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豪門養女18(1 / 1)

蔣行越閉著眼睛。

耳邊傳來一句比一句過分的話, 得知她趕過來的高興,都變成了尷尬——

他應該坐起來嗎?睜開眼睛,坐起來, 製止這一切?

會嚇到她。

但是不起來?維持現在的樣子?事態發展會更加不可控。

進退兩難。

一開始, 讓於安琪繼續“計劃”,是想知道,拋開喜歡不談,他這個哥哥在她心中, 有多少分量?

她會為了救他,從白佑嘉身邊趕來嗎?

隻要她來了,就一定會製止於安琪。而他“昏迷不醒”, 或許會讓她袒露幾分心聲。

蔣行越是這樣想的。

但他絕沒料到, 她也想睡他!

不僅想睡他, 還想睡完就跑!讓於安琪冒認!她怎麼會這樣想?

半分鐘。

蔣行越隻猶豫了半分鐘,白真真已經迅速把於安琪推出房門,反鎖, 關掉所有的燈, 拉上窗簾。

誰知道藥效有多久?事不宜遲!

一片黑暗中, 她脫掉鞋子, 赤腳踩在地毯上, 走向記憶裡的位置。

屋裡一片漆黑, 對蔣行越而言, 區彆並不大。

他睜開了眼睛,但視野中沒有半分光亮,睜不睜開,沒什麼不同。

沙沙聲由遠而近,床邊一側下陷, 有人靠近過來。

“我會輕輕的。”

黑暗中,女孩的聲音帶著拆禮物般的歡喜。

蔣行越還沒做出決定,而此刻他也不用決定了。

女孩體重輕盈,像一片羽毛,落在他的腰間,打開了卡扣。

馨香拂近,帶著淡淡的體溫,纖細柔軟的手指搭上來,扣住了他的肩膀。

微涼的發梢垂下,有意無意地掃過他的臉龐,帶來酥酥麻意。

濕熱溫軟的唇印下來……

……

於安琪倚靠在走廊的牆壁上。

酒店的隔音很好,她在外面,一絲動靜都聽不見。

心裡忍不住想象,蔣行越會如何處置白真真?而白真真面對清醒著的蔣行越,又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想想就刺激!

一聲譏諷從她唇邊溢出,不管白真真怎麼辯解,蔣行越都不會再相信她了。這瘋女人,說出這種瘋話,誰都救不了她!

這時候,其實沒她什麼事了。白真真已經來了,蔣行越高興也好,震怒也罷,都隻會衝著她去。

但於安琪不敢走。

站在走廊上,不時看向房門,心中忐忑。

時間一點點過去。

沒有任何爭吵的聲音溢出,就算酒店的隔音很好,也不至於靜得像鬼吧?於安琪忍不住想,蔣行越的涵養真好,這樣都沒發火。

一個小時後,房間打開。

白真真從裡面走出來。

面色紅潤,氣息愉悅,眼波清亮,絲毫沒有哭過的痕跡。

於安琪一愣,看著她,忍不住指過去:“你,你——”

“進去吧。”白真真往身後示意一眼。

見她這就要走,於安琪下意識拉住她,盯著她的臉上,眼神閃爍:“你,你們睡了?”

“不然呢?”白真真隨口道。

於安琪一愣,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滿是不敢相信,眼睛越睜越大。

“謝謝你。”白真真笑起來,傾身抱住她:“我們還是朋友。”

她聲音甜蜜,然而被她抱住的於安琪,卻渾身僵硬,好像被毒蛇纏住。

這個女人沒有心,比她還狠,她不敢跟這樣的人做朋友。

白真真抱了她一下,就鬆開了:“行了,進去接收果實吧。”

說完,腳步輕快地走了。

她的背影,充滿了饜足感,就像剛吸飽血的妖精。

於安琪低著頭,等在走廊裡。

十分鐘後,房門再次打開,蔣行越從裡面走出來。

他西裝革履,看不出絲毫異樣,然而於安琪根本不敢多看,深深低著頭。

“以後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留下一句話,蔣行越擦身而過。

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於安琪不敢動,渾身輕微抖著,過了良久,才腿軟地滑坐在地上。

瘋子。變態。

一個敢睡敢跑,另一個不要臉躺平任睡。呸!

良久,於安琪爬起來,深感慶幸。

蔣行越下了樓。

一邊跟助理打電話,處理公司事務,一邊開車,回到彆墅。

彆墅裡,又一次隻剩下傭人們,爸媽都不在家。

蔣行越大步上樓,在房間裡找出這些年白真真送他的生日禮物。

給他送禮的人很多,但家人們的禮物,他都單獨放著。

很快,他找了出來。

有領帶夾,錢包,手表,衣服等。

再早,還有白真真給他折的幸運星,裝在水晶瓶子裡。

每一件禮物都有暗語。

最早追溯到她十六歲那年。

蔣行越沉默。

原來,她真的喜歡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是又有了新的疑惑。

為什麼她明明喜歡他,卻毫不猶豫地離開?

如果她知道,他也喜歡她,那她會留下來嗎?

——

一輛黑色豪車飛速行駛在郊外的路上。

車窗半降,露出女孩粉白的面頰,嘴角揚起,青春肆意。

電話鈴聲響起。

白真真看了一眼,接通:“哥哥。沒事啊。我能有什麼事。很快就到了。放心吧。”

說完,掛斷電話。

打開音箱,頓時輕快的鼓點聲充斥車內。

嗚呼!

太快樂了!

回想剛才,一片黑暗中,她本來已經完事了,但男人的藥性太強烈,迷迷糊糊中不肯放開她。

“好人啊。”她忍不住感慨。

她決定原諒於安琪,重新跟她做回互相利用的好朋友。

“回來就好。”白佑嘉等在花園裡,見妹妹開車回來,鬆了口氣。

白真真下了車,笑著說道:“哥哥,你怕我偷偷跑掉嗎?”

白佑嘉隻笑,不說話。

“我上哪兒找這麼有錢又帥氣的親哥。”白真真安撫他,“我不會跑的。”

白佑嘉聽了,臉上卻沒了笑容,看著她認真地說:“真真,哥沒錢,哥的錢都是你的。”

白真真一下愣住。

“哥哥……”

白佑嘉看著她傻呆呆的樣子,眼裡劃過心疼,大手摸摸她的頭:“真真,哥希望你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無拘無束。”

錢不錢的,都是身外之物。他隻在乎妹妹和舅舅,隻要他們過得好。

“謝謝哥哥。”白真真垂眸,腦袋在他掌心蹭了蹭。

休息一晚。

次日早上,白真真睜開眼,坐起來,看著窗外射進來的明亮光線,微微恍惚。

她以為自己會做夢,夢到一些幼時的畫面。然而並沒有,昨晚一夜無夢。

隻是,又有些說不出的不同。好像有什麼,悄然從她體內離開,現在的她是一個全新的人。

“真真,我們走吧。”白佑嘉來叫她。

白真真點頭:“嗯。”

兩人告彆故居,登上私人飛機。

“你跟我回去,舅舅一定很高興。”飛機上,白佑嘉難忍激動。

他們一家三口,終於要團聚了。

白真真好奇道:“小舅舅沒成家嗎?我們沒有小舅媽嗎?”

“沒有。”白佑嘉的表情很輕鬆,好像這裡面沒什麼故事,“他說有我們給他養老就行,不用娶老婆。”

“喔。”他這麼說,白真真就信了。

飛機跨越大海,抵達另一片大陸。

有專業的保鏢團隊護送,一路平穩,順利抵達住宅。

比蔣家的彆墅還要豪華的住宅,占地面積廣闊,造型優美,視野良好,甚至還有一片遊泳池。

白真真對彆的還好,但這個泳池,實在很合她的心意。

“真真!”正打量著,就聽到一個激動的聲音傳來。

她轉過頭,就見一個瘦瘦的,不太高的中年人,拄拐而來。

中年人走得飛快,滿臉激動:“你一定是真真!你長得真漂亮!你長得像你媽媽!”

走近後,他一手握緊拐杖,另一隻手攥拳抵心口:“我可憐的外甥女,你終於回來了,嗚嗚嗚!”

白真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應該是她舅舅的中年男人。

“舅舅。”她小聲說,從包裡拿出紙巾,抽出一張遞過去,“彆哭了。”

孫溫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按在眼睛上:“好,好,舅舅不哭。嗚嗚嗚。”

見他的眼淚止不住似的流,白真真不知道怎麼好,求助地看向白佑嘉。

卻見白佑嘉也拿著紙巾,正在擦眼睛:“嗚嗚嗚,舅舅,我把真真接回來了,我們一家團聚了。”

“……”這一家都是哭包嗎?

白佑嘉一個人不好意思哭,但現在有舅舅陪他一起,就哭得很自然了。

一邊哭,一邊告狀:“舅舅,真真在蔣家過得不好,他們不疼她。”

這是白佑嘉最無法釋懷的。

他為什麼沒有早點把真真接回來?他為什麼沒有想過去看看她?為什麼蔣行越說什麼,他都信了?

孫溫聽了,立刻不哭了,瘦削的臉上,狹長的眼睛眯起:“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的事!”白真真忙說,“舅舅,他們沒有對我不好,也沒有不疼我!”

蔣家對她不壞。

從小到大,她身上都沒有發生亂七八糟的事,安安穩穩地長大了。

“您彆聽哥哥胡說。”她瞪了白佑嘉一眼。

白佑嘉被她瞪著,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又閉上了。

孫溫低頭擦淚。

眼神發冷。

正常人都知道,生恩抵不上養恩。這些年,如果真真在蔣家過得好,她一定舍不得離開。

——蔣家和白家的資產差不多,她連嫌貧愛富的理由都沒有。

可她二話不說就跟白佑嘉回來了。

“走,走,舅舅擀了面條,給真真煮面條吃。”孫溫擦乾眼淚,抬起頭,臉上露出笑容。

一手拄著拐杖,另一隻手指指前面:“上車餃子下車面,我們真真回來了,要吃碗面。”

白真真跟著他往屋裡走,好奇問:“舅舅自己擀的面?”

“哈哈,舅舅手藝可好了!”身後,白佑嘉大聲搶答。

剛說完,孫溫扭頭一拐杖揍過去:“問你了嗎?”

然後看向白真真,笑得和藹極了:“舅舅啊,沒什麼本事,就會做點吃的。真真不知道,當初我們來到A國,第一桶金就是舅舅賣面掙的。”

進了客廳,就看見一張中式紅木餐桌,上面放著一塊厚厚的案板,雪白的面粉灑在上面。

走近後,孫溫揭開一張細籠布,露出小山似的一堆手擀面,拿長長的筷子夾起來,放入鍋中。

“等一下,幾分鐘,很快就好。”孫溫坐下,開始講述這些年。

講他們當初來到A國,他剛二十歲,白佑嘉十歲,給人當馬仔,都不夠格。

賣面。開飯館。賣碟。洗碗。睡大街。被幫派拉入夥。當間諜……

一邊說著,一邊攪動面條,免得粘到一起,煮成坨。

白真真坐在旁邊,乖巧聽著。

雞骨頭熬的高湯,在另外的砂鍋裡小火滾著,濃香撲鼻。

面煮好後,孫溫撈出一筷子面,然後舀出兩勺雞湯,澆上去。

“真真吃蔥嗎?”他端著碗問。

白真真搖頭:“不吃。”

孫溫就笑,點頭道:“好,好,不吃。跟你哥一樣。”

孩子不客氣,不喜歡就說出口,孫溫太高興了。

“謝謝舅舅。”白真真接過碗。

湯裡漂動著細細的雞絲,白白的面條,青翠的黃瓜絲,還有幾根豔麗的胡蘿卜絲。

聞著香噴噴的味道,頓時食欲大增。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瞬間暖到了心坎裡。

“好不好吃?”孫溫笑著問道。

白真真連連點頭:“好吃,特彆好吃。”

熱氣把她的眼睛都熏得模糊了。白真真埋著頭,一口又一口,吃得臉也不抬。

孫溫見她吃得這麼香,臉上的笑意愈發舒展。

白佑嘉則是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蔣行越。

他本來想炫耀,真真跟他們在一起有多快樂,但他不這麼說。

【妹妹真好養啊!一碗雞絲面,就吃得這麼開心!】

這麼好養的妹妹,你不好好養,沒嘍!

炫耀完,放下手機,繼續吃。

“真真平時都做什麼?”孫溫端著碗,狀似隨意地問。

白真真答道:“我在F國讀的經濟管理。但是沒天分,畢業後一直在家。”

一家人,當然要互相了解。舅舅說了他們的經曆,白真真當然也要說自己的。

隻是,她的經曆太單純了,讀書,交友,普普通通,沒什麼可說的。

孫溫又問她,平時蔣先生都做什麼,蔣太太都做什麼,一家人不工作的時候有什麼消遣啊?

這話白真真沒法答。

她很少見到蔣先生。至於蔣太太,是個忙於交際的人,互相也不親密。

“舅舅,我們不提他們了好嗎?”她說。

再提,就變成蔣家對她不聞不問了——雖然並非如此,但擋不住舅舅有濾鏡啊!

孫溫笑著點點頭:“好,好,不提他們。”

一件快樂的事都說不出來,還有什麼好提的。

吃過飯,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真真來了,舅舅就不孤單了。”孫溫說著,很高興的模樣,“自從舅舅的腿壞了之後,哪兒也不方便去,你哥哥不愛陪我,我很孤單。”

白真真忙說:“我陪舅舅。”

孫溫欣慰極了:“改天,真真陪舅舅去遊樂場好不好?舅舅奶孩子之前,也是個單純青年,很愛玩的。”

才二十歲的孫溫,因為姐姐姐夫家裡出事,從一個單純快樂的二世祖,變成了奶孩子的老媽子。

他把自己說得這麼可憐,白真真當然點頭:“好啊,我們去玩。”

“那好,真真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去玩。”孫溫說,“現在讓你哥哥帶你去看房間。”

白佑嘉立刻起身:“真真,走,上樓。”

白真真的房間在二樓,或者說整個二樓全是她的。

一間是她的臥室,剩下的全是衣帽間。她從蔣家帶來的,隻占了很小的一間,其餘全是孫溫給她置辦的。

各種華麗的衣服、鞋子,當季新款包包、飾品,還有掛滿一面牆的豪車鑰匙。

白真真看得目瞪口呆,心臟咚咚急跳。

她轉過頭,瞪大眼睛:“你們為什麼不早點把我接過來?!”

為什麼?!

她明明可以當個富豪千金的!

“我,我們……”白佑嘉猛地被妹妹凶了,嚇得整個人後仰,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白真真很想忍住,但根本忍不住,上前一把揪著他的衣領,用力搖晃,“你們這些年在乾什麼?為什麼現在才來接我?!”

這種好日子,少一天都是莫大損失啊!

白佑嘉努力配合著妹妹搖晃,腦子失去思考能力:“他們說你很好。”

每次,他打電話過去,蔣行越都說她很好,還會說她最近做了什麼,發幾張她笑著的照片過來。

白佑嘉見妹妹漂漂亮亮的,還很開心的樣子,就相信了,以為她很好。

“對不起。”白佑嘉愧疚地說。

白真真瞪著他,忽然泄氣地垂下眼。

“真真?”白佑嘉扶著膝蓋,彎下腰,擔心地看著她:“你生氣啦?”

白真真搖搖頭:“不怪你。”

他怎麼想得到呢?“過得好”是有很多種解讀的。

何況,蔣行越說過,他們這兩年才過得好點。之前又是仇家,又是商戰,人身安全都保證不了。

“還好你來接我了!”她粗聲粗氣地說,“我原諒你了!”

妹妹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白佑嘉眼巴巴地看著她:“真真……”

白真真卻又突然笑起來,笑容燦爛極了,猛地抱了他一下:“哥哥!我愛你!”

哈哈一笑,歡快地跑遠了。

白佑嘉懵懵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孫溫從樓下走上來,臉上帶著笑:“真真適應得很好。”

一句話安慰了白佑嘉,舅舅這麼說,那一定沒錯。

他鬆口氣:“那就好。”

“跟我來。”孫溫說道,繼續往樓上走。

三樓是他們舅甥的臥室和書房。

兩人在書房裡談了很久。

白真真在臥室裡也滾了很久。

這間臥室的裝修風格,明顯不是大師手筆,但也很有品位,顏色和擺設搭配簡約而溫馨,讓人住進來就很喜歡。

她猜是小舅舅的手筆。

“係統?777?”

白真真在腦海中呼喚。

等了很久,依稀傳來“滋啦——”

聲音太過微弱,白真真不確定自己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幻覺。

“真遺憾。”

沒有係統的輔助,她便無從得知,為什麼“白真真”的記憶中白家從未出現過。

也無從判斷,她繼承的“記憶”到底是真是假,她穿成“白真真”是為什麼,以及有沒有任務。

但疑罪從無。

她就當福利本了。

倒過時差後,孫溫帶她去遊樂場玩。

白真真吃了棉花糖,爆米花,手裡攥著一大把氣球,坐了小火車,旋轉木馬,逛了鬼屋。

過了很開心的一天。

跟著的保鏢是個攝影好手,給她和舅舅拍了很多照片,采光取景拍攝角度什麼的都很好。

“把我拍得很好看嘛。”回到家後,白真真翻看著照片,很是滿意。

孫溫跟著點頭:“我們真真就是好看。”

“舅舅也很帥!”

照片也發了白佑嘉一份。

他看著照片裡,妹妹玩得開心的樣子,眼神柔軟下來。挑了一張妹妹笑得最燦爛的照片,發給了蔣行越。

【第一次去遊樂場,真真好開心。】

這話意有所指。

蔣行越聽懂了,他看著照片裡女孩笑得燦爛的樣子,不禁沉默。

手指滑動,翻到上一張照片。

那是她吃面的照片。被鍋中熱氣氤氳的畫面中,女孩捧著碗,吃得頭也不抬,全無記憶中的優雅。

他重新翻到剛才的照片,女孩一手攥著氣球,一手抱著爆米花桶,無憂無慮的笑容,是他從沒見過的。

蔣家真的沒有好好養她。這一刻,蔣行越無比清晰地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