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曲水縣(1 / 1)

初這天一早, 許小華就去了單位上班,她剛到休息室裡換工服,黎瓊就笑著過來道:“小華, 今天要去實罐車間了吧?”

“是的, 師傅!”

黎瓊笑笑道:“我還真想當你師傅, 你這孩子看著就討人喜歡, 可是你在我們車間裡, 我都沒教你啥,小錢都比我名副其實些,以後還是喊大姐吧!”

小華忙道:“怎麼沒有,您對我多好啊, 我心裡都知道的。”她能跟著錢小山學技術, 也是黎瓊給她開的小門,平時不忙的時候, 就讓她找錢小山去。

雖然說機器操作什麼的, 她跟著錢小山也一並學了,但是這個師傅可比前頭那個舒雯雯好太多了。

黎瓊見她一副極誠懇的樣子,搖搖頭,苦笑道:“是這樣的,我覺得你這個孩子以後肯定發展得很好,你看我吧,當個班長怕是已經走到頭了,以後你喊我師傅, 我都不好意思應,聽我的哈,喊大姐!”

她這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許小華在她們車間裡,跟著錢小山學了大半個月,已然可以給錢小山頂崗了,再過個把月,就是調到技術科去,也沒人會有異議。

這孩子才十七歲呢!

許小華見她堅持,就喊了聲:“黎姐!”

黎瓊拍拍她的手,“以後在實罐車間裡頭,也要好好乾,遇到那紅眼挑事的,儘管來和你黎姐說,我幫你找陳有林說。”

陳有林是實罐車間的車間主任。

“謝謝黎姐!”

黎瓊笑道:“去忙吧!”

許小華剛到實罐車間門口,就碰到了趙興的徒弟程斌,程斌招呼她道:“是叫許小華對不對?”

許小華笑著點頭,“對!”

“哦,我已經幫你和那個胖姑娘問過我師傅了,我師傅說沒問題,讓你們來上班了,就來車間裡找他!”說著,看了一下許小華身後,“哎,那個胖姑娘呢?”

許小華糾正他道:“她叫謝心怡。”

程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對不住,我忘記了。”又問道:“那你是等她來,一起去找我師傅,還是先去?”

“我等心怡來!”

“ 好!”程斌應著剛準備走,就看到謝心怡過來了,笑著和許小華道:“那個胖……謝心怡來了。”

謝心怡看到小華,兩步跑了過來,微微喘氣道:“我剛去空罐車間,和萬有玲說了今天來實罐車間的事兒,耽擱了會兒,小華,你們在等我嗎?”

許小華知道,舒雯雯走後,萬有玲被提為空罐車間白班的班長。

小華笑道:“是,程斌說帶我們去找趙技術員。”

謝心怡忙道:“那就勞煩程哥了!”

“哎,好說!”

一進車間,許小華就聞到一股果香味和罐頭特有的甜味,一罐罐顏色澄亮的糖水放在大桶裡,要剝皮、切片、糖浸、熱處理、裝罐、加糖水、預封,一道道工序,看得人眼花繚亂的,許小華忽然就想到,先前大家和她說的,實罐車間特彆忙的話來。

趙興正在擦拭機器,看到許小華來,笑道:“小錢前兩天也和我說了,你倆想跟著我學機器?”

許小華忙道:“是的,趙叔,我知道這技術是您吃飯的手藝,我貿然提出有點冒昧,但是我跟著錢技術員學了一點,就對這行特彆有興趣……”

趙興打斷她道:“沒事,沒事,這些年我帶的徒弟也不少,出師的可不多,你們要是想學,我沒什麼意見,就是人事部那邊同意你們換崗嗎?”

許小華點頭道:“同意的,梁乾事說讓我們先來問問您的意見,隻要您同意就沒問題。”

趙興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些,笑道:“行,行,我沒問題,你回頭和梁乾事說!”

“哎,好!”許小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這一次梁乾事沒有直接帶她來找趙興,而是讓她自己來問詢,這是不想讓趙興覺得她們以勢壓人。

趙興又問謝心怡道:“心怡,你是什麼情況?”

謝心怡道:“趙叔,我空罐車間的活還得乾,就想著下班後跟在小華後頭學一點,您是她的師傅,我不也得經過您點頭。”

聽到實際隻要教一個,趙興更高興了些,“沒問題,你們女娃娃的事,你們自己商量著來就成。”

上午趙興帶她們了解了些實罐車間的一些設備,如手工裝罐台、半機械化通用裝罐台、流體灌注機、固體裝罐機、自動裝罐機、回轉式自動裝罐機等。

等到中午休息的時候,謝心怡都覺得兩眼冒星星,和小華歎道:“小華,這才第一天呢,我竟然覺得腦子就不夠轉的,那些什麼機器零件,我光是聽名字,就覺得頭大。”

許小華笑道:“那是因為你頭一回接觸,沒事,回頭我找本書給你看,你看看,心裡有個大概,再聽趙師傅說這些,就不會覺得那麼難了。”

謝心怡忙向她道謝:“謝謝你,小華。”

倆人正聊著,忽然就見到保衛科的小邢過來道:“許小華,你家裡人在門口找你,像是有急事。”

許小華立即就想到,是不是郭明超那邊回電報了?忙把飯盒遞給了心怡,“你先幫我拿下。”

一口氣跑到了大門口,就見媽媽站在門外面,手裡還拿著一份電報紙,看到她出來,就忙道:“我看是曲水縣那邊發過來的,就先拆開看了,郭明超說,幸好他去了一趟,蕎蕎爸媽要把她嫁人,蕎蕎跑到了鎮上準備坐車逃走,剛好和他遇到了。”

許小華忙接了電報過來看,隻見上面寫著:“鎮上遇蕎,聞父逼嫁傻,逃出,暫居我家。”

許小華倒吸了一口涼氣,想到還好蕎蕎遇到了郭明超,但是蕎蕎在郭家住著也不是辦法,忙和媽媽道:“媽,我要去一趟許家村。”

秦羽點頭,“行,媽媽陪你一起去,你去單位請個假,然後回家收兩件衣服,我先去車站買兩張票,我們車站彙合。”

“好的,媽!”

許小華忙跑到人事部,梁安文不在,她就和趙思棠說了聲,又跑回車間和趙興說了。趙興見她急慌慌的,像是家裡有什麼大事一樣,應道:“行,行,我這邊沒問題,等回來再學就是。”

“哎,好,謝謝師傅!”

等人一走,程斌微微撇嘴道:“師傅,這許小華才來半天呢,就請四五天的假,一點也不像誠心來學的。我看那個胖姑娘比她態度都好點。”

趙興不以為意地道:“人家學人家的,你學你的,你管那麼多作甚?”

程斌回道:“我就是覺得許小華不靠譜,她當初一來說要跟你學技術,我就覺得她不行,你看,我猜得沒錯吧!女同誌哪乾得了咱們這活,天天衣服袖子、褲腿上搞得像個包公炭一樣,哪個女同誌受得了啊?”

趙興有些好笑地道:“你這是門縫裡看人,這個許小華我知道,先前在包裝車間的時候,就常給小錢代班,人腦瓜子聰明著呢,手腳也勤快,你彆在這嘀咕,彆回頭她出師了,你還沒出師呢!”

程斌沒好和師傅頂嘴,但是心裡卻是不以為然的,自己怎麼會比不過一個丫頭片子呢?

**

許小華這邊,回家就慌不迭地喊奶奶幫忙給媽媽收兩身衣服,她回房給自己胡亂拿了兩身,想到蕎蕎可能隻身逃出來的,又塞了一套進箱子裡。

剛準備出門,奶奶拉住她塞了一個布包到她口袋裡,囑咐道:“錢票帶著,出門在外,多帶點防身。”又有些不放心地道:“人家那是要賣閨女,你和你媽媽倆個人過去可以嗎?萬一發生了衝突,咱們女同誌肯定吃虧些……”

正說著,門口忽然有人敲門,沈鳳儀開門一看,就見徐慶元和劉鴻宇站在門外頭,還各背著一個大包。

沈鳳儀有些詫異地道:“你們怎麼過來了,是有什麼事兒嗎?”她壓根不知道,那天就是這倆人陪她孫女去發電報的。

徐慶元解釋了兩句,就過去接過了小華手裡的皮箱,邊問道:“是郭明超那邊回信了吧?我和鴻宇估摸著,那邊要是有消息的話,今天也就發過來了,怕你和秦姨來不及去通知我們,就先過來看看。”

許小華望著倆人的背包,懵懵地問道:“你們要陪我回許家村?”

徐慶元還沒開口,劉鴻宇就回道:“肯定啊,窮鄉僻壤的,你和秦姨倆個去,我們……元哥怎麼放心?”

許小華望著徐慶元,有些擔憂地道:“可是慶元哥,袁老師那邊的活你做完了嗎?會不會耽誤你的事兒啊?”她知道袁老師的書稿最近就要排版了,所以校對的事很急。

“我找了彆的同學幫忙倆天,沒有關係,”徐慶元說著,又問道:“小華,李蕎蕎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許小華咬牙道:“說是要把蕎蕎嫁給一個傻子,蕎蕎跑到了鎮上,恰好遇到了郭明超,現在住在他家呢,我想她一個女孩子,住在人家也不是很方便,準備過去……”

她想說把人接過來,又想起來,這事還沒和奶奶、媽媽商量,一時話到了嘴邊,沒好說出來。

卻不想,一直站在一旁沒出聲的沈鳳儀,忙接口道:“接過來,我和你媽都說了,這姑娘以前你那邊的爸媽幫襯養著,你接過來,咱們接著養,左右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兒。”

“奶奶,可是……”

許小華知道,這並不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兒,養一個孩子,哪有那麼簡單?

沈鳳儀拍拍孫女的背道:“奶奶知道你擔心什麼,你小時候走丟,不也是靠著你那邊爸媽心腸好,才活了下來?你放心去,我都叮囑你媽媽了,去把人帶回來。”沈鳳儀甚至覺得,這是老天爺給她們家報恩的機會,小華養父母走的早,她們家就是想報恩,也不知道怎麼去報。李蕎蕎的事,倒像是冥冥中注定,該她們家管的。

小華微微紅著眼眶,應了下來,“好的,奶奶,蕎蕎可乖可能乾了,你肯定會喜歡她的。”她的小姐妹善良又能乾,本就應該擁有更好的人生。

沈鳳儀“哎”了一聲,又叮囑徐慶元和劉鴻宇道:“你們過去也當心些,儘量不要和村裡的人起衝突,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呢,一個村的人,往往都是沾親帶故的,要是真鬨起來,你們這外地去的,怕是會吃虧。”

特彆是這倆孩子,都年輕著,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沈鳳儀就怕他們一腔孤膽,最後把事情鬨僵了。

徐慶元點頭道:“奶奶,你放心,我們儘量不跟當地的人起衝突。”

“哎,好!等回來了,奶奶給你們做好吃的。”

沈鳳儀一直把人送到了胡同口,才緩緩地往回走,她想,秦羽估計也不會再生了,小花花一個人孤零零的,多個姐妹剛好,以後也能互相幫襯點。

個人一出胡同,就直接坐公交車去火車站,因為惦記蕎蕎的情況,許小華一路上都有些神思不屬的,壓根沒注意到有一站上來的人中,有曹雲霞。

曹雲霞因為小月子沒坐好,總覺得有些怕風,出門都裹著厚厚的圍巾,戴著絨線帽,隻露出一雙眼睛來。

是以,和她隻見過一兩面的徐慶元並沒有認出來。

她今天是去空軍大院那邊,慶軍邀請她和女兒去吃晚飯,順便商議下訂婚的事兒。不想一上車就看到了許小華和徐慶元。

心裡暗暗嘖歎:秦羽和許九思還真是想得開,竟然真讓許小華和徐家訂了婚。想到先前懷安和她說的,徐家可能是遇到難處,才這麼咬口婚事不放的話來,心裡又有些慶幸,自己和許懷安離了婚,以後許家就是真被徐家牽連了,也連累不到她們母女身上來。

她打量的目光,過於明顯,徐慶元很快就察覺到她眼裡的不善來,不動聲色地往小華身後站了一點,擋住了她探詢的視線。

曹雲霞在半路就要下車,走之前冷冷地瞥了一眼許小華,許小華剛好抬起頭來,隻覺得這眼神很熟。

徐慶元抬頭看到不遠處的空軍大院,忽然問小華道:“剛才那是許呦呦的媽媽吧?”

許小華這才想起來,為什麼會覺得那人的眼神有些熟悉了,有點冰冷,又有點不喜和揣測,曹雲霞確實就是這樣看她的。有些訝異地和徐慶元道:“天啊,她瘦了好多,就是連眼睛都像是有些凹陷下去了。”以前的曹雲霞即使說不上胖,也是有些豐腴的,稍微再打扮下,看著比她媽媽還年輕。

但是剛才那個女人,不僅瘦削很多,眼角還有明顯的疲態,和以前養尊處優時候的曹雲霞,說是一句判若兩人,也是不為過的。

這才幾個月啊?

劉鴻宇道:“怪不得她一直盯著你和元哥看,我還覺得奇怪來著,她這下的地方是空軍大院吧?”

許小華點頭,“是!”想起來前兩天許呦呦邀請他們一家去參加她和吳慶軍的訂婚宴的事兒,估摸著,曹雲霞是為這事來的。

很快到了火車站,許小華立即就把遇到曹雲霞的事拋到了腦後去,徑直往售票點跑,恰好看到媽媽正準備買票,忙喊道:“媽,買四張!”

一個小時後,四個人上了前往杭城的火車,秦羽摸著女兒的頭道:“不著急,明天下午就能到了,你就能見到蕎蕎了。”

許小華輕輕地“嗯”了一聲。

初四下午點鐘,火車到了杭城火車站,一行人再轉車到了曲水縣,找到縣教育局家屬院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

李蕎蕎正在廚房裡幫著郭明超的媽媽周愛蓮做晚飯,猛然聽到外頭有敲門聲,警惕地抬頭朝院門看過去,拿著菜刀的手不由微微發顫。

周愛蓮看她怕成這樣,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忍,皺眉道:“沒事,你在這邊彆出來,我去看看。”她婆婆昨夜裡忽然發起了高燒,送到醫院的時候,人都有些迷糊了,丈夫怕老人就這麼走了,就帶著倆個兒子守在了醫院裡。

她在家裡看顧著這個女娃娃。

對於兒子給家裡招的這樁事兒,周愛蓮心裡是很有意見的,但是這個姑娘一再保證,她隻待天,天後就走。

加上兒子給她看了京市那邊發來的電報,說那邊一定會有人來接她,丈夫又說權且算做善事,給老人積德了,她才沒有多說什麼。

此時聽到有人敲門,心裡也擔心,是不是李家的人找上門來?家裡現在就她和李蕎蕎倆個,要真是李家的人,她怕是護不住這個姑娘。

到了門口,周愛蓮並沒立即開門,揚聲問道:“誰啊?”

“你好,我找郭明超,我是他同學!”

聽是個姑娘的聲音,周愛蓮才開了門,發現外頭除了倆個面生的女同誌外,還有倆個年輕小夥子,心裡立即又有些警惕起來:“你們找誰啊?”

許小華忙道:“嬸子,這是郭明超的家嗎?我是他同學許小華,他在家嗎?”

她話音剛落,廚房的門忽然就開了,李蕎蕎站在門口,紅著眼睛看著她,顫著音喊了一聲:“小華!”

許小華見蕎蕎真在這,雖然臉色看著不怎麼好,但是人倒像是沒什麼要緊的樣子,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跑過來抱住她道:“蕎蕎,你沒事吧?”

李蕎蕎搖頭,“沒有。”邊說眼淚邊往下掉,這幾天來的恐懼、焦慮,似乎在這一刻才終於敢釋放出來。

周愛蓮見她們認識,出聲問道:“蕎蕎,這是你說的小華嗎?”

李蕎蕎抹了眼淚,點頭道:“是的,嬸子,這是小華,這幾天真是給你家添麻煩了。”

秦羽一聽這話,就知道周愛蓮是迫於無奈留下蕎蕎住幾天的,忙開口道:“大姐,我們是來接蕎蕎的,感謝您一家人善心,留這孩子住了幾天,不然等我們從京市裡趕過來,這孩子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說著,就從包裡拿出了一斤糖果、一斤核桃酥和兩瓶蘋果罐頭來,這是在等火車的時候,她托慶元去忙的。

就是想著,到郭家來接人的時候,不好空著手上門。

周愛蓮見這女同誌這麼客氣,臉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推道:“大妹子,你太客氣了,蕎蕎和我家兒子是同學,說是遇到了難事,在我家借住幾天,也不是什麼大事。”

秦羽堅持道:“多虧了您一家幫忙,我們得了消息,立即就趕來了,匆匆忙忙的,也沒準備什麼東西,就這麼上門來了,您不要嫌棄才好。”

來回推了幾次,周愛蓮到底收了下來,卻是堅持要留秦羽幾人在家裡吃晚飯。

給幾人下了面條,炒了兩個菜,秦羽帶著女兒和蕎蕎幾人走的時候,一再地感謝周愛蓮,並表示等處理好蕎蕎的事,再來拜訪。

晚上,秦羽帶著人在縣裡的旅館定了兩個房間,徐慶元和劉鴻宇一間,她們個女同誌一間。

一路上,蕎蕎一直緊緊地握著小華的手,等進了房間,人才像是鬆弛了一點。

小華這才問道:“蕎蕎,怎麼回事啊?你爸媽怎麼忽然要把你嫁人?”

蕎蕎望著潔淨的旅館,柔軟得不像樣子的被褥,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樣,怔怔地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家裡來了人,是隔壁村錢村長家的婆娘,帶了四樣禮來,我就猜到是為了她兒子來的。”

她一提錢村長,許小華就想到那家的傻兒子來,好像是自幼燒壞了腦子,連錢都不認得,小時候小孩子們經常戲耍他,就是長大些,有那不懷好意的,也經常逗他說些無聊的話,什麼你媽媽今天穿什麼顏色的內褲,你姐姐胸口有沒有痣這種,每回他傻裡傻氣的,逗得那些村漢哄堂大笑,許小華卻覺得瘮人得很。

許小華一想到,牛大花和李永福要把蕎蕎嫁給這樣的人,都不覺頭皮發麻,抱著蕎蕎道:“蕎蕎,對不起,我應該一早就想到的,我應該早點來接你,對不起,對不起蕎蕎……”

李蕎蕎想到險些遭遇的命運,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一邊搖頭道:“不,小華,和你沒關係,是我爸媽不做人,幸好你之前給我留了幾塊錢,我還有勇氣出來坐車逃跑。”如果不是手裡頭有幾塊錢,她怕是也沒有勇氣離開許家村。

畢竟真離了家,吃喝都要錢,她一個半大的姑娘,難道去乞討嗎?夜裡住哪裡也是問題。

正是因為手裡還有幾塊錢,她知道自己可以在外面撐幾天,拖延拖延,想想辦法。

“小華,我本來準備到了鎮上,就給你發電報的,沒想到遇到了郭明超,他說,是你拍了電報給他,讓他來找我的。”她到現在還記得,郭明超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那一刻的感覺,就像在黑蒙蒙的夜裡,抓住了一絲亮光一樣。

頓了一下,李蕎蕎又道:“他說你會來找我,小華,我相信你一定會來。”說是這樣說,但是這兩天裡,她也想過無數次,萬一小華父母不同意小華回來怎麼辦?萬一小華沒收到電報怎麼辦?

她甚至想著,如果自己真被牛大花和李永福抓回家去了,她寧願一把老鼠藥,陪著他們一起沒了算了。

現在,摸著床上乾淨、柔軟的被褥,她知道這些都不會發生了,小華來了。

秦羽遞了手帕給倆個姑娘,溫聲道:“蕎蕎,我們這次來,是接你走的,就是現在戶籍管理的嚴格,得把你的戶籍從家裡遷走,可能還要回去拿些證明材料到公安局去辦理。”李蕎蕎去京市,肯定得重新讀書,或去工作,無論那樣,她都不能當盲流。

所以,戶籍是必須要一起遷走的,還需要村裡開的證明材料。

李蕎蕎愣了一下,“還要回去嗎?”繼而低頭道:“如果我回去了,她們不會再放我走的。”

秦羽也想到這個問題,“錢家那邊出了多少彩禮?”她想著,不行的話,就付了這筆彩禮,左右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李蕎蕎搖頭,“我不知道,我走的時候,他們還沒當我面說彩禮的事,隻是說要請我去錢家教那個傻子認字。”

她當天挖了一筐子野菜回去後,立即挑了兩身衣服,裝在了背簍裡,就佯裝出去撿柴火,從村裡跑了出來。

今天已經是錢家說好的,來接她過門的日子了,牛大花和李永福交不出人來,錢家那邊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想了想又道:“嬸子,如果牛大花和李永福知道你願意幫我,肯定會獅子大開口,所以一分錢都不能給他們,不然她們嘗到了甜頭,肯定會無休止地提要求。”李蕎蕎都能想到,倆人肯定從要錢到要工作,最後還可能要房子。

所以這個口,不能開。

許小華也想到了這一點,和媽媽道:“媽,遷戶籍的事,我和蕎蕎都不能出面,就怕李永福和錢村長他們,存了心要守株待兔逮蕎蕎,那我們這麼幾個人回去,肯定是沒法再把蕎蕎帶出來的。”李永福還好,就是錢村長,在農村裡,也算個土皇帝了,他要是招呼大家幫個忙逮逃跑的媳婦,村裡人肯定會幫忙。

秦羽皺眉道:“你們說的對,明天早上起來,我們再找慶元他們商量下。”她在農村裡支教過,知道即便是建國十多年了,有些地方的宗族勢力還是很龐大,更彆說蕎蕎是李永福的親生女兒,人家要是不同意,她們壓根帶不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