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瓜來(1 / 1)

楊六嬸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看得楊遠西嘴角猛抽,他爹背著手從堂屋出來,見此笑道,“讓她去吧, 這孫家有熱鬨, 她跑得比誰都快。”

“這倒是,”楊遠東笑著點頭, “來, 我們一起收拾,等娘回來後也就她一個人的碗筷, 更好洗了。”

“說起來, ”楊遠蘭笑嘻嘻地湊到楊遠西身旁,臉上帶著幾分好奇,“孫家四丫頭,從小就很喜歡二哥呢, 不過娘肯定不願意這門親事,她瞧不上孫家人的品性。”

楊遠西翻了個白眼,“胡說八道什麼?就一個小姑娘懂什麼叫喜歡嗎?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喜歡的姑娘。”

楊爸爸一臉驚奇,“誰啊?”

“還能是誰?”

最小的楊遠貝嘿嘿一笑, “就三姐那個同班同學唄。”

“就你話多!去,掃地去, ”楊遠西惱羞成怒, 趕蒼蠅似的把湊過來的兄弟妹妹趕開了。

而一回到家就啪地把大門關上的孫記文, 隻覺得這輩子的臉都在方才丟儘了!

向來愛面子的他很是接受不了,於是在看見堂屋門口站著的孫寶珠後,立馬指著她罵道, “都是因為你!我的臉都被你丟儘了!”

孫寶珠:???

看著孫記文氣呼呼地進了堂屋,孫寶珠忍不住看向身後過來的胡二娘,“他沒事兒吧?”

“你爹說得對,要不是你那天晚上無緣無故地去攔趙老三,你爹能去趙家道歉嗎?都是因為你,我們的臉都丟儘了!”

胡二娘覺得孫記文的話沒有任何問題。

孫寶珠:......

其實她也覺得很丟臉。

最近上下班,除了和陳萬生見面外,她都待在家裡,一步都沒出去過,就怕巷子裡的人提起那晚上的事。

孫寶珍是個閒不住的,跑出去走了一圈,紅著一張臉回來了。

她也不敢在堂屋裡說大不敬的話,隻能回到她和孫寶珠的房間,孫寶珠正拿著鏡子看自己的臉呢,就見妹妹紅著眼睛和臉回來了。

“爹真是……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儘了!以後我們在水井巷還怎麼活啊!”

孫寶珍哭道。

孫寶珠趕忙拉她到身旁坐下,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你慢點說。”

孫寶珍就把聽到的全部說給孫寶珠聽,孫寶珠隻覺得這個丟臉程度不比她那天晚上攔趙禮輝的事少,心裡居然詭異地平靜下來了,“丟臉的是他,關咱們什麼事?”

“這個家,就我沒丟過臉了,”孫寶珍哭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臉,“希望遠西哥哥不會嫌棄我。”

孫寶珠:......

就他們家和楊六嬸家的關係,孫寶珍想要嫁給楊遠西,簡直沒有可能。

趙禮輝把小孩子送走,又閂上門把竹桌子收了後,才大步走進堂屋。

陳翠芳正在問趙大根,“名額是怎麼回事?”

她還沒有睡意,就去把趙大根的舊毛線衣拿出來拆散,準備加點新毛線進去重新織一下,這樣的毛線衣穿著比全是舊毛線的時候暖和些。

趙禮輝就坐過去,當個工具人,幫著她拉毛線。

“我也是快下班的時候才知道,”趙大根拿起針在那打磨,家裡的針用鈍了,陳翠芳納鞋底都戳不動底子,“就是幾個領導故意說來逗人的,我當時就在想,孫記文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想方設法拉投票,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就是不知道他是第一個來我這,還是彆的地方已經去過了。”

“多半是先來咱們這,”趙禮輝接話道,“畢竟他現在就像無頭蒼蠅,或許回到家後才想到一一拉票的名單,爹為人老實,在廠裡的人緣還算不錯,要是能讓爹原諒他,他再反手請爹幫他拉一把票,那不是一箭好幾雕?”

“你把我當雕啊?”

趙大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會原諒他們孫家,幾次三番地欺負你,我要是輕易原諒,我還配做你爹?”

“還輕易原諒?我告訴你,就沒有原諒這個說法!”

陳翠芳用力拉扯著毛線,“要是他今天沒上門就算了,可你瞧瞧他是為了什麼上門的?就這種心態,這種心性,咱們家啊,離他們有多遠就多遠!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本來我和孫記文就是點頭之交,”趙大根底氣很足。

底氣因為原主一點都不足的趙禮輝清了清嗓門,“我已經回頭是岸,看清楚他們家的人品了,以後會嚴格按照娘說的去做!您放心吧。”

陳翠芳這才滿意了,“你換個方向拉,這邊有個死結,我記得前年織的時候和你楊六嬸說閒話去了,一不小心就斷了線,沒有法子,隻能打個結繼續織。”

她記性還不錯,看到那個死結,就想起這個事兒。

陪著陳翠芳把毛線衣拆完後,趙禮輝就去洗漱好睡覺了。

趙大根他們兩口子還在堂屋坐了一會兒後,才回的房間。

第二天趙禮輝出門的時候,在孫家門口瞧見孫記文出門,二人的眼神對視了一秒,孫記文快速彆過頭,然後直接推開院門又回去了。

趙禮輝:?

孫記文估摸著趙禮輝走了後,才推開院門準備繼續走,結果又看見騎著自行車出來的趙大根,孫記文暗暗罵了一聲,然後又轉頭回去了。

趙大根壓根沒看見他,他滿心都是昨晚的豆花飯,可真好吃啊,可惜家裡的黃豆沒多少了,要是運氣好碰見那種倒賣的還能買一些在家裡放著……

上班的時候,趙禮輝發現陳萬生頻頻往他們這邊看,應該說一直在看他身旁容師傅,不僅趙禮輝發現了,容師傅也發現了,他本來就是個脾氣不好的,直接在休息時間走到陳萬生面前。

“你有事兒嗎?”

看著對方走來,陳萬生正在想該怎麼好好搭話時,就被這個話問住了,“啊?”

“沒事你乾活的時候就專心點,彆一直往我身上看!看得老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實話,有點惡心。”

容師傅說完,直接把嘴裡叼著的煙吐到地上,然後用腳狠狠碾過。

外面路過的大姐見到這一幕後立馬喊道,“你個容顛公!不準往地上丟煙頭!老娘用掃帚都掃不乾淨,你他娘的還用力踩?!”

黃追嶽撲哧笑出聲,趙禮輝是第二個,接下來車間各處都傳來笑聲,沒笑的除了覺得自己氣勢被大姐毀了神情有些尷尬的容師傅外,就是被他說了面子很掛不上的陳萬生。

但他到底是從鄉下一步一步爬到工人位置的,心性不是一般強,他對容師傅笑道,“雖然容師傅似乎對我有些誤會,不過我以後會注意的。”

容師傅看了他一眼後,在大姐的怒視下剛要去拿掃帚把煙頭掃了,趙禮輝就已經將牆角的掃帚拿過來,迅速打掃了現場。

得到師傅讚賞眼神的趙禮輝咧嘴一笑。

陳萬生還是想不明白,趙禮輝有哪裡讓容師傅看得進眼的地方,於是下班後他來到和孫寶珠約定好的地方,很快孫寶珠便過來了。

她是跑著來的,“萬生不好意思,下班的時候耽擱了一會兒,久等了吧?”

“等對象,是一件讓我很期待的事,並不會覺得久,”陳萬生抬起手給她理了理頭發,孫寶珠紅著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二人說了幾句貼心話後,陳萬生提起趙禮輝,“他家裡的背景很大嗎?”

“他家哪有什麼背景,他爹在紡織廠二十多年了還是個普通工人,他大哥下了鄉,二姐嫁給了一個燒鍋爐的瘸子,他自己運氣好進了機械廠而已。”

孫寶珠搖了搖頭道。

“那就奇怪了,我們車間有一個師傅對他特彆照顧。”

陳萬生聽了趙禮輝的家庭情況後,更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了。

在城裡,趙禮輝家的條件說不上好,也就是一般水平,除非他後面能考比較高的技術級證,不然也就那樣。

“他那個人,當著人一套,背著人又是一套,什麼話都能說的,能討到彆人歡心再正常不過。”

“這樣啊,”陳萬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孫寶珠不想提趙禮輝,自上次這人摔了頭後,就和變了一個人似的,而且老讓他們家丟人,“不說他了,我的補貼肉票下來了,走,我請你去國營店吃頓好的。”

“我的夥食一直不錯,表叔和表嬸沒有虧待我。”

陳萬生聞言笑道。

“我爹娘虧待我了,走,你陪我吃去。”

“你啊。”

二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他們走後,轉角處走出兩個人,正是趙禮輝和葉歸冬。

葉爸爸被人送了兩張電影票,他轉手送給了葉歸冬,所以葉歸冬今天就在巷子口等趙禮輝回來,趙禮輝回家洗了個快速澡換了身衣服出來,剛和葉歸冬走到這邊,就遇見孫寶珠二人,而且把他們的話全部聽見了。

“那就是陳萬生?”

葉歸冬眉頭微皺地看著二人的背影。

“嗯,”趙禮輝點頭,“這小子整天盯著我師傅,他方才應該就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師傅對我不錯,但是對他不是很有好感吧。”

“離他遠一點,總覺得他不是個好人。”

葉歸冬叮囑著。

“我知道,這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趙禮輝可是男女主最大的黑粉,在他看來,這就是兩個自私自利的男女主,靠著拉踩人過上了自己想要過的日子,“走,我們也找一家國營飯店吃飯,我出來的時候,我娘塞給我的。”

他把國營飯店的糧食票遞過去,這是一張一葷兩素的雙人套餐票。

“好。”

葉歸冬點頭。

電影是七點半開始,吃了飯再去也不會晚。

二人選的是離電影院比較近的國營飯店,結果進去坐下給了票以後,才看見對桌坐著的是陳萬生和孫寶珠。

趙禮輝直接起身坐在了外面,正好擋住了他們兩個人,讓葉歸冬看不到。

葉歸冬疑惑地看著他。

趙禮輝理直氣壯道,“這叫眼不見為淨。”

他背對著二人看不見,葉歸冬被他擋住了視線也看不見二人,多好啊。

葉歸冬掩嘴一笑,提起桌上的老茶水給他和自己倒了一碗。

飯店人還挺多,趙禮輝讓葉歸冬點的菜,一盤清炒雞蛋,一盤油渣炒青菜,還有一盤蒜苗炒肉絲。

雞蛋和油渣在國營飯店都不算葷菜,所以很多人都愛點這兩道菜。

飯菜很快就上齊了,趙禮輝和葉歸冬有說有笑地吃完後,便直接去了電影院,孫寶珠還在那跟陳萬生抱怨帶自己的師傅有多苛刻,他們根本沒發現鄰桌是熟人。

“同誌,要瓜子嗎?花生也有。”

剛到電影院門口,就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跑過來笑問道。

“怎麼算的?”

少年見他有興趣,便走近了些,壓低聲音道,“瓜子五分錢一斤,花生要貴一點,七分錢一斤,都是炒乾了的,不壓秤。”

一旁的葉歸冬聞言便說,“那就來三分錢的瓜子吧。”

一斤太多了,他們吃不了。

“不要花生?”

趙禮輝問。

“瓜子好揣兜裡,花生太大了,裝不了多少。”

“這有啥,”趙禮輝拍了拍自己的兜兒,“我兜大,裝在我兜裡,你想吃就抓,再來三分錢的花生。”

“好勒,”少年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就提著東西過來了,趙禮輝兩個兜裝滿了東西,瞧著鼓鼓囊囊的,有些滑稽。

葉歸冬要給錢,被趙禮輝攔住了,“好不容易我能表現表現,可彆搶我風頭。”

“這也叫搶風頭啊?”

葉歸冬好笑地看著付了錢的趙禮輝。

“當然了,”趙禮輝垂頭笑道,“我喜歡你,想為你做很多事,那麼每一件事我都會覺得,啊我好幸福,我有喜歡的姑娘,而那個姑娘還站在我面前,看著我為她做每一件事。”

而不是像他上輩子那樣,看著書,想著書中自己喜歡的紙片人,每次出場都是那麼淒慘,他都無能為力,隻能在評論下方對作者的祖宗瘋狂輸出。

葉歸冬捂住臉,“彆說了。”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張口就來。

“你現在就像老人嘴裡那種滿嘴甜言蜜語,一點都不正經的人。”

她放下手淺笑道。

“那可不是,我啊,甜言蜜語有,還很正經,是個非常不錯的對象,”趙禮輝往自己臉上貼金,看見有人進去後,便輕輕拉住葉歸冬的衣袖,“我們那場開始了,走吧。”

“嗯。”

葉歸冬任由他拉著衣袖,整個人往他那邊靠近了些,這樣兩人的手臂就靜靜挨著,外人看來隻會覺得他們舉止比較親密,但瞧不見趙禮輝的小動作。

趙禮輝發覺後側頭去看她,得到的是葉歸冬更加燦爛的笑顏。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極了。一直到他們坐下的時候,趙禮輝才覺得自己的心平靜了些,他拉開挨著葉歸冬方向的衣服兜,讓她抓瓜子吃,然後自己把另一個衣兜裡的花生抓了一大把出來,在那一邊看電影,一邊剝著。

現在的電影院簡陋得很,前面一塊影布,下面全是板凳,自己找位置坐就行了。

吃瓜子剝花生的人多了去,他們這點動靜一點都不會影響人。

很快電影就開始了。

趙禮輝把剝好的花生放到葉歸冬手裡,然後繼續剝。

眼睛盯著上面播放的黑白電影上,手上功夫卻沒耽擱一點,看得葉歸冬都佩服。

電影在九點半結束,從裡面出來時,趙禮輝兩個兜,花生已經全部沒有了,瓜子還有三分之一。

葉歸冬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很能吃?”

趙禮輝吃得不多,其他的全部進了她的嘴。

“能吃是福,再說你這叫能吃嗎?你該多吃點,你太瘦了,我都怕秋天的時候刮起大風,你沒有我在前面擋著風,會被風吹得刮起來呢。”

趙禮輝一本正經的樣子,好似她已經被狂風吹上天了似的。

“哪有這麼誇張,”葉歸冬嘟囔道。

“怎麼不誇張?你是不知道刮台風的地區,每年都會有人被風刮起來的,”趙禮輝還舉了幾個例子,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同心巷走,等到葉家門口的時候,兩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明天晚上來家裡吃飯吧,”葉歸冬抬眼道,“家常便飯,你來嗎?”

“來啊!”

趙禮輝要是有尾巴,已經在瘋狂搖了好嗎?

“彆買東西,也彆帶什麼,人來就好,”葉歸冬忍著笑叮囑著,“你要是太客氣,我會不自在的。”

“好,聽你的。”

趙禮輝使勁兒點頭,“快進去吧,初春的晚上還是有些冷的,彆著涼了,用熱水泡一泡腳。”

說著,他把兜裡最後那點瓜子抓起來放在了葉歸冬兜裡,“快進去。”

“記得明天來。”

葉歸冬拉住他的衣袖。

“一定來!”

趙禮輝咧嘴笑道。

等葉歸冬進了院子關上門後,趙禮輝才樂顛顛地往家裡走,回到家,他就對陳翠芳兩口子道,“我明天晚上不在家吃,去歸冬家吃,所以娘,您不用煮我的那份飯菜。”

“歸冬讓你去的吧?”

陳翠芳正在織昨天拆了那件毛線衣。

“嗯,”趙禮輝嘿嘿一笑,“讓我什麼也彆帶,不要和她太客氣。”

“當然不能太客氣,你們既然真心地想要走到一起,那就真心換真心,”趙大根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一罐茶葉,“這是你大哥寄回來的,一共四罐,我們喝了一罐,還有三罐,你送一罐過去給歸冬他們,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算不上客氣。”

“聽你爹的沒錯,”陳翠芳連連點頭。

“好,”趙禮輝把東西收回房間放好,然後去洗漱完了後回到堂屋。

他盯著陳翠芳織毛線衣,看得陳翠芳玩笑道,“想學啊?”

“嗯,想學。”

趙禮輝點頭,滿臉認真。

“這可不好學,”趙大根帶著幾分不好意思說,“我和你娘剛結婚的那會兒,我也想學來給她織一件毛線衣,結果扯斷了好幾根毛線不說,織出來不是太緊就是太鬆,反正就是四不像,被你娘罵了好幾次後,乾脆把我的毛線和簽子都收走了,後來就再也沒碰過。”

“你還好意思說,我真是沒見過比你還手笨的人了,不過老三手巧,倒是可以試試,”陳翠芳不是老古板,她向來覺得家人之間就要互相包容付出感情才會越來越好。

“老三,你要是想學,娘明天找些老舊不暖和的毛線出來,你用那個練練手,等你學得差不多了,再去買新毛線,這樣也不會太浪費。”

“好。”

趙禮輝應著,他喜歡做手工,也喜歡學習新事物。

一家人坐著東拉西扯地聊了半個小時左右,便回房休息了。

趙禮輝躺在床上,瞪著黑乎乎的房頂,腦子裡全是方才和葉歸冬看電影的片段,就像放電影似的在他腦子裡轉,而且還是彩色電影。

趙禮輝抱著被子嘎嘎樂,什麼時候睡著都不知道,早上還是陳翠芳見他沒起來,敲了敲門,他才驚醒。

見他哈欠連天的樣子,趙大根索性給他打了盆涼水洗臉,“醒醒神。”

“嗯,”趙禮輝的手摸到水時,整個人都清醒了,真的好醒神。

見他打哆嗦,趙大根笑了笑,“井水早上的時候比較涼,你小子昨晚沒睡好?”

“嗯,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趙禮輝把自己的毛巾擰乾後晾乾,又提起水桶把洗臉水澆院子裡牆角處的桂花樹下。

他剛沾了些牙粉準備刷牙時,陳翠芳的聲音從灶房裡出來,“老三!掐把蔥進來!”

“欸。”

趙大根在清掃雞圈,趙禮輝去後院菜地掐了一把蔥,然後洗乾淨後才拿進灶房。

陳翠芳看見洗乾淨的蔥,臉上帶著幾分笑,老三做事就是細心,要是讓老大掐蔥回來,那肯定就是怎麼從土裡掐的,怎麼送到灶房來,根本不會想著清洗乾淨。

今天天不錯,跑在路上都覺得神清氣爽,天邊緩緩泛亮的邊際瞧著像一幅剛要起手的畫,剛走進技術部登記處,趙禮輝就看見對他招手的黃追嶽。

他湊過去,“咋啦?”

黃追嶽神神秘秘道,“你知道你師傅乾什麼去了嗎?”

“沒來上班?”

趙禮輝左右張望。

安常康吊兒郎當地過來。

他身上還帶著點酒味,整個人看著也沒什麼精神似的。

“沒來,應該說來的路上,不知道怎麼的差點被車撞了,是我們陳萬生同誌一把推開了你師傅,結果你師傅倒在地上被石子擦傷了手肘,陳萬生呢,好像把腳扭到了,他們正在廠衛生所呢。”

安常康的語氣聽起來帶著幾分調笑。

趙禮輝下意識地想起每次陳萬生湊過來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的容師傅,忍不住問道,“我師傅臉色怎麼樣?”

“難看!”

安常康嘖了一聲。

“很難看!”

黃追嶽略帶同情地跟著嘖嘖兩聲。

趙禮輝趕緊登記好,然後在沒正式上班前,跑去廠衛生所找容師傅去了。

“不用著急回來,你師傅受傷你去照看也是應當的!”

黃追嶽還在後面大聲喊著。

趙禮輝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表示自己聽到了。

等他趕到廠衛生所的時候,容師傅正站在衛生所門口一臉煩躁地抽著煙,見他跑來,表情好看了一些,“你怎麼來了?”

“聽說師傅被碰瓷了,我來瞅瞅,”趙禮輝往裡面看了幾眼,陳萬生正坐在那,大夫正蹲在他面前對著他的腳看。

聽趙禮輝說碰瓷,容師傅還沒懂什麼意思,在趙禮輝低聲解釋訛人後,他立馬點頭,“就是訛人!”

容師傅生氣極了,他今天早上起床時,還因為早飯吃的是自己最愛的雞蛋面而高興,一路上高高興興跑步往廠裡跑,結果就在機械廠對面的,就忽然被人推了一下,還有了個“救命恩人。”

重點是,那輛車壓根沒有衝向他,反倒是陳萬生推了他一把,導致他受了傷。

真是晦氣!

容師傅摸向衣兜,卻發現煙盒裡沒有煙後,又罵了一句,趙禮輝直接把兜裡那包煙拆開,然後整盒遞給他。

趙大根在家裡放的紙煙都是比較平價的那種,對容師傅這種老煙鬼來說根本不會挑,他也沒全部拿走,隻抽了一根出來,然後把煙塞了回去,“沒有了再找你拿。”

“好嘞,”趙禮輝點頭,然後又往裡面看了看,“師傅,甭管怎麼說,外人都覺得是他救了你,這事兒辦不好,還真會招些閒話。”

“老子怕人說閒話?”

容師傅瞪眼。

“我知道師傅不在乎那些,”趙禮輝輕聲道,“但也彆那麼輕易地做了彆人的踏腳石啊。”

容師傅眯起眼,狠狠抽完一支煙後,他掏出十塊錢,讓趙禮輝去紅姐那邊的代銷點買點補身體的東西。

十塊錢在這個年代不算少,趙禮輝一個月的工資才二十塊錢呢,他拿著錢去了紅姐那邊,很快就買好東西,然後把剩下的五塊錢又塞給了容師傅。

他挑的全是包裝比較厚實,但又不是那麼貴的東西,一路來回間,趙禮輝已經把容師傅非常感謝陳萬生,所以讓他去買東西的話說給不少於五個人聽了。

容師傅輕哼一聲,接過那兩大提東西,“你小子就是機靈。”

“師傅教得好。”

“也是,不過還有得學呢。”

“是是是。”

容師傅把東西提了進去,很快就出來了,“走,上班去。”

二人走後,腳踝隻是扭到並沒有傷到的陳萬生看著那些東西抿了抿唇,看來不僅沒有讓對方高看自己,反而被更厭惡了。

“大夫,我能去上班嗎?”

“一點小扭傷,隻要不出外場,就沒問題,”大夫也是個人精,而且他和容師傅的關係一直不錯,說起來他還是容師傅娘教出來的學生呢。

陳萬生不知道這點,他提著東西往技術部走去。

大夫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忽然起身對另一個大夫道,“麻煩幫我請半天假,我有事得去人民醫院一趟。”

“行,你去吧。”

這一天下來,陳萬生都很安分,上班的時候趙禮輝一副很關心他的樣子,關心話沒少說,但行動卻一絲一毫都沒有,簡直就是隻會說漂亮話的渣男形象,但彆人不這麼認為,隻覺得容師傅的脾氣不是很好,也不是那種會體貼人的,趙禮輝這麼關心陳萬生,那肯定是他師傅打過招呼的。

所以一天下來,沒人說容師傅對陳萬生冷淡,不識人家“好心”的話。

陳萬生似乎也很識趣,沒去容師傅面前晃悠了,就連中午吃飯他都沒坐容師傅身旁。

“師傅,我今天要去對象家吃飯,所以你自己跑咯。”

趙禮輝拍了拍身上的灰,和容師傅往外面走,至於陳萬生,已經坐上安常康的自行車走了。

“臭小子,沒有你,我自己就不能跑了?快滾蛋!”

容師傅嫌棄道。

“滾了滾了。”

趙禮輝才不介意對方的話呢,容師傅就是個面冷心軟的,口不對心,而且眼裡全是笑意,看到小班車來了後,趙禮輝揮了揮手快速地擠了上去。

他還是先回家洗了澡,拿著茶葉才到葉家來。

葉歸冬和葉媽媽正在做晚飯,葉爸爸和趙大根不同,他有一點大男子主義,覺得家裡的事就應該交給女方,他隻需要在外面做好工作,撐起一家人的開支,所以趙禮輝到的時候,葉爸爸正在院子裡給他的蘭草鬆土。

見他來了,本想洗了手和他拉拉家常,結果趙禮輝把茶葉往他手裡一塞,然後就笑眯眯地跑進了灶房。

“這孩子……”

葉爸爸失笑,把茶葉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蹲下身繼續弄他的寶貝蘭草。

“我來就好,”葉媽媽見趙禮輝一進來就挽起衣袖洗了手牙要接自己手裡的活兒,趕忙道。

“我來,我在家也常乾這些的,”趙禮輝沒有騙他,不管是原主,還是他,都經常進灶房,不過原主多是打下手,而他因為孤身一人的原因,自然要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

葉媽媽看著他熟練的動作,便知道對方沒有騙自己,她回頭看了眼一臉笑意的葉歸冬,也忍不住笑道,“那我們歸冬有福咯。”

葉歸冬臉一紅,趙禮輝輕咳一聲,看了葉歸冬一眼,“我、我才有福呢。”

葉歸冬彆過頭,脖子都紅成了一片,葉媽媽笑得不行,也不打趣二人了,他們家後院也有一小塊菜地,索性把灶房的活兒給他們,也讓他們能多多相處,最好在結婚前發現各自的問題,然後好好磨合,“我去找點蒜苗,禮輝啊,就麻煩你給歸冬打下手咯。”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趙禮輝趕忙道。

等葉媽媽笑著出去後,葉歸冬才看向他,“今天坐的車?”

“嗯,不想讓你們久等我,而且我既然要來吃飯,又不是外人,當然想一起幫忙,”趙禮輝嘿嘿笑。

“沒人說你是外人。”

“我再強調一遍,自我感覺就更好了。”

葉歸冬失笑,一邊切菜一邊跟他說起今天遇見的一位客人,“瞧著眼生,應該是新搬過來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家屬,嗓子大得很,聽著就讓人感覺精神十足。”

“既然就住這附近,那早晚都會熟悉起來,到時候就知道了,”趙禮輝沒覺得這是無聊的事,他樂滋滋地跟對方聊著,等葉歸冬說完後,他又把陳萬生“救”容師傅的事說了。

“你是沒看見我師傅今天一天的臉色,那真是從早上黑到下班,”趙禮輝想起來就覺得樂嗬。

“那人心計太深了,”葉歸冬卻有些擔心,“你們一定要提防著點。”

“我可機靈了,一直防著他呢,”看過全文的趙禮輝太知道男主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了,作為男主,他肯定不是那種大壞蛋,他“隻是”心計深沉,以自己的利益為主要,還有些幾分鳳凰男的性質,和孫寶珠結婚後,沒少讓對方用自己和孫記文的關係拉他弟弟妹妹一把,哦,對了,男主有八個弟弟,兩個妹妹,他是老大。

以後“女主”的“福氣”還在後面呢。

“至於我師傅,”趙禮輝摸了摸下巴,“他是那種粗中有細的人,而且打一見面他就不喜歡陳萬生,我估摸著啊,他也是看透了對方的本質。”

容師傅此時剛洗完澡,將臟衣服快速洗乾淨晾在樓下壩子裡上樓,他母親就沉聲讓他進屋說話。

容師傅的媳婦兒和他妹妹正在做飯,見此二人對視一眼,已經很久沒看見婆婆/娘臉色這麼難看了。

“娘,什麼事?”

容師傅這麼一個大塊頭坐在瘦巴巴的親娘面前,瞧著卻有幾分乖巧。

“陳萬生最近纏著你?”

“咿,您怎麼知道陳萬生這個人?”

容師傅疑惑。

他爹坐在一旁,聞言嘴角一抽,“你娘教出來的學生多得嘞,要不是她學生怕你吃虧找到她,你娘還不知道有些人被人纏上了。”

容師傅撓頭,“就一個小屁孩,我態度很堅決,沒想和他打交道。”

“這個陳萬生還不足以讓我謹慎,”容師傅的娘輕哼一聲,“他那個表叔,就是前段時間紡織廠剛下台的副廠長,那個老狐狸,心肝又黑又臟,你這個腦子被這種人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

“啊?他表叔是那個收受賄賂的黑心副廠長啊?那他怎麼進咱們機械廠的?”

容師傅震驚。

他爹放下報紙,“也是不久前,這個小青年無意中救了你們廠長一條命,然後你們廠長就問他想要什麼報答,他說他隻要一個機會,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而你們廠剛招進去的那個什麼技術備用員,不是因為生活作風被退了嗎?這小青年是自己通過考核進去的廠。”

“這也太巧了。”

那麼巧救了廠長,那麼巧齊大海出了事。

容師傅摸了摸下巴,總覺得這陳萬生帶著幾分邪性呢?

“這人不簡單,年紀雖然小,心計卻深,他叔叔又是那樣一個人,廣海啊,你一定要記住,離這種人遠一點,彆被他們沾上。”

“知道了娘。”

“對了,聽說你現在帶的徒弟是個不錯的?”

容師傅聞言咧嘴一笑,“是個不錯的臭小子。”

“有機會我也想見見。”

趙禮輝在葉家吃得飽飽回到家,就聽上門拉著陳翠芳聊天的楊六嬸說孫寶珍和胡二娘吵架了。

“被打了一耳刮子,扭頭就跑了,”楊六嬸嘖了一聲,“這孩子啊,過了十二歲,那自尊心就上來了,打也不能打臉啊,那個姓胡的也心狠,一巴掌下去,哎喲,那半張小臉一下就腫起來了,看著還真有幾分可憐。”

陳翠芳正在織毛線衣,她是個老手了,眼睛盯著楊六嬸和對方聊天,也沒耽擱手上的事,趙禮輝索性拿起陳翠芳給他準備的舊毛線,在旁邊學著陳翠芳那樣織起來,看得楊六嬸指著他的毛線笑道,“禮輝啊,你這都沒起個好頭,不能直接學著你娘那樣織。”

“哎,我忘了教你開頭該怎麼樣了,”陳翠芳快速拿過他的毛線和簽子演示了幾下,然後塞回他手裡,繼續跟楊六嬸說話,“大晚上的跑出去,可危險,沒去找啊?”

“可不就是這麼說,”楊六嬸點頭,對趙禮輝學這個也沒什麼驚訝,因為她家老頭兒就會織這個,是跟她娘學的,“就是李家屋裡的那個害怕出事,勸了姓胡的幾句,這才追上去,不過人有沒有找回來,我就不知道了。”

“這段時間,孫家蹦躂得厲害,”陳翠芳搖了搖頭,“真希望他們彆出什麼幺蛾子咯。”

“還不出呢,出了大事咯!”

三人往外一看,隻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嬸子快步從院門處進來,一邊走一邊高聲道,“你們是沒看見,真是羞死個人了!”

“嬸子這邊坐,”趙禮輝起身給她讓位置,吳嬸子和他娘還有楊六嬸就是八卦三角,三人坐在一起也更好聊天,自己則是在飯桌旁坐下。

“什麼大事?”

楊六嬸雙眼鋥亮地追問。

吳嬸子拍著大腿道,“孫記文家的那個不是跑出去追她小女兒了嗎?剛把人找到,結果那小丫頭就使勁兒往前跑,結果一路跑到巷子裡那個沒出口的地方,一夥人就瞧見一個男人把她家寶珠按在牆上親!聽說兩個人衣衫不整,真是羞死個人咯!”

趙禮輝:哇草,男女主的瓜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