咕。

他不求買個這麼大的房子,隻求攢下的所有工資加上撫恤金可以讓在國木田在挑選‘婚房’時多一點選擇,找個地理位置好些,上下班方便的房子。

畢竟按照對方筆記本上的計劃,他應該在一十五歲那一年搬家,並在第一年結婚。(1)

雖然那個時候自己多半是看不到了,可想象起來還是覺得很美好啊!

做夢歸做夢,桂正作目前的任務是把食物和自己都送到安吾家,然後乖乖等到他們回來。

所以安吾家到底是在那邊來著?桂正作拿著地圖左右查看,由於先前世界意識試圖抹殺他的緣故,他在橫濱的活動範圍一般比較小。唯一還算熟悉的路就是從宿舍前往偵探社的道路,其餘的還需要仰仗地圖來輔助。

所以在從距離武裝偵探社較勁的宿舍走到安保本就嚴格街道也更繁華的彆墅區時他不出意外的迷路了。

“哎呦!”由於看地圖過分專注的緣故,桂在一個十字路口轉身時不小心碰倒了一位女士。

“抱歉,抱歉,你沒事吧?”由於背包過大裡面又滿滿當當裝著便當盒子的緣故,這一下子似乎把對方撞得不輕。聽到動靜的桂正作趕緊回頭道歉,為了避免撞人的事情梅開一度,他還特地將背包取下來抱在了懷裡。

“你是?桂君。”沒想到撞到的竟然是認識他的人。

“佐佐城老師?你怎麼來橫濱了?”桂感覺很驚喜。之前在前往東京讀書前,費奧多爾曾告訴他在早稻學院中有一位名為佐佐城信子的漂亮女士有一定希望成為國木田獨步的結婚對象。

雖然不確定費奧多爾的話裡有多少框他去東京的成分,但見到了國木田那份堪稱‘世間無此佳人’的擇偶標準,桂正作仍然抱著一定對方罪不至孤獨終老的希望,嘗試尋找一下這個名叫佐佐城信子的女士。

但是事實往往並不儘如人意,桂正作在東京讀書多年,雖然確實見到了幾次佐佐城信子,卻與對方交流不多。

這其中既有桂正作本身隸屬中學部,而佐佐城信子則是大學教授的緣故,也有國木田獨步不解風情的緣故。

他幾次稱讚學校裡有位很溫柔漂亮在心理學方面也很專業的女老師,對自己很關照,暗示國木田過來見人一面時。對方都把桂正作隱晦的暗示當成了小朋友高興分享新生活和對知識充滿向往的家庭話題,還很高興的提醒桂正作要和老師同學好好相處,注意彆給自己的壓力太大。

本來他和佐佐城信子少有的交集是後者來給他做心理輔導,以確定他還是健康且充滿活力的。雖然他幾次嘗試在心理輔導的時間邀請國木田過來,至少和佐佐城信子見上一面。

但大都因為陰差陽錯的原因(其中主要是加班),國木田沒能出現。

直到桂正作在幾個月前聽說了對方其實早有一個留學海外的男友時才在愕然之餘也鬆了一口氣。一來,他並沒有真的差點攛掇著獨步先生成為第三者,一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放棄繼續為獨步先生尋找另一邊。

因為他真的已經做不到。

不過雖然沒能讓佐佐城信子和國木田獨步撮合成戀人,但他和佐佐城信子也維持了一段特殊的友誼,成為了相差五歲的朋友。他認為對方頭腦聰明,性格也十分溫柔。佐佐城信子則認為他心靈手巧,還具備孤身一人求學的勇氣。

“我是追著我的男友過來這邊的,桂君,難道你是橫濱人嗎?”佐佐城信子的表情中還帶著詫異,大概是因為他很少提及的緣故,佐佐城信子一直以為他就生活在東京。

“事實上我是靠著異能特務科的保送才去的這麼好的學校。”桂正作有些害羞的說明了自己的現狀,畢竟他以後十有八九回來橫濱的異能特務科工作,如果佐佐城信子一直定居東京,他們固然有分離不再見的那一天。

“那桂君還真是厲害呢!”佐佐城信子知道早稻學院裡確實有這麼一批人,但相比起其他自費念書的學生,他們的占比可不算多。

“那佐佐城老師呢?以後打算和男友在橫濱定居嗎?”桂正作見佐佐城信子臉上來這些化不開的憂傷,於是出言詢問。

“我的男友的話其實是打算和我分手,不過我的態度很堅決,還一直追到這裡他才勉強妥協……”說的這裡她歎了一口氣,“未來的事還不好說。”

“這樣啊……”桂自知自己問到了對方的痛楚,於是沉默下來思考著說些什麼轉移話題,讓佐佐城信子心情好一些。

“話說,桂君今天是打算去做點什麼?”像是看出了桂正作的窘迫,最後先開口的居然是佐佐城信子。

“打算去哥哥的同事家過夜,順便送點便當過去。”桂正作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不過對方家裡有十一個孩子,我不知道食物夠不夠吃。”

“桂君居然還有一個哥哥嗎?”佐佐城信子語氣驚訝。她還以為所有橫濱送來的學生都是孤兒。

我沒提到過獨步先生嗎?桂正作回想,好像是沒提到過,一開始是想在佐佐城信子不知道獨步先生與他的關係的情況下能不帶濾鏡的去看他,避免對方認為他們一家都是不解風情的理科男,後來就是因為尷尬,他不想佐佐城信子知道自己一開始就‘用心不良’,有把哥哥介紹給他的意思。

不過既然已經說漏了,他也沒必要繼續隱瞞。

“獨步先生比我大五歲,是個大帥哥喲!”有心彌補剛才說錯話話給佐佐城信子造成的心理損失,桂正作故意改變自己的畫風試圖說些和太宰治風格相似的話來讓佐佐城信子高興。

“我手裡還存著我們的合影。”怕對方不相信,桂正作還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把合影找出來給佐佐城信子看。

“唉?”不過摸索了半天,桂正作卻沒找到本應該在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好像是忘在家裡了。”

好像是因為是在通話之後手機沒電的緣故,他把手機放到了臥室充電,之後忙著打包食物,出門之前似乎沒想起來把手機拿出來。

哇啊啊啊!這可真是糟糕的失誤,希望福澤先生有通知獨步先生自己出門了這件事,不然如果中途回了家,卻發現自己沒有在計劃內的時間在家睡覺獨步先生一定會抓狂著到處找他。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非要去看照片的。”佐佐城信子被桂正作這幅樣子逗笑了,“大學部下學期取消了心理輔導,我們難得見面,下一次恐怕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桂君著急嗎?不急的話,我們聊聊如何?”

佐佐城信子友善的微笑。

桂正作注意了一下時間,感覺離晚飯還有一點距離,餐盒裡的食物也不會這麼快變涼,就答應了佐佐城信子的提議。兩個人找了一處安靜的廣場,佐佐城信子買了兩份鴿子的食物,兩人坐在長椅上開始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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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國木田君?還是無法接通嗎?”坐在織田作開的飛快的汽車上,國木田獨步一遍又一遍的給桂正作打著電話,可惜無一例外,是無法接通。

“我剛剛給亂步先生那邊也通了電話,不過也沒有接通,他們可能沒有聽到或者手機不在身邊。”安吾道。

以福澤諭吉的武力值加上江戶川亂步的推理和與謝野晶子的異能,他們會在不給國木田留下通信的情況下出事的可能性偏低,所以安吾更傾向於他們沒把手機帶在身邊。

“桂君會不會也是同樣的情況,出門著急忘了拿手機之類的?”太宰治詢問。

青春期的小孩子玩個離家出走都算尋常,更彆說不接電話或者跑出去玩瘋了之類的。在他還待在港/黑的時候,隻要森先生不管著他,他就天天跑出去惡整鄰居。由此可見,小男生突然失聯是件多麼尋常的事。

“不會的,桂他從來沒有做過類似的事。”國木田不死心的又撥打了一遍電話,情況依舊沒有變化,雖然沒被掛斷,但也沒人接聽。

桂正作這種宅在家的乖乖仔自然不能和太宰治這種分分鐘氣的人禿頂的小兔崽子相提並論,除非有人吩咐,否則他會一個人跑出家門的可能性非常低。

“到了。”織田作一個急刹,將車聽到了國木田家的門口。坐在後座的國木田顧不上車子停穩一把扯開車門,直奔大門跑去。

用鑰匙打開房門,裡面的場景讓他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室內的燈都是黑著的,房間內雖然靜悄悄但勝在整齊,不像是有人破門而入綁走小孩的樣子。

也許是睡著了,沒聽到電話的聲音,國木田獨步慢慢走進臥室。桂整天忙於學業,有時候睡個午覺睡得太沉了也不算奇怪。

在家人安全面前,有時候規則不規則的反倒不重要了。也許就像是亂步先生說的那樣,他不該讓桂完全按照他的作息和計劃生活,那樣對於一個小孩子,雖然規矩很重要,但讓他在家裡肆意一點有個愉快的童年也很重要,總不能在培養出來一個小一號的自己吧?

“我回來了,桂……”他推開臥室的房門,可裡面沒有他想象中的正在熟睡的小孩,隻有空蕩蕩的房間,窗簾在他眼前飄過。

正在國木田愣神的時候,臥室的燈突然被打開了。

“看來已經來電了,國木田君沒注意到嗎?今天外面貼著店裡維修五點到六點的告示。”是太宰。

“所以人還是消失不見了是嗎?”織田作拿起桂正作遺留在臥室的手機,“把這個給安吾看一下,他應該能找到線索。”

“這是第三回了。”國木田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沒有那麼適合照顧一個孩子。

“彆那麼自責,桂君是去了我家,福澤社長給他打的電話。”安吾看起來鬆了一口氣,他將手機遞給了國木田獨步,“手機是因為沒電而落在臥室的,他應該是在路上或者是在我家。”

“這是個好消息。”織田作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前輩力,他拍了拍國木田的後輩作為安慰。“我問一下咖喱店老板他有沒有到。”

隨後織田作撥了一個電話,“什麼還沒到嗎?”那邊咖喱店老板的聲音清晰的穿進他的耳朵,對方確實接到了一通來自福澤諭吉的有一個和幸介年齡相仿的男孩會前往家裡,希望他暫時招待的電話,但他一直等到現在那個男孩並沒有出現。

“應該是在路上。”安吾道,他對自家有多難找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自己剛剛搬進去的時候都帶著孩子們走錯了好幾次路,更不用說第一次前往還要帶著地圖的桂正作了。

“不太對勁。”國木田卻提了一個反對意見,“現在是六點十七分,這裡距離織田作先生的房子步行隻有三十分鐘的路,雖然路上很容易迷路,但不管是問人還是一棟一棟的去找,四十分鐘內怎麼說也已經找到了真正的房子,而桂是五點前出的門,現在去還沒有到達目的地,這不正常。”

“國木田君是怎麼確定桂君是在五點前出門的?”太宰治在織田作之助身後伸出一個腦袋。

“桂會在四點半開始處理食材,在五點左右結束煮飯,如果他今天沒有按照這個時間行動的話,那他一定會發現五點停電這件事,那樣他不會去給手機充電。”詳細的時間規劃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國木田能清晰了解桂正作的動向,判斷出時間中不合理的地方。

“不過這也未必代表著桂是被綁架了,他如果出門習慣會喂附近的流浪貓,所以會耽擱一兩分鐘,但在社長打來電話前,桂一定已經讓晚餐準備好了,他不會浪費食物,如果我不會回家,亂步先生那邊不需要人送飯的話,他會把食物帶去織田作先生的家裡,分給其他小朋友。而他收拾完東西又摸完貓咪最晚應該是在下午五點十一分。”

國木田的這套分析把大家聽得一愣一愣的,不過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

“那這麼說他還是很有可能仍然在路上不是嗎?”

“不,他應該是在路上遇到了熟人。”國木田道。

“如果不能在五點三十分準時吃晚飯,那桂就會把晚飯時間調整到六點三十分,而到達織田作先生家附近時離下一次的晚飯時間還很久,按理來說他不會那麼著急,而彆墅區附近有一個十字路口,十字路口附近是一個大型超市,而超市附近則是異能特務科為東京放假回來的學生提供的作為臨時宿舍的賓館。”

這一番推理雖然感覺毫無道理,卻也意外的合理。阪口安吾嘴角抽搐,他知道桂正作自從來了這邊之後和國木田獨步相處的時間很長,但不知道桂已經被了解到這種程度了,連他會不會喂貓或者和熟人見面都儘在掌握。

“所以如果桂君遇到了熟人或者同學,他現在會出現在哪裡?”太宰治弱弱發問。

“附近的公園,單單站著和熟人聊天很傻也違反交通規則,如果覺得時間還富裕,桂應該會選擇去公園喂鴿子。”

“那我們現在就去一趟。”織田作提議,不管桂正作會不會被綁,先把人帶回到身邊才是正事。明知道有蒼之王在外面虎視眈眈還放任未成年在外亂跑本就是一種不合理行為。

“今天的國木田君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太宰治豎起大拇指。

因為‘書’的關係,太宰對國木田獨步的印象其實一直停留在追求理想,性格暴躁,體術高超,是武裝偵探社下一任社長上面。但實際想想作為偵探社的社長又怎麼可能完全不通推理呢?

而大家雖然對國木田的計劃上的條條框框頗有微詞,但實際上國木田的按時按點又何嘗不是他的一種安全規範。

畢竟規則的最大作用就是規範,而規範歸根到底為的就是保障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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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裡

“所以桂君的哥哥是這樣一個有趣又溫柔的人嗎?”佐佐城信子輕笑。

“對於我來說,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桂正作也笑了起來,“要不然我現在應該是在橫濱的某個孤兒院裡,彆說讀書了,能不能吃飽飯都是個問題。”

“那獨步先生應該也很慶幸吧,當初能和桂君這樣的小天才做鄰居。”

這他倒不是很確定,畢竟他肯定不在獨步先生原定的計劃裡,他的未來裡有多少他的部分他也說不清楚。

理想對於獨步先生實在是太重要了,不過他也正是崇拜他這一點,並且在努力和對方一樣的人。

“這我倒是不知道,畢竟一向是我填的麻煩比較多。不過呢!獨步先生大概就是我的理想吧,我希望能成為向他那樣為著理想不顧一切向前的人。”

佐佐城信子定定的盯著桂正作閃閃發光的眼睛看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