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進室(1 / 1)

兩個傭人爭先恐後為自己開脫,殊不知正中謝今舟下懷。這話不說還好,說出來,那便是自己挖坑往裡面跳,對於年邁的謝老爺子來講,出事往主人身上推責,要比照看不當更難以忍受。

果不其然,謝老爺子開始發作。

抬高的聲音不難聽出動怒,“這兩個是誰招進來的?出了事不知錯,反倒先甩鍋給主人。將來我要是老糊塗了,是不是也打算這麼對我?!”

“老吳!去,結清賬務攆出去!謝家不需要這樣的傭人!”他指揮著身後的管家。

“好,老爺子。”吳管家立刻上前。

兩個傭人不知道哪裡觸怒到謝老爺子,戰戰兢兢看向謝知霆,“這……”

對方懶洋洋的,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她們,“看我乾嘛?還不快滾。”

“是。”

兩個傭人隻好退出去,吳管家隨之看管。

替謝知霆辦事的人不少,真出事也有補償。現在糾結,隻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一出借刀殺人,妙啊!

作為被人忽略的圍觀者,溫眠直呼精彩,掰著爪爪算算,事發到現在謝今舟好像隻說了一句話,沒提名字沒告狀,就把這兩個奸細處理掉。

而謝今舟自始至終保持安靜,聽完謝老爺子的處置後,似嘲一般扯了下唇,“您把她們趕走,我這個瞎子,豈不是更沒人管了。”

其實演不演戲,全看對方願不願意上當。

很顯然,謝老爺子還沒蠢到任人當槍使,那雙布滿滄桑的眼睛陡然變得犀利,目光定格在謝今舟身上。後者不慌不忙,任由盯看。

意氣風發四個字,早已與謝今舟無關。

還沒出事時,這個孩子是整個謝家的驕傲,是他提出去引以為豪的孫子。

凝視許久,謝老爺子緩緩開口,“方姨在謝家任職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會讓人把她找回來,以後繼續負責你的飲食起居。”

到底是他的親孫子,血脈相連,不會真的鐵石心腸到把人往絕路上逼。

此話一出,謝知霆先變了臉,“爸!”

他拍桌站起,沒想到謝老爺子忽然變卦。就連剛才起置身事外看戲的謝知恒也眼皮一跳,對老爺子這一出胳膊肘拐了個彎,有些意外。

往常他爹可是無腦偏心老三的,今天仿佛吃錯藥。

真要按老爺子這麼說的來,以後謝今舟還不得脫離掌控,諸事自由。

按理說,謝家每房都有分配的副管家。

方姨就是負責二房的老人,看著謝今舟從小長大,那是真正屬於謝今舟那一方的人。兩個月前,謝今舟眼盲,被謝老爺子以照顧不當開除。

當然,背後少不了謝知霆的教唆。

謝老爺子抬手止聲,“這事我做主,你們兩個也是,沒事的都趕緊回去。”

“謝謝爺爺。”

做戲做全套,謝今舟連咳幾聲,病態之餘不忘精準揪住餓的受不了,往他那碗粥裡探頭,試圖謔謔早餐的溫眠,製止奶貓不當行為。

溫眠:“……”

煩人!他不是在鬥法麼,這都能注意到!

眾人很快離開,宋醫生自始自終充當背景板和工具人,提著藥箱出去。

轉眼,屋內剩下一人一貓。

謝今舟這才低聲跟她道:“去吃你自己的。”

溫眠沉默看了眼地上的碗,不是很願意吃。這兩天雖然那兩個傭人聽從謝今舟安排,表面功夫做足,對她照顧的足夠細心周到。

但溫眠……又不是真的貓。

至少靈魂上不是。

謝今舟無暇顧及她,該演的戲都演完了。

今早的藥還沒吃,他在桌上摸摸索索,碗盤和擺件眾多,一時沒找到。

“喵~”

忽而,某個位置響起貓叫。

溫眠小心翼翼用爪子推著藥瓶,推過去,看著謝今舟微微一頓,而後沒有拒絕她的幫助,朝自己面前伸手過來,成功拿到備好的藥。

趁他喝水吞咽的功夫。

溫眠飛快叼走盤子裡的一塊蛋餃。

特彆小口的咬下一點,腮幫子鼓鼓,沒弄出動靜。想著剛才的事,咽下後,沒忍住跟腦子裡的係統嘟囔出聲,“這老頭兒現在看上去還挺關心孫子的。就是不知道原文沒寫的部分,謝今舟是怎麼成為眾叛親離的棄子,被逐出謝家的。”

謝今舟剛放下杯子,聽到她的嘟囔。

他聽不到後面的內容,隻聽到前面那句,長睫遮住情緒,指節在杯壁上輕敲。

是關心,還是愧疚?

還很難說。

昨日安排下去的事,應該很快就出結果。他的好爺爺,到底在其中充當了什麼角色。

係統像死了似的,很久沒出現了。

溫眠有點鬱悶。

方才那一番看似輕鬆的鬥智鬥勇,費了不少精力,謝今舟草草喝下一碗粥,就離開這裡,上樓休息,導盲杖在木質地板上敲敲點點。

溫眠猶豫了下,還是不太放心。

現在這棟彆墅,除了謝今舟,就隻剩下她。那兩個傭人雖說虛情假意,但平時在身邊,到底比沒人照顧強,先前說的方姨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快速從桌上再叼起塊蛋餃咬住,一邊囫圇吞咽下去,一邊小短腿撲撲撲追過去。

由於看不見,謝今舟行走緩慢。

溫眠越到前面一節台階上,“喵。”這邊。

謝今舟停了停,明白她的意思,導盲杖剛抬起一點,被一條尾巴勾過去。

順勢落在前面那節台階上,很準確。

其實他自己也可以。謝今舟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六年,對每一處構造都熟記於心,昨日清晨的摔倒是故意,夜晚的摔倒是疏忽。

但見溫眠這般好心提醒,到底沒拂了她的意。

一人一貓,就這樣亦步亦趨上到二樓。

謝今舟站定在自己房間門口,找到把手,打開門,褲腿傳來一陣細微的扯拽感,小貓銜住他的褲腿,抬頭朝他細軟的叫喚。

她還是想跟進來。

門開後,縫隙近在眼前,溫眠大可以像昨夜那樣投機取巧,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去。但她沒有,而是很尊重的選擇詢問謝今舟的意見。

雖然沒什麼把握……畢竟之前鬨得那麼不愉快。

正想著,頭頂上方響起男人的清潤聲線。

“不準亂跑亂鬨,安靜點。”

溫眠:“!”

-

半個小時後,溫眠如願以償窩在床頭。

謝今舟可能是真的累壞,衣服都沒換,躺下就睡著,昨日膝蓋接二連三遭罪,又逢發燒,疼得整夜沒睡好,今早又應對那麼一大幫子人。

溫眠第一次這麼仔細的打量他。

拋開反派這個身份,謝今舟作為男二人選,本身著實對得起這設定。

鎖骨上一顆朱紅小痣,於陽光下明豔灼目,如果不是眼睛瞎了,這副皮囊絕對優越的沒話說。出身和修養都是一等一,脾氣目前也還不錯。

這副無害外表下。

溫眠最佩服對方的就是——他對自己是真狠。

那日回來雖然濕著衣服吹了冷風,但本不至於拖到第二天高燒39度那種地步,他是少爺,覺得不舒服就開口,那兩個傭人不會拒絕深夜傳喚醫生。

甚至於樓梯口那一摔,也沒給自己留半分餘地,撞在梯角上再跌落。

摔傷不夠重,怎麼能引起重視。

溫眠現在想清楚前後,不禁開始懷疑,就連今早謝老爺子的前來,都被謝今舟算計到了。畢竟他應對的實在是太從容,像早有準備。

但以謝家這種複雜情況,如果沒有一點心機,恐怕早被所謂‘親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這麼想想,又不是那麼難以理解。

男二要腦子有腦子,要身材有身材。

也不知道作者筆下的男主得多優秀,魅力多超群,女主才能放著這樣的男二不心動,在故事的最終,毅然決然拋下癡心陪伴的男二,奔赴男主。

完成一段破鏡重圓的美談。

溫眠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在陌生世界,不由自主朝著唯一熟悉的來源靠近,放心睡著。

淺淡的梔子香彌漫在空氣中。

謝今舟沒有休息太久,他向來自律,就算回籠覺,也不會一覺到中午。九點半左右,謝今舟醒過來,習慣性抬手去拿手機,卻碰到一團毛絨。

他微微怔神。

很快意識到,是自己把貓放進來了。

謝今舟習慣於把手機放床頭,這樣方便隨時看消息,以前養成的。而溫眠不知道是困迷糊了還是怎麼的,把他睡前的警告提醒忘得一乾二淨,越過了謝今舟規定的安全距離,此刻近在咫尺。

謝今舟捏捏眉心,開始思索把她弄醒。

門口忽而傳來輕重適宜的敲門聲,“少爺,您在嗎?是我,我回來了。”

熟悉的中年女音,是方姨。

謝老爺子動作果然快,也許之前就一直安排人監管著,才能這麼快就把人送到他面前。謝今舟到底沒殘忍的弄醒溫眠,出聲讓人稍等。

掀開被子,下床朝門口走去。

與此同時,溫眠壓在肚皮底下的手機忽而一陣震動,嗡嗡嗡個不停。

“喵?!喵喵?!!!”

溫眠一個抖機靈,瞬間嚇醒炸毛,朝著四周唯一熟悉的謝今舟就竄過去,躲到他肩頭上,尾巴於驚慌失措下繞過另一頭圈住他的脖子。

哆哆嗦嗦的貓叫聲連綿不斷,透出來的內容是,“見鬼!見鬼了!”

謝今舟把她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