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025(1 / 1)

洛泠風最忌諱的事情便是聽到衛雲疏的死。

雲中城弟子私下裡不管如何討論,都不敢拿到洛泠風的跟前去說。

此刻冷不丁聽見“節哀”兩個字,洛泠風的眸光驟然變冷,周身都散發著一股寒氣。

衛雲疏泰然自若,她從容地對上洛泠風的視線,並不懼她身上流露出的氣勢。

雲中君之死是她所求,為什麼如願以償了,她仍舊不開心呢?衛雲疏暗暗地想著。

衛雲疏率先彆開眼,水珠落入池中,一圈圈的漣漪蕩開。她定了定神,她找洛泠風也隻是想提點一句,如今看來,洛泠風心中有數,她的關心儼然是多餘的。她道:“聽真人一曲,如聞仙樂。隻是不好再繼續叨擾真人了。”衛雲疏話語中去意已明。

洛泠風冷冷地一拂袖,沒有再挽留。她注視著衛雲疏如驚鴻掠水而過,眼神逐漸變得深沉,甚至多了幾分陰鷙。

-

這一回不歡而散後,衛雲疏沒有再去尋找洛泠風。她來落日墳丘也是關心邪魔之事,原本以為雲中城的弟子會有安排。她的修為雖沒能到通天的地步,可以如今的身軀能發揮出金丹的實力,也是一種助力。哪知雲中城沒有半點兒表示,她幾度想要詢問,對方卻腳步匆匆,眼神閃爍,分明是不願意與她搭話。

衛雲疏不知道這是洛泠風還是雲淡的意思。她若是雲中城弟子,可能會陷入被冷落的“困局”中,但是她如今與雲中城沒有半點乾係了。出門買了一幅輿圖後,她便自己動身前往防線。

混沌樹的另一側。

邪魔的氣息衝天而起,滿眼望去皆是陰翳。北洲之中,但凡生靈被邪魔之氣沾染,都會化作魔物。此刻一群群化魔的妖獸便成了對方的先鋒,在那詭異的號角聲中宛如一柄利劍刺向了防線。這裡是洛水神宮的地界,漫長的防線中一共有四個駐點,分明有洛水神宮的四族執掌。衛雲疏抵達的駐點是洛水宮守禦之處,從此間修士身上的傾頹可以看出,形勢並不大如人意。

“這些邪魔是打算入侵我仙域嗎?過往也時時刻刻侵襲,但沒有一次比得上這回迅猛。”

“得虧宮主發了洛水真帖,要不是得到這些道友的幫助,咱們可能支撐不住。”

“不好!前方斜穀出事情了!”

“斜穀?天輿盤並沒有顯示那邊有邪魔,去那邊探查明明是個清閒的差事,先前大家還嫉妒那位師兄呢。”

……

不管是有宗門的弟子還是散修,在這等危險的地界都會選擇抱團行動,如此才能增加生還的幾率。衛雲疏沒有掩飾自己的修為,一抵達防線便有數支隊伍熱情相邀。衛雲疏正思索間,忽地見到了前方幾個誌氣低迷的洛水神宮弟子。對方手中持著一枚閃爍著靈光的法符,此刻一張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畏懼。

“道友今日才來,可能還不知道吧?”一旁的修士見了衛雲疏的神色,笑了笑,解釋道,“斜穀距離此處不到十公裡,曆來都是洛水宮自家弟子去巡查的。那

邊留有一道千年前某位仙門巨擘留下來的劍痕,一般情況下邪魔不會靠近,怎麼會有危險?”說到最後,他又撇了撇嘴道,“指不定是見到了什麼好物,自家人起了爭執,才導致身亡的呢。”

在北洲與另外三洲的邊境之地,戰亂與廝殺從來沒有停止過。多得是埋骨於此間的無名人,屍骸、法器乃至於道冊都無人收斂,被後來的修士撿了便宜。

“雖然是奉了洛水神宮的帖子來的,不過我勸閣下,要是沒點關係的話,不要輕易相信他們弟子的話。這些大宗派的人啊,一個個貪生怕死,有什麼臟活累活都丟給咱們這些散修乾。說是用功數換取丹玉或者雲砂,可中間轉了那麼多,不知道會被貪墨多少。”那修士抱怨之意越發明顯。他的聲音不小,被洛水宮的弟子聽見了,在對方投來警告的一瞥時,修士也隻是嘿然一笑,將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硬頂了回去。

放在平日稍微清閒時,這些洛水宮的弟子第一個罵回去。可如今斜穀出事了,他們壓根沒有心思理會混賬胡言的散修。那幫弟子中為首的那位從袖中摸出了一枚鳥哨似的法器,鼓起了腮幫子猛力一吹。隻聽得尖銳的哨音響徹駐地,數息後,哨音化作了一枚枚玉符,飄向了駐地各處。

衛雲疏伸手便取來了一枚,用神識一掃,發現是一封邀帖,要他們去斜穀查探情況,底下則是一行小字,明明白白地寫著任務完成後的獎勵。

“竟然是來真的嗎?”旁邊的修士也拿到了玉符,不由得咋舌道。他轉頭望了眼衛雲疏,好心道,“這位道友,我還是勸你彆接。斜穀那邊始終處於洛水宮真器的監控之下,可如今天輿盤沒有半點反應,說明對方有本事瞞過真器,一定不好相與。”

“唔,一斛玄階雲砂……也算是大手筆了,一定是很危險之事。”那修士直搖頭,他有心曆練謀點好處,可不想將性命交代在這裡。想了一會兒,他又大笑道,“要是道友想成為洛水宮的客卿,那麼這一趟非去不可了。”

衛雲疏朝著修士拱手說了一聲“謝”。

她不想成為洛水宮的客卿,可既然聽到了此事,也絕不能如此輕易放過。

玉符落下沒多久,數道遁光離開了營地,向著斜穀方向掠去。衛雲疏沒再猶豫,周身靈機湧動,將遁術一起,也如一點光華,直直地破開了半空中的陰翳。

斜穀。

仿佛一座高峻的山峰被一劍劈開,兩側崖壁切面極為險峻。無數紛亂的劍意在山穀中流竄,伴隨著一道道獸類痛苦的咆哮聲,濃鬱的血腥氣在風中蔓延開。

穀中一塊玄石有一丈高,此刻正盤膝坐著一個眼神陰鷙的灰衣道人,他一雙暗灰色的眸子覷著地面上的屍體,將功法一運轉,便吞噬了對方的血氣和元靈。地上隻餘下了有些皺巴巴的皮囊,他的身上則是血氣充盈,在頭頂慢慢地形成了一朵血色的罡雲。此人名喚萬不類,乃罪惡長廊的一名金丹修士,修得是《血魄功》,要吞噬修道人精氣與血肉來增長功行。他其實看上斜穀很久了,知道這兒的弟子大多洛水宮正傳,雖然一身玄功

極為精純,但是貪生怕死,缺少磨煉,是一群令人垂涎的肥羊。隻是因為此間的劍氣,一直不敢行動。

不過這一回,門中有大計劃,賜了一把“元磁砂”下來。“元磁砂”是不可多得的好物,能夠擾亂劍氣、阻隔劍意,原本是專門祭煉出來針對不周之巔劍修的。如今用在了這兒,將那崖壁間流竄的劍氣儘數阻截住了。

颯颯的鳴聲入耳。

灰衣道人驀地抬眸,數了數前方出現的四道遁光,他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頂上的血色罡雲一個顫抖,立馬分出了一道與他模樣類似的血魄。這是他這樁功法的奇妙之處,他雖然隻是金丹境界,可頂上血雲若在,便能化生分/身,被打死了也不要緊,大不了日後多吸食幾個修道人,將那缺失的血氣補回來。

最先抵達的四名修士都是一心要成為洛水宮客卿的散修,其中一人恰是那對“太一劍”萬分感興趣的鄭道人。他修力道功法,身軀宛如鋼鐵鍛造成,在落日墳丘橫行,積累了不少的功數。可這還不夠,他能做到的,彆人也能做到。就算成為洛水宮客卿那也有上下之分,他急需一個機會在洛水宮露臉,故而聽聞斜穀之事後,他心中大喜,忙不迭趕來了。隻是覷了眼同行的修道士,他的心又沉了下去。競爭對手儼然也是戰功赫赫的,功行不弱於他。

隻是鄭道人沒有閒心再思忖其他了,踏入穀中,他周身精煞一轉,將那迫近身軀的邪氣震了出去。視線落在了累累屍骸上,又驚又怒!“哪來的邪魔,膽敢放肆?”鄭道人爆喝一聲,舌綻春雷,震得山石撲簌簌落下。

萬不類睨了鄭道人一眼,頗為不屑。等見到對方一身精煞繞體時,他“咦”了一聲,眼眸中精光閃爍。“是個力道修士,那血氣更為強橫。來得好!”他讚歎了一聲,頭頂血雲中又分出一道血魄來。如此還覺得不夠,伸手一抓,掌中出現了一面血色的幡旗,輕輕一搖動,便見數道虛幻不定的人影從幡旗上走了下來。這幡旗是師長賜下的法器,裡頭的邪靈都是由捕捉到的修道士祭煉成的。萬不類有意將來的四個修士一網打儘,故而也不留手,伸手一點,便驅使著血魄和邪靈向前。

“都是我仙門的前輩。”鄭道人看著邪靈的衣裳,面色越發的難看。其中甚至還有洛水宮的真傳弟子!這些邪靈保留著生前的功法神通,隻是對戰意識稍微差些,但細數來一共有六道,對付起來頗為不易。然而他們沒有退路。鄭道人定了定神,高喝了一聲,便舉著一根閃爍著金光的棒子朝著前方的邪靈打去。

散修的功法良莠不齊,縱然得了機緣,可也不及仙門大宗那般清正渾厚。萬不類冷眼瞧著他們,唇角勾著一抹戲謔的笑容,他玩味似的看著在陰風與血魄中遊走的修士,耐著性子消磨他們的法器和靈力。他不是半道由玄入魔的,而是打小就在北洲生活,修得一身純正的邪功。雖然法門有傷天和,可都與天爭命了,還在乎那麼多做什麼?隻要法門有用就成了。

忽然間,萬不類心中浮現了一抹警兆。修道之人對天機多少都會有點感應,萬不類沒有忽略這一

縷不祥的預感,使了個遁法,瞬息之間便將自身轉移到他處。隻聽得砰一聲巨響,他前一刻坐著的玄石在那磅礴的靈力下被拍成碎末。這不是什麼神通的運用,而是純粹以靈力禦敵,尋常的散修斷沒有這樣的罡氣。是誰?萬不類神情凝肅起來,他忽有所感,抬頭朝著南邊望去,隻見一白衣勝雪的女修持著拂塵,乘風而來。

萬不類對各大宗派入金丹境的弟子都有了數,但是眼前這人,他從來沒有見過。些許是掩飾了面容?這樣想著,萬不類皺了皺眉,他一臉凝肅地掐訣作法,頓時召喚來一陣陰慘慘的陰風來。這等陰風中夾雜著鬼哭狼嚎,極能汙穢靈光。

?想看問西來意寫的《我死後,道侶追悔莫及》第 25 章 025嗎?請記住.的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衛雲疏覷了眼萬不類,眼中掠過了一抹怒意。這邪修身上滿是血煞之氣,不知傷得多少人的性命才練就了這一身邪門功法。眼前著呼嘯著吹來的陰風,她持著拂塵往前一揮,一道清光立馬將烏煙瘴氣的氛圍打散。她沒有入陣幫助鄭道人一行人,而是將視線放在了“元磁砂”上。她認得此物,過去同邪修打過交道,由於她修的也是劍道,邪修們多拿出此物對付她。一開始,面對著“元磁砂”確實沒有辦法,後來琢磨出了門道來,就祭煉了一種名為“藏劍春雷瓶”的法器,將劍氣打入瓶中。這“元磁砂”最喜劍意,加上瓶上的吸攝法符,不愁收不住它們。

衛雲疏覷了一眼,附近並無雲門的弟子,不怕被人認出。她將拂塵往前一劃,前方立馬出現了一道氣痕,將那再度迫近的陰風攔截。緊接著,她將“藏劍春雷瓶”一擲,掐了一個法訣,隻聽得無數劍鳴響起,瓶身劇烈地震顫著,仿佛要被其中的劍氣撐破。而那原本還在劍痕處磨動的元磁砂,在一震後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朝著瓶子撲去。

萬不類見衛雲疏分心,先是一喜,等見到了雲砂的變化,臉上的笑容頓時維係不住了。要是元磁砂消失了,那壁上的劍痕壓製著,他的邪功就很難發揮出來!他喝了一聲,猛地朝著頭頂剩餘三分之一的血雲一吸。血色入體,他的臉龐頓時漲得紅彤彤的,隻是氣勢也隨著節節拔高。將渾身靈力一運轉,他頭頂生出一隻血色遮天蔽日的血色巨掌,朝著“藏劍春雷瓶”悍然抓去!衛雲疏哪會讓這道人得逞?但是此刻道人的氣勢陡然一增,氣息綿長,怕是不好對付。心念一動,拂塵往前將“藏劍春雷瓶”一卷,帶著它立馬遁出血手的範圍。

萬不類眼神微微一變,他的血手打下的速度其實非常快,唯有劍修能輕易遁出,可此人從未使用過法劍,甚至身上沒有半點劍氣的痕跡,怎麼能夠逃遁?難不成是其他遁法?這樣就不妙了!一個遁法極其高明的同境界修士,是很難捕捉到的。萬不類心想著,眼中綻出了一抹凶光。他未見衛雲疏使用神通,便推測她隻將遁法練到極處。思緒轉動間,他果斷地放棄了衛雲疏,而是將視線轉向場中的四人!待到收拾了這幾人,他身上的血氣定然壯實。元磁砂沒那麼好收儘,大不了棄了這地離開!而且,仙門修士,見同道落難,會不施以援手嗎?

鄭道人一行人應對邪靈和血魄時,本就壓力重重。如今萬不類將全部力量壓過來,

他們行動間更是捉襟見肘,不多時就被打散節奏。鄭道人先前見到了衛雲疏,還以為會輕鬆一些,哪知道對方連個眼神都沒有投過來。他起先還忍著,但是慢慢地,就撐不住了,朝著衛雲疏大吼道:“這位道友,為何不來助我等?”

衛雲疏本就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她見鄭道人一行人尚有餘力,便尋思著從“元磁砂”下手,哪知道對方這般沉不住氣。他們的身上護持的法器都還沒拿出吧?衛雲疏暗歎了一口氣,催動著靈力加速攝取“元磁砂”的速度。

萬不類眼中掠過了一抹訝色,沒想到都這時候了,那女修還不回頭,當真是心狠手辣。他衝著鄭道人一行笑了笑:“你們仙門修士,與我等似乎並沒有什麼差彆吧?你們要是死了,曾經積累的功數是不是就是她的了?”這話一出,鄭道人一行人神色各異。萬不類見慣了散修,知道此輩更容易動搖,他又慢悠悠地勸道,“我看洛水宮還不如我罪惡長廊賞罰分明。”他的形貌雖老態,可聲音裡多了幾分魔魅。

鄭道人猛地回神,拔高了一聲喝罵道:“諸位道友,彆聽這魔頭妖言惑眾!”這裡本就邪氛重,一旦被邪魔侵入靈台,到時候想要驅逐就不容易了。有他這一喝,另外三人也漸漸地緩過神來。可方才的一個怔愣,讓萬不類抓到了時機,數道血魄已經逼到了他們的身前。

然而就在電光石火間,數道凜冽的劍芒飛掠而出。仿佛烈陽融雪,那血魄在接觸的刹那便崩碎了。那頭元磁砂還沒有除儘,但已經無法徹底阻攔壁上的劍痕了。衛雲疏手中拂塵一勾,便牽引出數道劍氣,向著血魄打去。“諸位道友,若是堅持不住,就先行退去吧。”衛雲疏淡淡道。

鄭道人冷哼了一聲,哪裡肯退?可另外三人與他不是一心的,見這邪魔手段多,甚至能引動心中邪念,已然生出了退意。恰好有人替他們斷後,此刻是最好的時機。紛紛對視了一眼,他們默不作聲地朝著衛雲疏打了個稽首,就化作流光離開。萬不類哪裡肯讓他們離開?但是身後的劍意如芒刺在背,他根本不敢放過。他怎麼都沒想到竟有人能引動壁上劍意!他的做法都是基於他自身的揣測,一旦失算了,那就是步步錯。死死地瞪著衛雲疏,眼中恨意越發濃鬱。“今日貧道就拿你來祭我血幡!”萬不類咆哮了一聲,張嘴將散落的血氣吸入軀體。將幡上邪靈一催,他自己則是發了狠,扭頭要將鄭道人拿下!

鄭道人可不敢大意,縱然身如鋼鐵,水火不侵,也不想沾染半點血汙。但是鬥了幾回,他的金丹越來越弱,體內的靈氣幾乎消耗一空。再打下去,他大概也會變成洛水宮弟子那樣的下場。心中暗暗發苦,過去堅持的也頃刻崩散了。他默不作聲地朝著衛雲疏所在的方向靠去,最後從乾坤囊中抓出了一把雷珠撒出,高聲道:“此魔頭力量被消磨了不少,道友且等我去找來救兵。”

衛雲疏不在意鄭道人的態度,這等人她見多了。她知道邪魔有意抓住鄭道人,還分出神思替他阻了一阻。待到閒雜人等的氣息徹底消失殆儘,衛雲疏才舒出了一口氣。她抬眸打量著眼前面容扭曲的邪道人,擰

眉道:“閣下氣息駁雜,不能修至大道,何不回頭?”

萬不類已經很不耐煩衛雲疏了,聞言冷笑道:“我若回頭了,你們仙門會放過我?”

?問西來意的作品《我死後,道侶追悔莫及》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衛雲疏想也不想道:“不會。”

“囉嗦什麼?死的是誰還不一定呢!”萬不類打得一肚子氣。哪想到這看著尋常的女修會這樣難纏?出來的時候已經拿到了相應的資料,可沒有人說這邊有這樣一個人在啊!也不知道那幫家夥怎麼打探的消息。

衛雲疏點了點頭,沒再廢話。藏劍春雷瓶尚在吸攝元磁砂,隻不過此刻的衛雲疏也不在乎了。她一臉淡漠地看著邪道人,手一招,霎時間轟隆一聲爆響,重天之上,起了無數紫色的雷霆,閃爍流竄,蔓延數裡。電狂雷鳴,罡風陣陣,如海潮拍岸,一道道湧來。在那連綿不絕的爆響聲中,萬不類的神色驟然變得慘白。

雷者,天地之機樞,陰陽之動,乃克邪之妙法!

十多裡外的一座高山上。

白發女修本盤膝坐定,身前浮著一枚半個手掌大的血色樹種,在聽聞雷鳴時,她倏然抬眸望向蒼穹,神色驟然變化!

“一氣九禦天雷!衛雲疏?!”她喃喃道,霍然起身,作勢要朝著雷光滾動最激烈的地方去。

一道黑煙滾動,從中走出了一個朱顏綠發的黑袍修士,他朝著洛泠風揚眉一笑道:“洛真人不是要來取太一劍嗎?這是要往哪裡去?”

洛泠風寒著臉沒有接腔,她仍舊在思索“一氣九禦天雷”的事情。

雲中城中庫藏頗豐,各種神通法門不計其數。諸如衛雲疏修的《太上三光玉章》便是其中的上上功。但是除此之外,衛雲疏隻修了入門的《一氣正源經》,像她的大神通“一氣九禦天雷”以及“三光擒龍印”都是她自身推演出來的。

衛雲疏與人寬厚,極少在外人跟前顯露自己的神通手段。可洛泠風這三年瘋了一般找尋跟衛雲疏有關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她所有的鬥戰經曆,因而知道了她有這兩門功法。修到了衛雲疏這個境界,其實門下早該收弟子了,隻是雲中城世家那邊多推諉,不願意將自家靈秀弟子送到瞧不起的衛雲疏手下,所以洛泠風確認,這門神通隻有衛雲疏一人會使得!

洛泠風逐漸地焦躁了起來,山風吹拂著她的袖擺,她的眼神幽邃,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迫人的氣勢。隻是那黑袍修士也不懼她,邪笑了一聲又道:“聽聞洛水神女極擅琴章,以《二十四章天經》入琴道中,周某今日就來領教高明!”說著,將大袖一擺,身後漸漸地浮現出一輪詭異而暗沉的黑日來。

這黑袍修士正是由玄入魔的周玉霄。他身為玄門弟子時,修的是“太上真陽功”,如烈日真火,待到離開宗門後,他便轉入了邪魔之道,將一輪堂皇正大的真陽化作了“大日黑天功”,奪取一切氣機。此刻,他虎視眈眈地凝望著洛泠風,眼中浮動著一股陰慘的邪氣。他伸手朝著前方一點,便見無數道黑色的日焰如箭矢般衝向了前方,帶著焚燒一切的毀滅氣息。

天穹上滾動的雷霆蓄勢並不需要太

久,幾個呼吸間便已經轟然落下。隻是轉眼的功夫,那滾蕩的雷霆便有消失的跡象。洛泠風恨不得立馬尋到雷霆生發的那處,可眼前有個礙事的邪修阻攔著她。眸中的慍怒之色越發清晰,唇角卻是勾起了一抹笑來。她凝視著前方流動的黑焰,周身氣機上浮,無數浪潮翻湧,如大浪一般向著前方拍去。在那滾滾的水潮中,有數滴幽沉如墨色、好似雷珠般的水滴竄動著,摩擦間發出了激烈宛如雷霆的聲響。

大日黑天焰是尋常水打不滅的,但洛泠風修的是“洞淵真水”,乃上上法。此法一共三境三重,修到了第二重洞淵重水時,那些水滴便化作了重若千鈞之物,更彆說洛泠風如今已經修到了第三境“洞淵真水”,一滴真水可化洪澤。在這無邊無際的洪流中,不管是氣機的流轉還是法器的騰挪,都受到了壓製。

周玉霄皺了皺眉,低語道:“水功?那邊傳來的消息不對。”可他久與玄門弟子對戰,知曉萬不能讓這水流沾身。他掐了個法訣,黑焰落入了水中後猛然膨脹了起來,仿佛一輪輪即將隕滅的大日,不到一個呼吸間,便轟然暴散。靈力對撞時的轟然巨響在天地間回蕩,足足持續了半刻鐘才消弭。周玉霄盤膝坐在了一團黑雲上,周身黑氣漫卷。他伸出手掌往前一按壓,便見黑氣凝化成一隻巨大的手掌,往前排去。一股股狂流蕩開了罡風,仿佛要將一切捏入掌中。

洛泠風走在了水流上,白發在風中飄拂,遮住了半張面龐,隻露出了流轉著晦暗眸光的眼。她指尖一彈,便有數滴重水從浩浩長河中飆去,砰一聲打在了那隻手掌上。一時間罡風四溢,手掌從指尖開始崩散。

“洛真人好本事!”周玉霄眼中煥發著無儘的光彩。雖然此刻他與洛泠風都在元嬰境,可對方本身是洞天修為,以他一個人的能為,根本不可能拿下。此番貿然出手,也隻是略作試探而已。他心中對洛泠風這尊元嬰化身的修為有了數,故而決定收手。他揚眉一笑,袖中浮現了一張光芒粲然的法符。他揚聲道:“洛真人若是想要太一劍,儘管來吧。”說著,法符上的光芒將他軀殼一卷,一閃一滅間,他頓時沒有蹤跡。

洛泠風眼中戾氣浮動,她無心追逐周玉霄,而是望了眼即將散儘的氣息,將自身氣息完全地放了出來,之後不管不顧地向著那邊遁行。隻是等她找尋到斜穀的時候,隻看到被雷霆打得四分五裂的山體,根本找尋不到半點人的蹤跡!洛泠風面上的怒氣更甚,她罵了一聲“該死的”,腳下水潮猛地向前衝去,將那殘存的半邊山打得粉碎。

恰在此時,數道人影駕著劍光飛掠而來,其中為首的恰是鄭道人。在找到了機會跑出去後,他去找了救兵。其實心中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哪想到來到這邊就看到了面色陰沉的洛泠風。鄭道人眼皮子一跳,不敢仔細抬頭看那道身影,忙按住遁光,敬聲道:“見過洛真人。”

洛泠風沒說話,她驀地望向了鄭道人一行人,心中的戾氣和殺意都沒有散去。

那股威壓如洪流,拍得來此處的弟子左搖右晃。鄭道人修的是力道法門,勉強還能支撐著,可面色已

然變得煞白如紙。心中浮現了警兆,巨大的驚恐和不安籠罩著他,他恨不得立馬遁離此處,然而雙腿像是灌了鉛,怎麼都挪不動。“原來是洛真人出手鏟除了邪修。”鄭道人勉強地擠出了一句話。他曾放狠話想要爭奪“太一劍”,可真正面對著洛泠風那如同淵海般的威勢時,才醒悟到自己的念頭有多麼可笑。

洛泠風不輕不重地開口:“邪修?”她拂了拂袖子,控製住了周身流轉的殺意。

鄭道人見她肯搭話,暗暗地鬆了一口氣。他道:“是啊,先前有一位道友牽製著,讓我等搬救兵。還以為來——”“晚了”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鄭道人肩上驀地多了一股重壓,膝蓋一軟,險些撐不住跪在地上。洛泠風與他們隔著一段距離,可他偏偏感覺此人仿佛近在眼前。他就像是一張薄紙,隨時都可能被撕破了。

“是誰?!”洛泠風厲聲問道。

鄭道人嚇得心驚肉跳,他眼皮子跳了跳,結結巴巴道:“小、小、小道不知她的名姓。”

“那模樣呢?”

“很、很平凡?”鄭道人怕自己含糊的語言惹怒了洛泠風,便掐著決招出了一面水鏡,想要將衛雲疏的形象投映出來,可不管他怎麼嘗試,那落於水鏡上的隻是一道面貌模糊的白衣身影,像是隔著一層!鄭道人心中發苦,頭一點點地低了下去。

“廢物。”薄唇中擠出了一句滿是譏諷的話語,洛泠風沒再理會面前的修道人。可能受到這邊滾蕩的邪氣影響,她心中那團熾火越燒越旺。沒再看鄭道人一行人,她化作了一道流光,朝著落日墳丘深處去。

鄭道人鬆了一口氣,臉上敬畏之色一點點地退去。

跟隨著他一道過來的修士噤若寒蟬,良久之後,才有人道:“都傳那位是仙域第一美人,柔情似水……可如今看來,一道化身都這樣恐怖。”

“洞天真人,能有幾個可親近的?”

“她這三年來做的事情,哪一件是好相與的?有那位帶頭,雲中城弟子越發囂張跋扈了。不過話說回來,情情愛愛真是沾不得,它竟然會讓一個人心性大變。”

“諸位道友,彆胡言了!”鄭道人不耐煩地打斷了重道人的私語,“萬一被感知到了就麻煩了,這等地方被人殺了,伸冤都沒處去。”

-

斜穀數十裡外的一處山洞。

衛雲疏草草地清理了四處的邪怪與野蠻生長的荒草,坐著調理內息。那門神通威能宏大,同時也需要渾厚的靈機做支撐。她如今的境界跌到了金丹,在那瞬間靈力幾乎被抽空。而且這元魄的化身……一不留神就容易將自身的精氣也給崩散了。想要恢複如常,至少得從雲中城取回軀殼——但這事情不易為,也不可為。

靈機流轉變化,一個大周天後,衛雲疏睜開了眼。眸中神光湛然璀璨,仿佛無數星光彙聚,可旋即歸於黯淡與寂滅。她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慢地站起身,正思忖著接下來去哪裡,袖中的一枚玉符光芒亮起,那正是謝知潮離去前留下的通訊之物。

“薄道友,混沌樹有異,若有閒暇,速來離穀!”

衛雲疏取出了輿圖找尋到了離穀的位置。

那一處地界在落日浮島東北百裡之外,它是由混沌樹的根係撐裂山體而形成出一個幽穀,那兒空間不太穩定,是邪魔出沒最多的地方。衛雲疏沒有猶豫,將東西一收,旋即向著離穀遁行。

此刻的離穀中。

謝知潮看著對面不遠處坐著、一臉愧疚的人,半晌無言。

她跟隨的隊伍是這好師妹找的,經過了與邪修廝殺、自相殘殺以及負氣離隊等種種後,終於隻剩下她們兩個來自不周之巔的自己人了。

“三師姐。”坐著的少女可憐兮兮地抬頭看謝知潮。

謝知潮咬了咬牙,額上青筋一跳一跳,最終擠出了一句:“嬴月,你彆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