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1 獎勵(1 / 1)

他們在同心巷巷子口遇見因為風太大, 推著車往前走的趙大根,回到家後,發現陳翠芳不僅在爐子上燒了水, 兩個鍋裡也全是熱水, “你們父子倆去雞圈那邊洗,歸冬去小偏屋。”

因為風雨太大, 也就趙禮輝和他雨衣下的點點濕得沒有那麼厲害。

點點被放下後, 便蹲在陳翠芳腳邊趴著。

趙禮輝甩了甩手, “又胖了。”

葉歸冬看了眼他的左手,一人回房拿換洗衣服時,她低聲叮囑著,“你左手不要沾皂角泡哦。”

“好, ”趙禮輝親了她一下,“快去洗澡, 彆著涼了。”

等他們三人洗好澡,陳翠芳也把面煮好了。

晚上吃打鹵面。

吃飯的時候,陳翠芳和趙大根自然看見趙禮輝左手背上的傷。

“看著像是被刀劃到的。”

趙大根眯起眼,“怎麼回事?”

“怎麼會被刀劃到呢?”

陳翠芳的心都被提起來了。

葉歸冬看了眼笑眯眯的趙禮輝,也停下吃面的動作。

被三人盯著的趙禮輝吸了口勁道十足的面, “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有事兒要發生,在準備上車去廠裡前,我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然後我就沒上車。”

他半真半假地說著。

“而是去師傅家寫了張請假條, 請他幫我帶到廠裡去,然後我就一直在咱們兩個巷子中間藏著,盯著那個鬼鬼祟祟的人。”

其實他一直藏在某處盯著往來的那些人。

趙禮輝記得, 作者在寫施暴者的時候,描寫到對方是三角眼,左耳垂像是被什麼咬了一半,所以看著就和常人不同。

“然後我發現他在周圍轉了快一天後,忽然往歸冬上班的地方去,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為了不引起大麻煩,在他快進同心巷門的時候,我用力地撞了他一下。”

他從早上蹲到大家快下班的時候,手腳都僵硬了,好在趙禮輝沒有鬆懈下來,通過作者的描寫,一眼就認出那個淋著雨喝得醉醺醺的施暴者,在他往同心巷供銷社走的時候,趙禮輝故意罵罵咧咧地走過去。

男人之所以要去供銷社,就是為了買酒,在聽到趙禮輝罵罵咧咧說這麼大的供銷社連酒都賣光了不補貨後,男人就轉了方向,繼續往前一個代銷點走。

“他可能被我嚇住了,所以就往前面那條街的代銷點走去,我就偷偷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進了代銷點,那會兒代銷點的人也不在,我就看見他偷東西,接著我就把人按住了,他手上有刀,我一個沒注意,被劃了一下。”

趙禮輝看著施暴者離開,本可以不管,畢竟葉歸冬安全了,但他又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對方,也害怕出現彆的受害者,所以他才跟了上去。

不想代銷點沒人,那人就開始偷東西,趙禮輝故意等了一會兒,等人鬼鬼祟祟出了門後,才過去把人按住。

趙禮輝和熱心人把扭送到派出所,因為從對方身上搜出了不少商品以及價值超過一千塊的錢和票,另外又藏刀傷了人。

所以可以判定他是入屋搶劫,聽派出所的同誌說這人偷的東西起碼要進去蹲十年。

現在街上的店基本都是國營店,更彆說代銷點處了,那人搶國家的東西,十年都可能少咯。

他說得輕描淡寫,葉歸動三人卻聽得頭皮發麻。

“這要是你沒發現那個人的不對勁兒,直接去上班了,那歸冬可就危險了!”

葉歸冬也白著臉點頭,“下午林姐請假回家處理家事,門口的大爺大娘也跟著過去勸了,那個時候就我和點點在供銷社。”

“禮輝,乾得好!”

趙大根大力地拍著趙禮輝的肩膀,“乾得好!你不僅保護了歸冬,還保護了代銷點的財產,好樣的!”

“在咱們周圍轉了這麼久,還藏著刀,這就是蓄意搶劫啊!這種人一定要抓起來,不能那麼簡單地放了他!”

陳翠芳恨得牙癢癢。

“也就是你們信我的自覺,我在派出所的時候可沒說我一早就發現他了,我說我是無意中看到他進了代銷點,然後發現是小偷,我才上去製止的。”

趙禮輝輕咳一聲提醒著。

“人都被抓住了,咱們當然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說,你做得對,你要是說一早就注意到人,有些不分青紅皂白的,還以為你們是同夥呢。”

趙大根低聲道。

“不說了,快吃飯,”陳翠芳越想越心驚,不敢再深思,招呼他們趕緊吃飯,“待會兒你的手背還是得噴一點消毒的藥。”

“歸冬已經幫我處理過了,”趙禮輝又吸了一口面下去,他娘做的打鹵面就是香!

臨睡前,葉歸冬又給趙禮輝的左手背上了遍藥。

燈光下,葉歸冬的臉被映襯得更加柔美,她低聲跟趙禮輝說起今天下午自己心裡雜亂的事,“我想我們是心有靈犀,那會兒你應該正好抓住那個人。”

聽著她說的時間段,趙禮輝點頭,低低應著,“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咱們確實心有靈犀。”

葉歸冬抬起頭看著他,“你也傻,為了盯一個人,午飯都不吃,今天餓壞了吧?雨又那麼大,又冷又餓的……”

趙禮輝把人抱住,“你以為我傻啊?我當然買了東西吃咯,沒去供銷社沒有回家,也是怕你們擔心,對方又沒乾什麼事,隻是在周圍徘徊而已,我也跟你們說不清楚。”

葉歸冬趴在他的懷裡蹭了蹭,“還好你沒事。”

“你也是,”趙禮輝親了親她的腦袋,“你也沒事。”

第一天中午,趙禮輝剛在食堂吃過飯,就被喇叭喊到廠長辦公室去了。

“請技術部的趙禮輝同誌到廠長辦公室談話,請技術部的趙禮輝……”

陳萬生剛放下碗盤,聽到廠喇叭的聲音後,有些好奇趙禮輝做了什麼,會被叫到廠長辦公室去。

從廠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除了知道那個人已經被帶去十三年牢外,趙禮輝手裡還多了一個紅色的小旗子,上面寫著趙禮輝見義勇為幾個大字,落款是那個被偷搶的代銷點負責人。

另外他兜裡還多了五十塊錢,廠長還讓他去會計部領五十塊錢獎勵。

發財了。

趙禮輝回過神後,把小旗子一收,樂顛顛地往會計部去領錢。

還沒走到會計部呢,就遇到從一食堂出來的陳萬生。

“趙同誌,”陳萬生主動上前打招呼,“方才聽喇叭裡說讓你去廠長辦公室,是有什麼事嗎?我純屬好奇。”

“沒什麼,”趙禮輝雙手叉腰,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裡還帶著幾分茫然,“廠長讓我去會計部,正好,咱們一路過去吧。”

廠長讓趙禮輝去會計部?

陳萬生眯起眼,不可能是轉科,因為趙禮輝已經是一級技術工了,那是因為什麼呢?

“是在技術部那邊發生了什麼嗎?”

陳萬生一臉關心道。

趙禮輝神情一下就變得慌張起來,“不會吧?我一直老老實實上班,矜矜業業工作啊。”

“放寬心,我想不是什麼大事,廠長在辦公室怎麼跟你說的?我可以幫你分析分析。”

陳萬生問。

“沒說什麼啊,辦公室裡面還有彆的人在,廠長就簡單地跟我說了兩句話,就讓我去會計部那邊。”

趙禮輝一臉不解。

陳萬生盯著他看了看,“你真沒在技術部犯什麼錯?要知道,我就是因為那台機器才被調到會計部的,乾了快半年,回過頭我還是個學徒。”

說完還歎了口氣。

“我技術很好的,動手能力也很強,”趙禮輝搖頭,“我有這個自信。”

陳萬生:......

剛進會計部的大門,廠裡的大喇叭又響了,這回是廠長表揚他的聲音。

“我今天特彆高興,因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機械廠出了好男兒!他智鬥歹徒,有勇有謀……他就是我們技術部的趙禮輝同誌!上和街道的代銷點送來錦旗和感謝金,我們廠也要對此表示鼓勵,所以我決定,給予趙禮輝同誌五十塊錢的獎勵金……”

會計部老大笑眯眯地把五十塊錢數給趙禮輝,“小趙,好樣的!”

其餘人也鼓起掌,陳萬生跟著機械鼓掌。

等趙禮輝喜滋滋地領了錢走了後,陳萬生才回味過來,這小子,剛才不會是在逗弄他吧?

逗了男主的趙禮輝回到技術部,又得到技術部老大的表揚,容師傅的誇讚,以及同事們的鼓掌歡呼。

“咱們技術部出英雄啦!”

“我們不僅技術過硬,我們的漢子也過硬!”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小心拉去遊街!”

大夥兒嘻嘻哈哈一陣後,便各自去工作了。

下班後,趙禮輝坐車來到同心巷,見供銷社大門沒關,便笑眯眯地進去了,林姐已經先一步下班,現在是葉歸冬在收拾東西,陪同她的還有陳翠芳和點點。

“坐車回來的?”

陳翠芳笑問,不然沒有這麼快。

“嗯,”趙禮輝摸了一下點點湊過來的狗頭,“您怎麼在這啊?”

“就是昨天的事兒,我晚上睡覺都覺得後怕,所以今天我來接歸冬下班,晚飯推遲一點沒關係吧?”

陳翠芳說。

“當然,”趙禮輝舉起雙手讚成。

葉歸冬已經把賬算好了,她鎖好抽屜,拿起牆上的布包,“回家吧。”

“我來,”趙禮輝拿過布包。

“晚上八點,你和你爹哪一個去社區辦開會?”

“喲,那位被打的工作人員出院了?”

趙禮輝笑。

“反正就是說之前那個事,”陳翠芳點頭,“早上十點多來家裡通知的,每家必須去一個人。”

“那讓爹去吧,爹可是咱們家之一的頂梁柱。”

趙禮輝笑個不停。

“行,反正你手還傷著呢,得在家養著。”

“娘,不至於。”

趙禮輝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背,都已經結疤了。

葉歸冬靠近他,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在他側頭看過來的時候對他燦爛一笑。

搞得趙禮輝心跳如雷。

所以一回家他就把葉歸冬拉到房間裡,壓在床上親親。

陳翠芳見一人久久沒出來,笑了笑後就去灶房忙活了。

趙大根提著一條鱸魚推著自行車回來,“翠芳!晚上蒸鱸魚唄。”

“哪裡買的?你們廠魚塘裡就算有鱸魚也不會賣給你們呀,”聽到他的聲音從灶房探出腦袋的陳翠芳驚訝道。

“我們廠摳得要死,”趙大根吐槽著,然後把自行車推到雞圈那邊停著再過去,“是郵政局宿舍大樓那邊有人賣,他們的魚塘裡鱸魚最多,老江女婿不就那邊的嗎?他今天下班直接把我拉過去就買著了。”

“我可聽大江女婿說,他們郵政局每個人都能發兩條魚,現在鱸魚貴啊,所以大多數都選擇把魚偷偷賣掉,這不,我們這些廠子摳搜的人,就撿到便宜咯。”

趙大根美滋滋地把鱸魚在陳翠芳眼前晃悠了兩下,“兩斤八兩,大吧?”

“大,多少錢一斤?”

陳翠芳笑問。

“咳咳,這不重要,”趙大根轉身,“我這就去殺魚,這魚新鮮,人家發到手的時候就趕緊拿回家放水桶裡養著了!就是貴一點也沒關係是吧?”

“是,沒關係,”陳翠芳聽到這話也就不問價錢了,笑著讓他趕快把魚殺好。

聽到趙大根聲音的葉歸冬輕輕推了推埋首在自己脖頸處的某人,某人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起身,“我出去幫忙。”

“洗澡的時候注意左手。”

葉歸冬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好。”

聽到趙禮輝出去關門的聲音後,葉歸冬才抱著被子坐起身,她覺得自己渾身都是軟的,緩了一會兒後,才去梳妝台重新梳頭,整理好衣服打開房門出去。

葉歸冬蒸的鱸魚又鮮又嫩,趙大根喜滋滋地道,“以後我買鱸魚,歸冬蒸魚。”

“我也買。”

趙禮輝笑。

“我也能買,”陳翠芳說著又提起開會的事。

“大根,你待會兒去開會啊,一定要仔細聽,可彆聽著聽著又在那睡覺,這可是要被點名批評的,今天過來通知的人著重說了這一點,肯定是想起你上次開會睡覺的事,所以點你呢。”

趙大根一聽這話就不願意了,“你開門人家看見你,那肯定是說你之前打瞌睡的事。”

這夫妻倆都在那邊開會的時候打過瞌睡。

見他們快因為這個爭論起來的趙禮輝趕忙道,“我今天可出風頭了!”

然後掏出十張錢,又從屋子裡拿出那個小旗放在桌上,把代銷點和廠長獎勵他的事說了。

趙大根和陳翠芳一人數了一遍錢,那叫一個眉開眼笑。

葉歸冬也有點激動,“在喇叭裡全廠表揚你啊?”

“是啊,”趙禮輝有點得意,“這是我第一次被表揚了,第一次是去省城得獎回來那次,而且我跟你們說,今天廠長其實想說給我一十塊錢獎勵的,可那位代銷點的負責人拿出五十塊錢的時候,他就改了口,倒是便宜我了。”

“這確實不好看,”趙大根把錢放在葉歸冬面前,“人家都給五十塊錢,你們那麼大個廠才給一十,後面說不定還會登報,你們廠長臉能落下去嗎?又不是我們那個沒臉沒皮多少年的廠長。”

“爹,您天天說你們的廠長,可彆哪天和人吹牛的時候也順嘴說了,那日子可不好過。”

趙禮輝提醒著。

“你放心,你爹在外面就是個木訥不愛說話的人。”

陳翠芳讓他們放寬心。

“也就在家話多點,是吧大根?”

趙大根因為趙禮輝被獎勵的事正驕傲高興呢,聞言嘀咕一句,“我和不熟的人沒什麼可說的。”

“是是是,快吃吧。”

陳翠芳給他夾了一筷子鱸魚。

吃過飯後,趙禮輝把碗筷收到灶房去,葉歸冬跟進來,“怎麼安排?”

“你來安排,”趙禮輝挽起衣袖開始刷碗,“我掙來的都歸你管。”

葉歸冬嗔了他一眼,“我是你的管家婆啊?”

“我還是你的管家公呢,”趙禮輝說完就和葉歸冬對視一眼後,紛紛撲哧一笑。

因為這段時間晚上老是下雨,所以家裡都沒人來看電視,葉歸冬走進堂屋,笑眯眯地坐在陳翠芳身旁,然後往她手裡塞了五十塊錢。

“乾什麼?”

陳翠芳正看電視呢,手裡就被塞了五張錢,她看到後樂嗬了。

“禮輝的榮譽,咱們各自一半,”葉歸冬笑,“您可得收著,你們把禮輝教得這麼好,給五十我都覺得虧心。”

“胡說八道什麼,”陳翠芳瞪了她一眼,“想讓我們收著也不能貶低你們自個兒,我收了,寬心了吧?”

“寬心了,”葉歸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這個小管家婆還行吧?”

“那可太行了,”陳翠芳餘光瞥見之前看的電視開始後,趕緊招呼她一起看。

趙禮輝收拾好灶房回堂屋,就見她們看得津津有味,趙禮輝也沒說話,在葉歸冬身旁坐下陪著她們一起看。

說實話,這黑白電視看起來肯定沒有後世的彩電好,在趙禮輝看來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片子,說著說著就唱起來,唱著唱著就大團圓了。

趙禮輝有時候看得雞皮疙瘩直起,但葉歸冬她們卻看得眼淚汪汪。

這個時候趙禮輝也想配合著一起眼淚汪汪,可他有時候把大腿都揪紅了也沒眼淚,後來被葉歸冬發現,還輕輕地打了他好幾下。

趙大根開會回來已經快十點鐘了。

他打著哈欠閂上院門,走進堂屋後一屁股坐下。

“都說了些什麼?”

陳翠芳把電視機聲音調小,然後問道。

“就說嚴同誌她們幾個吵架、打架的事,全都是誤會,以後社區辦會跟我們這些百姓多溝通,反正就說些場面話,我差點就睡著了,要不是遠西他爹掐了我一下,我就真睡著了。”

趙大根有點不好意思。

“出門前我還叮囑你彆睡,你看你,”陳翠芳瞪了他兩眼,“所以這次開會就說之前那點事?沒彆的。”

“有,年底了,防火防盜這些,”趙大根見葉歸冬打了個哈欠,便起身道,“早點睡,我去洗澡了,爐子上有水吧?”

“爐子早就熄了,鍋裡溫著水,”陳翠芳說。

“行,”趙大根一打開堂屋門,就有一陣過堂風吹進來,趙禮輝拉著葉歸冬去洗漱完就回房了。

葉歸冬把錢放好,再記好賬,看著上面的錢,葉歸冬的心怦怦跳,“禮輝,你猜咱們現在手裡有多少錢?”

“小九百了吧?”

“加上你我的工資,確實有這麼多。”

葉歸冬抱著記賬本眉眼彎彎,“真好,我們存了這麼多錢了。”

“都存著,以後給你上大學用。”

趙禮輝把窗戶關上,床鋪上,然後躺在床上笑眯眯地說道。

葉歸冬把記賬本放回去,拖鞋上床抱住他的腰,“禮輝,我高中的時候就有想上的大學,就咱們市的師範大學,禮輝,如果真能恢複高考,我想考那所大學,我想當老師。”

“不是因為離家近?”

趙禮輝坐起身,讓葉歸冬也坐好,很是嚴肅地問道。

葉歸冬明白他的意思後笑了笑,然後伸出手捧住趙禮輝的臉,學著他的樣子嚴肅道,“是的趙禮輝同誌,不是因為它離家近,而是因為我真的想做一名老師,教書育人。”

“好的,那我想請領導說說,為什麼會想成為一名老師呢?”

趙禮輝見葉歸冬的確不是因為他說的那個原因後,心裡鬆了口氣。

他不希望葉歸冬為了離家近而選擇學校,之所以不想那麼早要孩子,也是不想讓她分心。

“你知道我因為這個,”葉歸冬指了指自己眼角下的胎記,“在學校經常受人欺負,我初中班主任,是個快退休的老教師,她保護了我好幾次,初中那三年,是我在學校過得最好的三年,我畢業後,我的班主任也退休了,高中三年我也經常去看她,可快到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她就因為炭火中毒,沒了。”

“參加、參加她喪事的時候,”葉歸冬的眼淚一下就滑落下來,趙禮輝湊過去親掉她的眼淚。

“參加她喪事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我能上推薦大學,我一定要填師範大學,我想做一名和她一樣的老師,禮輝,咱們市的這所師範大學有一百多年的曆史,從裡面走出了多少優秀老師,我是了解過的,並且在高考沒停之前,它在全省的招生分數也算是比較高的。”

“這說明它不僅曆史悠久,而且出了很多優質學子,所以我想上這所大學,不是因為它是我們市、離家比較近,而是因為我早就對它心有所往。”

趙禮輝抱緊她,貼在她耳邊柔聲道,“好,那咱們考,好好學習,然後咱們一次就考上!以後你做老師,我做工程師,多好啊。”

葉歸冬使勁兒點頭,“過年的時候,我們去拜祭她好不好?我每年都去的。”

“當然,你的老師就是我的老師,對了,說起老師,”趙禮輝鬆開她,一邊為她擦眼淚一邊說,“我之所以能有機會進機械廠,就是因為我的高中老師和師娘,可惜我剛進機械廠不久,他們就因為我老師調去支教,搬走了。”

“那等他們回來,或者是知道地址在哪裡,我們過年的時候寄點年禮過去?”

“行,我去打點水給你洗臉。”

“不用,”葉歸冬拉住他,“你多抱抱我就好。”

“好,”趙禮輝拉了燈,把人抱在懷裡輕拍著,“想抱多久,想怎麼抱都行,要不要我給你唱歌啊?”

沒聽過他唱歌的葉歸冬好奇地抬起頭,“好啊。”

趙禮輝選了首最近看電視學到了一首歌,他的嗓音清越,說話時聲音就很好聽,唱歌的時候更有一番味道,葉歸冬聽得很入迷。

這邊陳翠芳已經躺下了,見趙大根進來,她從枕頭下摸出五十塊錢笑眯眯地遞過去,“歸冬他們給的,說禮輝這一次的英勇也有咱們一份,生怕我不收下。”

“這小兩口真是,”趙大根笑眯眯地接手看了看,“好啊,兩個孩子都好,咱們真是有福氣啊。”

“那可不,”陳翠芳欣慰地點頭,“就咱們家這小日子,多舒心啊,彆人拿什麼給我,我都不願意換。”

“肯定不換啊,”趙大根把錢放到櫃子裡,“我們又不是傻子,家和萬事興知道吧?家和,萬事才會興旺。”

“用你跟我解釋,我懂著呢,快睡覺,明天還得上班。”

“我明天休息,正好在家把後院的南瓜架子啥的收起來放好,這天越來越冷就不能這麼晾在外面,到了冬天下雪的時候會壓壞的。”

趙大根一邊脫衣服一邊道。

“老三從那麼老遠的地方把竹子扛回來,咱得愛護不是。”

林家最後還是分家了,林姐兩口子占大頭,畢竟這些年他們夫妻為了這個家累死累活,房子目前是灶房公用,兩間屋子公婆一間,林姐他們四個人一間,因為沒有堂屋,所以隻能這麼分。

老兩口要了房子的一半,所以錢這方面,林姐他們多分一些。

“他們已經在灶房鋪床了,說今天下午就搬過來,”林姐磨了磨牙,“我已經找人打聽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因為進去的,你說,這要是因為強女乾啥的,我肯定不能讓我孩子和他住一個院子啊!”

葉歸冬抓了抓臉頰,“應該不是這個原因,不然遊街的時候咱們都知道啊。”

“也是,都是一個城住著的,”林姐點頭,“不過現在分了家,我心裡還真是鬆了口氣。”

“日子嘛,都是咱們一步一步過好的,你們沒有外債,也有地方住,就是擠了點,以後有機會再找房子就是了。”

“你說得對,”林姐露出笑,“這些日子因為我家那點事,我經常請假,勞累得你一個人看店,辛苦了。”

“彆說這種話,姐,你這麼說,那我以後有點事都不好麻煩你了。”

“行,那咱們就不說這客套話了。”

中午是林姐的娘過來送飯的,孩子也是她在幫忙帶。

今天是葉媽媽給葉歸冬送飯,她包了餃子,白菜豬肉餡兒的。

葉歸冬最喜歡了。

點點也分到幾個。

林姐的娘看見後回頭低聲跟她嘀咕著,“你看,人比人氣死人,人家拿餃子喂狗,咱們想吃餃子還得計劃一下錢票夠不夠。”

“人家生活條件好,也是因為人家都努力工作,”林姐不耐煩聽她娘說這些,“一寶怎麼樣?”

“挺好的,”她娘又看了眼點點碗裡的餃子,忍不住瞪了林姐一眼,“你好好工作,也給我們買肉包餃子吃。”

“行,”林姐忍著笑點頭。

快下班的時候,幫林姐打聽的人回來了。

“十五歲的時候半夜搶劫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傷了腿,加上他把錢花了沒得退,所以被判了五年。”

今年一十一歲了。

林姐一聽猛拍大腿,“我可不能讓我的孩子跟這樣的人住在一個屋簷下,他改了那還好,要是沒有改,我孩子難保不會被教壞!”

然後就是沒改,住進去的第三天,就偷了林姐放在房間桌上的一毛錢。

那一毛錢還是她故意放的,孩子跟著她娘回娘家那邊住了。

“林姐想請你幫忙問問,你們廠裡有沒有退休職工要往外租的房子,他們想把家裡那間屋子租出去,然後再租一個大的住。”

睡覺的時候,葉歸冬對趙禮輝說。

“行,我明天問問黃大哥,他住廠裡,比我更清楚情況。”

中午吃飯的時候,被問到的黃追嶽一邊舀辣椒醬一邊想廠裡的住宿樓的情況,“咱們廠就算外租,也是租給咱們廠的工人比較多,像租給外面這種情況,幾乎沒有。”

“是啊,”安常康扒了口飯,“嘖,今天這大白菜一點油水都沒有,之所以不租外面,也是因為幾年前廠裡住宿樓發生了糾紛,後來租房的時候就有了這個不成文的規定。”

“不往外租?”

趙禮輝問。

一人點頭。

容師傅好奇地問道,“你要租?”

“不是我們,是我媳婦兒的同事,一對夫妻加兩個孩子。”

趙禮輝吃了口白菜,水哇哇的,一點都不好吃,煮得太軟了。

他從自己的辣椒罐裡舀了幾勺辣椒淋在白菜上面,再吃的時候就覺得好吃多了。

“那我們宿舍大樓有人往外租,房子簡陋,租金也不貴,房子的主人本就是很節儉的那種,所以沒裝過。”

容師傅從他辣椒罐裡舀了一勺辣椒,“要是願意看房,你就直接把人帶到我們宿舍大樓找我。”

“行,謝謝師傅,”趙禮輝把辣椒罐推過去,“師傅多舀點,這白菜難吃。”

“確實難吃,也不知道采購員在哪裡買的,貪便宜沒好貨。”

容師傅罵罵咧咧。

采購部門的工人正好有一個端著碗盤從他身後路過,聞言不樂意了,“容師傅,你彆胡說八道,這白菜挺好吃的。”

容師傅起身就把自己盤子裡的白菜全部扒拉到對方盤子裡,然後把對方的另一道青菜扒拉到自己盤子裡,“好吃你就多吃點。”

采購工人:......

趙禮輝三人笑得肩膀抖動不已。

因為要說房子的事兒,所以趙禮輝坐車回去的,林姐聽說就在馬路對面有人出租房子,立馬表示可以看看,“簡陋點沒什麼,我們屋子裡家具都有,再說了,家裡有兩個小屁孩,這整日作天作地的,裝好的房子我還不敢住呢。”

於是三人帶著點點一起去了郵政局宿舍大樓門口等跑回家的容師傅。

房子在一樓最右邊。

一廳兩室,做飯在門外面,每層樓的最中間位置左邊是公共衛生間,右邊公共是水房。

屋子裡除了兩張木板床外,還真是什麼都沒有。

一個月三塊錢的租金,真不貴。

林姐直接就和房主簽了合同,交了一年的房租。

因為家裡有個手腳不乾淨的,所以林姐把他們兩口子的所有家當都帶在身上。

“明天下班後我們來幫你們搬家。”

分開時趙禮輝道。

“那就謝謝你們了。”

林姐準備今天晚上收拾東西,明天下班後搬,所以沒有拒絕。

一聽要給林姐搬家,趙大根表示自己明天儘量早點回來,讓他們騎著自行車去幫忙。

“搬好以後讓他們來家裡吃飯,這整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整理好的,肯定沒那個功夫做晚飯,”陳翠芳跟葉歸冬叮囑著。

“好,我跟林姐說。”

葉歸冬點頭。

一家人正說這話呢,就聽到有人敲門了。

“這晚上下雨,誰會過來?”

陳翠芳一臉納悶,趙禮輝擦了擦嘴起身,“我去看看。”

“誰啊?”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問道。

“我是陳萬辰,我找陳萬生,他是我哥哥。”

門外傳來一道拘謹且陌生的聲音。

趙禮輝一聽這個名字就知道是誰了,他把院門拉開,門外站著一個清瘦的小年輕,長相和陳萬生有幾分相像,沒有對方長得好看,臉上還長了幾個大痘痘。

“你找錯了,”趙禮輝指了指陳萬生所住的方向,“陳萬生住這條巷子走到底然後左轉第一家,十八號院子。”

“啊?抱歉,”陳萬辰雙手都提著東西,還背著一個麻布包,“謝謝啊。”

“不謝,”趙禮輝關上院門,順手閂上了,“點點怎麼出來了?回去吃你的飯。”

點點甩著尾巴跟在他身後進了堂屋。

“誰啊?”

因為電視放著,所以他們沒聽得那麼清楚。

“陳萬生的弟弟,陳萬辰,找錯地方了。”

趙禮輝坐下繼續吃飯,“娘,您做的這個蘿卜絲雞蛋湯真好喝,喝起來有股雞湯的味道。”

“想喝雞湯了?家裡這幾隻可不行,還生蛋呢,”陳翠芳笑了笑,“再過些日子,就有人出私貨了。”

他們巷子也有人做倒賣的活兒,去鄉下收,然後來城裡賣。

隻要貨好,價錢高一點大夥兒都能接受。

“到時候挑隻肥一點的,”趙禮輝提出小要求。

“用你說,娘的眼神好著呢,”陳翠芳又給葉歸冬舀了一碗湯,“今天就將就著喝這個嘗嘗味兒吧。”

“這個也很好喝,”葉歸冬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後就把一碗都喝光了,她摸了摸有些撐的肚子,“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再來一碗?”

“不了,很撐了,”葉歸冬搖頭。

第一天傍晚,趙禮輝先把點點和兩個孩子送到家裡由趙大根他們看著,然後騎著自行車回去幫忙搬東西。

四個人忙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把東西全部都搬好了。

林姐把他們的房間鎖好,她婆婆把她叫住,“你反正都要租給彆人,這樣,你租給我們。”

“行啊,我們簽合同,然後請三家見證人,不然我租出去可收不回來了。”

林姐可沒這麼傻。

她公婆就看向沉默的林姐夫。

“老大,你是不是一個男人啊?你就看著你媳婦兒這麼乾?”

林姐夫索性扭過頭不說話。

林小叔揣著兜兒來了個道德綁架,“都是一家人,大嫂,沒必要做得這麼絕吧?”

“不做絕點,我怕我們被你們吃得骨頭都不剩,你們要租呢,咱們就簽合同,不租呢,明兒我就把消息放出去,有的是人租。”

“那就租吧,一間屋子,一個月五毛錢?”

她婆婆見小兒子給自己使眼色,於是道,

“五毛錢?那我還是租給彆人吧。”

林姐轉身就要走。

“那你說多少!”

“兩塊錢一個月。”

“你憑什麼要兩塊錢?”

林姐把陳萬生他們在安家租房子的例子拿了出來,最後簽了合同,找了見證人。

“我一下要了兩年的房租,”林姐小聲跟葉歸冬道,“他們這個時候倒是爽快,直接就拿出來了,我猜我公公手裡還有點錢,隻是瞞著咱們。”

“如果你小叔子不改,他們就是再有錢,也會散掉。”

“就是,”林姐抱緊她的胳膊使勁兒點頭。

陳翠芳夫婦做了兩葷四素,讓林姐兩口子吃著吃著就紅了眼,趙禮輝他們隻當沒看見,把電視打開堂屋就更熱鬨了。

“這段時間晚上一直下雨,”飯後送走他們喝著茶的時候,趙大根納悶地看了眼外面。

“是啊,不過遠西他們結婚那天天氣倒是不錯。”

陳翠芳記起那天,印象深刻得很,因為楊六嬸他們過來借了電視,那天電視機放了一天,熱鬨得很呢。

“說起遠西,”陳翠芳扭頭對葉歸冬他們道,“遠東的日子也定下來了,是十一月底,希望沒下雪。”

“去年是臘月初三下的,”趙大根記得。

“所以我說希望彆下雪嘛,”陳翠芳瞪了他兩眼。

“娘,”葉歸冬忽然想起一個事兒,“咱們去百貨大樓那邊抽獎那天的路上,咱們不是遇見一位嬸子嗎?是桂花嬸子,以前住咱們對面,因為那天忙電視的事兒去了,您就忘記提,這嬸子是什麼情況啊?”

趙禮輝也記起來了,“對,就是那個訓斥我們舉止親密的那位嬸子,娘您還說她是個苦命呢,搬走有差不多一十年了。”

“哦,你們說她啊,”陳翠芳喝了口茶,“她確實是個苦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