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雨樓是姑蘇城最有名氣的茶樓,出入的或達官貴人,或家財萬貫,一樓座位十兩銀子,二樓包廂二十兩,若要換更好的茶,或者更換樓中排好的戲曲,亦或者另點人煮茶,價錢則另算。
如此昂貴,卻每日座無虛席。
“慕公子這經商的頭腦,不愧是姑蘇幾家小輩中的頭一名。”這話,沈雲商每次在這裡見到慕淮衣,都要感慨一次。
慕淮衣如以往一般謙虛而得意的回她:“謬讚謬讚。”
沈雲商看了眼茶,茶是好茶,但煮茶的人...
“清溪公子呢?”
慕淮衣手一抖,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沈雲商瞥了眼灑在桌上的茶水:“怎麼了?”
慕淮衣沉默了片刻,放下茶壺坐直身子,雙袖一揮:“有我這個老板在,難道還比不過清溪?”
沈雲商如實道:“你煮的茶沒有他煮的香。”
以往但凡是她一個人來,給她煮茶的人都是清溪。
再者...
沈雲商剛見完一個金燦燦的人,現在又看著面前渾身冒著玉石光芒的慕淮衣,眼睛著實有些疼。
不過她今日是特意來找他的,倒也能忍忍。
慕淮衣眯起眼:“你再說一遍。”
“我收回剛才的話。”沈雲商唇角一彎,笑的萬分燦爛:“我今日是來找你的,不是找清溪的。”
慕淮衣眉頭一皺。
這笑容好生熟悉,他好像今日上午在另一個人臉上看到過。
“量你今日也不敢找清溪。”
慕淮衣壓下心中的怪異,問:“你找我什麼事?”
沈雲商自動忽略了他前頭那句話,道:“我聽裴昭昭說,你來探病了?”
慕淮衣不明所以:“對啊。”
沈雲商盯著他看了片刻,眼神複雜:“你堂堂慕大公子,來探病竟然不送禮?”
慕淮衣一愣,下意識道:“我不是讓裴行昭帶來了?”
“啊?我沒看見啊。”沈雲商:“按照你慕大公子的行為作風,你給我送禮不是得有個鑲滿玉石的箱子?可他隻帶來了幾個金箱子啊。”
慕淮衣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可能啊,我看著他將我的箱子抬上他的馬車的。”
沈雲商:“.......”
原來那隻箱子在他馬車上!
裴小行竟然昧她的東西!
“我沒有看見。”
沈雲商咬牙道。
慕淮衣一張臉頓時精彩紛呈,好半天才想明白什麼,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齒:“這狗太過分了!”
隨後,他似是又想到什麼,眯起眼,試探道:“沈雲商,裴家最近是不是缺錢?”
沈雲商一愣:“為何這麼問?”
“因為他...”慕淮衣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因為他,昧我給你的箱子!”
沈雲商眨眨眼,如實道:“裴家若缺錢,那應該不是一隻箱子能解決問題的。”
但是她也想不通,裴行昭為什麼要昧給她的箱子。
“好了,不管怎樣,你的禮我沒有收到,你是不是應該補上?”沈雲商心中記掛著更重要的事,便沒再去細想。
慕淮衣:“....雖是他昧了,但我已經給了。”
“可是沒到我手上。”
“你們是未婚夫妻。”
“但還沒成親。”
慕淮衣面無表情的看著沈雲商。
他沉默了許久後,防備的看著沈雲商:“說吧,你今日來找我到底是乾什麼的?”
沈雲商朝他燦爛一笑:“我來,找你借點錢。”
慕淮衣:“......”
“借多少?”
該不會也是十萬?
沈雲商眨眨眼:“十萬兩白銀。”
慕淮衣神色頓時無比的怪異:“你們是來消遣我的嗎?”
裴行昭前腳才找他借走十萬兩,後腳沈雲商又來,除了這個,他一時想不到彆的理由。
裴家江南首富,沈家姑蘇首富。
他慕家在姑蘇四大家裡排名最末,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會同時向他借錢。
“我有些急用,但前段時間惹了母親生氣,不敢去要。”沈雲商忽略了慕淮衣的‘你們’,解釋道:“你放心,我很快就會還你的。”
慕淮衣還是不信。
“我可以寫借據,利息按錢莊算。”
沈雲商態度十分誠懇。
“那你怎麼不去錢莊借?”慕淮衣。
“因為我不想讓家裡知道。”沈雲商認真道:“我找你借錢這件事你得幫我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說,包括裴昭昭。”
慕淮衣唇角一抽。
裴行昭也是這麼跟他說的。
見慕淮衣仍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沈雲商皺了皺眉,一拍桌子:“慕淮衣行不行,給個準話。”
慕淮衣沉思半晌,唇角勾起一絲冷笑:“行。”
他倒要看看,這兩個人到底想乾什麼。
沈雲商眼睛一亮:“你真是好人。”
“利息按你沈家錢莊兩倍算。”
沈雲商:“....奸商!”
慕淮衣哼了聲:“你剛才還說我是好人。”
“借不借?”
沈雲商深吸一口氣:“借!”
慕淮衣又盯了她片刻,才叫人拿來紙筆,當場立下借據。
“都要銀票?”
沈雲商:“你怎麼知道?”
慕淮衣:“哼!”
因為這是裴行昭的要求。
求人辦事矮一截,沈雲商被他這麼哼了,也忍住脾氣笑著道:“對,要銀票。”
慕淮衣是慕家長公子,底下還有好幾個弟弟,又有叔伯日日盯著,他沒有裴行昭那麼有恃無恐,成日作天作地,也不怕被頂替。
所以他自十六歲就開始接手家中生意,不過兩年,手中就已捏著不少家族產業,也有屬於自己的勢力。
也正因此,二十萬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慕淮衣讓人將銀票取來,看著沈雲商收好後,眼眸一轉,用一副搞事的語氣道:“要不要叫清溪來給你煮茶?”
沈雲商正沉浸於錢湊夠的興奮中,並沒察覺到什麼,隨口應下:“好啊。”
“得嘞,我這就給您請去。”
慕淮衣飛快起身,邊朝外走邊道:“今日沈小姐的茶不收費。”
沈雲商一愣。
這奸商平日恨不得從她身上多扣點銀子走,今兒怎麼這麼大方?
她轉頭看了眼背後站著的玉薇。
玉薇眨眨眼,表示她也不懂。
沈雲商沒想出個所以然,便示意玉薇坐去對面:“晚些時候,你去將鏢局管事的請到院中,我出門一趟。”
玉薇應下後,在她對面坐下。
很快,清溪便推門而入:“沈小姐。”
沈雲商與他算是相熟,輕輕頷首便算是打了招呼。
醉雨樓有很多位茶師,公子姑娘都有,煮的一手好茶不說,樣貌也都是個頂個的好。
不僅如此,他們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此地隻圖風雅,而不低俗,但凡有一絲出格都要被打出去,是以很多文學大家,達官貴人都慕名而來。
這也就是醉雨樓長盛不衰的緣由。
沈雲商受沈楓影響很愛喝茶,而這樓中,最得她心的茶師就是清溪,從清溪之後,她就再沒換過人。
“沈小姐,可還是照舊?”
清溪將一應茶具準備妥當,便抬頭看向沈雲商,問道。
沈雲商點頭:“嗯。”
“沈小姐今日,一個人來的?”
清溪的話不多,但今日,卻意外的如此問道。
沈雲商又點頭:“是。”
清溪眸光複雜的嗯了聲,便沒再吭聲。
半個時辰前
裴家那輛招搖的馬車停在了醉雨樓下。
裴行昭掛著叮叮當當的金珠珠玉串串走上二樓,即便是瘸著腿,也絲毫不影響他的風流氣質。
那雙彎起的桃花眼看向誰都似在拋媚眼,惹得樓中的女客人女茶師滿面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