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在昏暗的環山路上。
樹影搖動, 張牙舞爪的響動都被隔音良好的車子隔絕。
白真真坐在後排,她覷著駕駛座上的男人, 暗暗掐了自己一下,嘶。
尖銳的疼痛,提神醒腦。
不是做夢,她的確落在蔣行越手裡了。
半小時前,她還跟著舅舅和哥哥,參加一位大佬的生日宴。
沒想到, 蔣行越也來了。
“真真,你先回去。”白佑嘉立刻說道。
安排了保鏢,帶她先回去。
不僅僅是不讓她跟蔣行越碰上,也不想讓其他賓客看她的笑話——
如果隻有她自己, 有他和孫溫在,其他人不敢多說什麼, 最多就是看她幾眼。
但如果蔣行越也來了,事情就會變得微妙了, 他未必能護住她。
“好。”白真真應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和舅舅說一聲。”
孫溫去跟大佬說話了,這會兒並不在。
白佑嘉點點頭, 親自送她上了車,看著她離開。
這時蔣行越還在宴會上。
可是車子開出莊園不到十分鐘,就被攔下了,蔣行越從前面的車子裡走下來。
“真真, 過來。”男人西裝革履,面龐英俊,高大挺拔, 站在黑色轎車旁,聲音低沉輕緩。
他身後跟了好幾輛車,每輛車子上都走下來好幾名黑衣保鏢,手裡全都拿著槍。
人數是她身邊的兩倍。
“……”白真真。
他雖然不會對她開槍,但他身邊的人會對她身邊的人開槍。
到最後,很難說她能跑得掉。
“我給我哥打個電話。”寂靜的車廂中,白真真先打破寂靜。
“嗯。”前面開車的男人,隨口應道。
這讓白真真有一瞬間的恍惚,她想起從前坐他車子的時候,他開著車,神情專注,跟現在沒什麼不同。
“真真!你在哪兒?”電話很快打通,白佑嘉焦急惱怒的聲音傳來。
白真真定了定神,答道:“我沒事,蔣哥請我去做客。”
“嗬!”怎麼可能是做客,白佑嘉罵道:“那個雜種!讓他接電話!”
白真真看向前方。
其實不用,車子裡很安靜,聲音從話筒裡傳來,他肯定聽到了。
“開外放。”蔣行越說。
白真真沒有聽從,而是對電話裡說:“哥,我明天就回去,你和舅舅彆擔心。”
說完掛了。
她手機裡有定位,耳釘上有定位,戒指上有定位,包括裙子腰間的蝴蝶上也有定位。
蔣行越不可能把她弄到無人知曉的地方去。
“我明天可以回家吧?”她收起手機,看向前方的男人問道。
蔣行越輕輕笑了一聲:“當然。我又不是綁架犯。真真想回去,隨時都可以。”
白真真沒有天真到相信他的話:“謝謝蔣哥。”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
“你帶我去哪兒?”一個小時後,車子還在往前開,白真真忍不住問道。
蔣行越說:“彆著急,很快就到了。”
果然,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一棟彆墅前。
歐式風格的建築,金屬柵欄上攀爬著薔薇花,被燈柱上灑落的柔和光輝映照,繁色綺麗。
彆墅裡有人,客廳裡的燈亮著。
聽到車子駛進去的聲音,很快裡面走出來一道人影:“先生回來了。”
見到白真真,來人恭敬地道:“小姐好。”
一句先生和小姐,讓白真真心情不由複雜,想到曾經在蔣家的時候。
蔣行越轉過頭,手臂彎起:“我們進去吧。”
白真真垂下眼瞼,識相的挽上去,跟著他走進彆墅裡面。
“晚餐準備好了。”打扮得很體面的中年人道,“先生、小姐,要用餐嗎?”
蔣行越看向身側:“真真餓不餓?”
“餓。”白真真點頭。
他現在還裝模作樣,她也沒必要跟他撕破臉。
晚飯準備得很豐盛。有菜有湯,色香味俱全,而且能看得出食材的珍貴。
白真真面色如常坐下,拿起筷子。
蔣行越坐在她對面,也吃起來,期間偶爾問她:“真真喜歡嗎?”
“味道合不合口味?”
“喜歡就多吃點,一樓有健身房,等下我陪你去。”
白真真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你能不能不要煞風景?”
蔣行越愕然,隨即面上湧出笑意:“好,好,我不說了。”
白真真收回視線,低頭報複性狂吃。
她情願吃成一個大胖子,讓他看見就倒胃口,也不想去健身。
蔣行越沒有攔著她,事實上他不太清楚她的飯量,隻見她一直埋頭吃,還以為她很喜歡。
“慢點吃。”他道,給她盛湯。
白真真吃得很撐很撐,才終於停下來。
吃飽飯,人就有力氣了。她抬起頭,看向對面的男人:“你帶我來這裡,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蔣行越眉梢挑動,站起身,對她伸手:“你一定沒來過這兒。”
白真真沒伸手,自己站起來,往四周看去:“這是什麼地方?”
“我送你的禮物。”蔣行越收回手,說道。
白真真經他提醒,才想起來,她手裡有一把鑰匙。是他送她的半箱子禮物中的其中一份。
“來吧。”他示意她,要帶她在這棟彆墅裡參觀一下。
白真真跟上去。
“給你請的廚師喜歡嗎?”蔣行越走在前面,緩步而行。
白真真冷冷說:“沒我舅舅做的好吃。”
“不一樣。”蔣行越說,“舅舅做的是家常味道,威爾遜做不出來。”
威爾遜大概是他口中的廚師。他居然記得一個廚師的名字,想來這個廚師很有名。
但這些白真真都不在意,她隨意走動著,對這棟彆墅沒有多少興趣:“你到底有什麼事?”
“事已至此,我不覺得我們還能好好相處下去。”她站定腳步,坦然直視他道。
她耍了他一記,還讓哥哥敗壞他的名聲,雖然他自己不在意,但他們怎麼也算是翻臉了。
“真真。”男人低頭看過來,走廊頂上鑲嵌的水晶燈,在他英俊的臉上灑下光輝,“這隻是件小事。”
小事?
白真真不由沉默。
“我不喜歡你。”她再次抬眼,直接將進度條拉到底,“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你想好了,要跟白家為敵嗎?”
她不喜歡他,就不會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起。除非他真的想跟白家為敵,不然他最好是放手。
聽了她的話,蔣行越絲毫沒有著惱,還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白真真皺眉。
這個男人,被拆穿後,越來越瘋了。
蔣行越不說話,兩手抄進兜裡,抬腳往樓梯走去。
來到二樓的露台。
他雙手撐著欄杆,夜風吹動他額前的短發,露出他線條精致的輪廓。
“我不覺得你有多喜歡我。”白真真跟上來,看著他放鬆的站姿,撇過視線。
如果非要說,她覺得他的喜歡像興趣。
大少爺這麼多年沒動過心,忽然發現一件有意思的事,於是以此作樂。
“你以為我不喜歡你,所以離開我?”蔣行越朝她看過來,神情意外的溫柔。
白真真的聲音平靜:“不。你是瘋子。我不喜歡瘋子。”
蔣行越沉默了一下,聲音有些無奈,帶著縱容:“真真,我不瘋。”
“你覺得誰信?”白真真反問道。他上網看看,現在知道他的人,有幾個不說他瘋?!
蔣行越鬆開欄杆,改為倚靠上去,低頭擺弄著袖扣:“如果我不承認,就會變成白佑嘉構陷我。”
他抬頭看過來:“真真想看到這樣?”
白真真一愣。
“我並不在乎這些。”他又說,眼神沉著平穩,“更不想跟你翻臉。”
白真真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他看上去情緒穩定極了,一點都不像個瘋子。
思緒有些亂。
她清楚地知道,他精明銳利,她不是他的對手。但此刻,還是有些紛亂。
他故意的?故意發瘋?為了將這件事的責任都背到他自己身上?
“你以為你不喜歡我——”蔣行越又道。
但話剛開頭,就被白真真乾脆地打斷了:“我就是不喜歡你!”
她戒備地看著他,逼他把後半句“但這隻是你以為”給咽下去。
蔣行越頓了頓,拿出手機,操作起來:“我想說的是,你更不喜歡他們。”
誰們?
白真真正想著,就見他把手機遞過來。
男人修長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一張張照片在他指腹下滑過。
白真真跟男孩子們逛街,喝咖啡,看電影,甚至牽手過馬路的照片,有很多張。
——自從懷疑自己是吸引瘋子的體質後,白真真就不挑約會對象了,隻要長得帥,她都答應。
她約會了七八個男孩子,一個不漏,全出現在蔣行越的手機上。
“你監視我?”她怒氣衝衝,一把拍掉他的手機。
啪嗒。
手機被她打飛出去,滑出去很遠。
“我沒有。”蔣行越抬眼,目光沉沉注視著她,隱隱有些怒氣,“我不是變態!”
她剛才說不喜歡他,他都沒有生氣。質問了他一句,卻生氣了。
白真真被他沉沉的眸子注視著,梗了一下,指著不遠處的手機道:“那這些照片,哪來的?”
蔣行越抿住唇,看了她一眼,大步走過去,彎腰將地上的手機撿起來。
她力氣很大,手機屏幕已經摔碎了,但還能用。
蔣行越低頭操作著屏幕,一邊走回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郵箱翻出來:“你自己看。”
白真真將信將疑,接過手機,翻看他的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