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飛劍上的雲門弟子乃雲中城世家大族出身,在洛泠風那處唯唯諾諾,受些閒氣也不敢吱聲,可到了外頭那大族的倨傲做派卻是完全地顯露了出來。見謝知潮伸手按刀,他頓時大怒道:“閣下是要阻我雲中城做事?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話音落下,右手往前一指,便見一枚如魚形的靈巧飛梭颯颯飛出,直指衛雲疏二人。
“萬師兄!”那先來一步的雲門弟子神情大變,立馬出聲阻攔。
萬師兄哪裡肯罷手?他這枚飛梭是一件上乘的靈器,隻要再蘊養一段時間就能孕育出真靈,一躍成為真器!法器分為四等,寶器、靈器、真器以及道器。道器為一宗的鎮道之寶,靈器同樣不可多得,就算他是大族弟子,隻要不是被精心培養的嫡係,根本無有可能得到族中賜下的真器。他這飛梭的蘊養可不僅僅是將它藏入內府打磨,還需要靠著戰鬥磨礪。如今找到了一個打鬥的機會,他一掐法訣,頓時將這飛梭舞得條光亂閃。
謝知潮見這雲中城弟子先一步動手,面上神色越發不耐。銀白的刀光在半空中留下了數道淩厲的氣痕,隻聽得砰砰數聲響,那半空中來去無蹤的飛梭顯化了出來,並且出現了數道裂痕。
衛雲疏在一旁看得分明,雖然說同時金丹期,可謝知潮是不周的真傳弟子,修得是《開天卷》,功法猶為霸道剛猛,且是自身一步步走來的。而這雲中弟子一身功行則是多靠著族中賜下之藥拔升,根本勝不了。
“你竟然傷我飛梭?”萬師兄勃然大怒,將飛梭招了回來,看著上頭的裂痕心中滴血。此法器關乎他的功行,一旦壞去,他自身也要低幾個小境界。到了這等時候,他越發冷靜不下來,將金丹中的靈力一逼,化作了一片霧騰騰的煞氣,又將飛梭一祭。
謝知潮原先還留著手,畢竟都是仙門大派,沒必要結下死仇,可見這道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她也有些惱怒了。刀光大綻,洶湧如潮,悍然如驚濤拍岸。
就在電光石火間,一道雪色如匹練的光芒刷了過來,輕綿綿的,卻將刀光以及那片煞氣分割開了。
衛雲疏神色微微一變,在這雪色出現的刹那,她便伸手在面上一抹,頓時改易了面容。這是一件真器,名曰素塵紗。當初洛泠風嫁入雲中城時,顯現出來的是金丹修為。她怕洛泠風出事,便到處尋覓寶材,祭煉了“素塵紗”這一護持自身的防禦真器。此物一出現,怕是洛泠風也在不遠處了。
“謝道友。”衛雲疏低聲喊了一句。
謝知潮的刀光與那雪芒一交接,也知曉那是件真器,她收起了刀,轉身擰著眉瞥了衛雲疏一眼,這一瞧,眼中頓顯訝色。原本的薄道友與雲中君有幾分相似,現在面容一改,卻是一點相似都無了,寡淡的眉眼,扔入了人潮中都尋不出來。心思轉了轉,她也沒有詢問,隻是冷眼看著被素塵紗格住的,正無能狂怒的雲中城弟子。
“住手!”這道呼聲晚來了片刻。
衛雲疏聽著清脆的聲音,將目光投下去,望見了一個戴著蓮花道冠、
身著繡鶴白袍的少女。至於她的面容——實在是太熟悉了,衛雲疏不免心中泛起了幾絲波瀾來。她少時是這番模樣,隻是氣度卻沒有半點兒相似,想來這人就是洛泠風特意走一趟葬天關的原因了。衛雲疏又瞥了眼對方手中的素塵紗,壓下了心中起伏的心緒,收回了目光。
“雲師姐。”不情不願的聲音響了起來,彆說是那脾氣極壞的萬道人,就連率先出現的兩人也不甘心這般喊一個沒有半點靈力的凡人。可她畢竟是那位的記名弟子,如今手中還持著一件真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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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師弟這是做什麼?”雲淡也擺出了“師姐”的架勢斥責了一聲,之後不顧萬道人難看的臉色,朝著衛雲疏、謝知潮二人拱了拱手,溫聲道,“抱歉,門中弟子不懂事,驚擾了二位道友。”
“的確是不懂事。”謝知潮冷笑了一聲,譏諷道,“虧得是雲中城的弟子,要不然不知被人殺了多少回了。”
萬道友心中怒火中燒,瞪著謝知潮:“你——”
雲淡拔高了一聲,叱罵道:“萬師弟!”她瞪著萬道人,直到對方悻悻地閉上了嘴,才從乾坤囊中取出了一個精巧的玉壺,溫聲道,“這是一壺雲砂,就當作給二位的賠禮。”這雲砂並不是宗中之物,而是洛泠風賜給她的,如今拿了出來,面上坦坦蕩蕩,倒是惹來了另兩位雲中弟子的讚賞。
該收的東西謝知潮也不會推拒,伸手一攝,將那一壺雲砂納入掌中,她瞧也不瞧就將雲砂遞給了衛雲疏,笑道:“薄道友,你收著。”
衛雲疏莞爾一笑,沒有推拒謝知潮的好意。她凝眸望著洛泠風新收的記名弟子,等待著她的下文。此事自然不會就此了結,雲中城有本事查到那身死的散修,自然也能追溯到她們的身上。畢竟跟邪修有關,她們回答一番也並無不可。
果然,見謝知潮收了東西後,雲淡露出了一抹笑容來。她同樣要請衛雲疏二人往雲門駐地走上一趟,可聲音溫和謙遜,沒有半點咄咄逼人。
謝知潮不是那種拿著“小事”就不放的人,見雲淡如此拉下臉,又瞧她與雲中君有幾分相似,神情不由得緩和了幾分。不過她也沒有直接應下,而是望著衛雲疏詢問道:“薄道友,你覺得如何?”
衛雲疏沉思片刻,笑著點頭道:“那就走一趟吧。”來這邊的邪修不過是金丹期,以洛泠風的性子不會事必躬親,她恐怕真是為了“自己”而來的,如今已經找著了人,未必會人前顯露蹤跡。
雲淡見衛雲疏點頭,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她拜入雲中城,可不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失敗了。那萬道人不長眼睛,她卻是認得出來的,對方使用的刀法分明是不周之巔的!想到此,雲淡眼中掠過了一抹怨毒,隻是她低著頭,飛快地將情緒掩藏了起來。
而衛雲疏感知到了一抹森然的惡意,不由得腳步一停,連眉頭都擰了起來。她沒有放開神識,四面都沒有異狀,便將此事放了下來。朝著投來關切視線的謝知潮笑了笑,繼續跟上了雲中城的弟子,前往他們在城中的駐地。
雲門駐地在葬天關中心,占地
甚廣,屋宇連綿,鱗次櫛比,儼然是一座城中城。進入此間,燈火燦爛,將四面照得如同白晝。道路旁桃紅柳綠,奇花異草,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煞是爛漫。來往的白衫弟子不少,他們見著雲淡,打了個稽首,便飛快地低下了自己的腦袋,不敢再仔細瞧。這人實在是太像雲中君了,恍惚中,有種雲中君歸來的錯覺。
“就在此屋中了。”雲淡向著前方一指。她快步向前走了幾步,朝著守在了門口的修士說明了來意。那弟子不敢怠慢,忙不迭向著屋中傳訊。不多時,就從中出來,樂嗬嗬地引著衛雲疏、謝知潮二人進屋去。
屋子裡,一位身著寬袖藍袍、頭戴金冠的道人盤腿坐在了蒲團上,左手側則是擺著一件形似羅盤的法器,此物名“定真言盤”,一旦有人在它之前說謊,便會發出異光。隻是此物對付功行高的人無用,尋常隻是拿出判斷弟子間爭執的真相。這道人見了衛雲疏她們兩人,也隻是稍稍地抖了抖眼皮。他的目光最後從雲淡的臉上滑過,眼中閃過了一抹不加掩飾的厭惡和鄙夷之色。
“此是我宗陳真君。”雲淡低聲道。能夠被稱為真君的,自然是修到了元嬰的修士。
衛雲疏抬袖行了一禮,神色平靜。她認得此老,雲中城陳族出身,單名麒,是當初圍殺她的雲門修士之一。親眼見了背叛自己的人,衛雲疏也沒有太大的心緒波動,行禮之後兀自垂首站著。她和謝知潮都不是雲中城弟子,頂多敬他修為高出一境。
陳麒捋了捋胡須,沒想拿捏底下的兩個“小輩”。他隻是例行公事般詢問了兩人遇到那邪修前前後後的事情。衛雲疏二人倒也如實相告,可惜從中很難找到什麼線索來,畢竟一照面就動起了手,直到對方魂飛魄散。陳麒也不失望,他請二人來隻是想證明他們與邪修並無瓜葛,將“定真言盤”收入了袖中,他擺了擺手,示意屋中人可以退下。
“二位道友,已經不早了,不如暫時在雲門休憩一夜?”出去後,雲淡提議道。
衛雲疏抬眸望了眼天色,這麼一折騰,一個時辰過去了。她轉向了謝知潮,輕聲道:“謝道友覺得如何?”雲門駐地顯然有陣法聚斂地氣與靈機,這邊的靈力旺盛,更適合修道人休養生息。
謝知潮思索了一會兒,點頭道:“可以。”在她看來,衛雲疏是散修,根基弱,身上儲蓄恐怕也不多。能在比擬洞天福地的雲門駐地休息一陣,好處總比風餐露宿多。
雲淡見狀,當即安排了一座有兩間相鄰廂房的院子。
等到雲中城的弟子都退下後,衛雲疏才舒了一口氣。她擰著眉,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拍了拍腦袋,誒了一聲。沒等謝知潮詢問,她就將收在了靈寵袋中的毛驢阿芒放了出來。自那日碰到了邪修後,衛雲疏怕它被吸乾血氣,便將它收了起來,之後村子邊的邪修解決了,她也忘記了阿芒。
落地的阿芒才站穩腳跟,就仰頭“昂”了一聲,後蹄一撅,毫不留情地朝著衛雲疏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