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003(1 / 1)

第3章

清幽的月色破雲而出,如水灑落在地。

衛雲疏看著這一輪皎月,心中想著雲中城與洛泠風。那些恭賀她成元嬰的人心中鄙夷乞丐出身的她,唾棄她的卑賤,覺得她不配當雲中君。那麼洛泠風呢?她同樣如此嗎?還是覺得自己以勢淩人,迫她嫁入雲中仙城呢?

“薄道友有心事嗎?”謝知潮擦了擦唇角的酒漬,覷著衛雲疏問。

衛雲疏心念微動,她的過往有太多的晦暗與不可告人的心酸,可總需要一個紓解口。她轉頭對上了謝知潮,斟酌片刻道:“我有一位朋友,她待她的道侶極好,幾乎是百依百順,可不知為何,她的道侶卻要聯合其他人一起殺她。”

謝知潮眸光一亮,頓時來了興致:“家仇國恨?”

“沒有。”衛雲疏搖頭,“算是久彆重逢,可她的道侶早已經忘記了前事,過往就不用再提了。”

謝知潮“唔”了一聲,她屈起手指敲了敲酒葫蘆,又問:“難不成是強取豪奪?”

衛雲疏面上露出了一抹遲疑。謝知潮不待她想明白,就繼續道:“你那朋友是不是地位權勢要高些?”

“算是吧,隻是她從未借著權勢要旁人如何。”衛雲疏答道。她其實知道洛泠風有婚約在身,故而後來找到她的時候,也不曾想過什麼。可後來,洛水神宮與無塵海的婚約解除了,再就是神宮之主主動提出與雲中城聯姻。

“薄道友這話說得不對。”謝知潮搖了搖頭,“我師姐說過,如果你掌握了權勢,就算是一個眼神,底下的人都會費儘心思揣測,他們的迎合是不動聲色的。你的朋友沒有發現,不代表著沒有發生。”

“道友的意思是——”衛雲疏遲疑了一會兒,她細細地思考了一番,認真地答道,“我那朋友的道侶曾經有婚約在身,可後來不知為何解除了。難不成是我那朋友之故嗎?”

謝知潮搖頭道:“不好說。”她沒有經曆過這件事情,不知細枝末節,無法從對方三言兩語中得到答案。

衛雲疏歎了一口氣:“原來她便是因為這恨上了我那朋友嗎?是怪她棒打鴛鴦了?可她從來沒有提起過先前的那位未婚道侶,我們確定她對那人沒有愛意。”

“要麼是你和你的朋友被她騙了,要麼就是——”謝知潮頓了一會兒,才道,“恨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這件事情本身以及自身無能為力,隻會受人擺弄的無奈。”她沒有遇見過,但是師姐曾提到了不少,師姐說的話總不會錯。

衛雲疏悵然道:“是這樣嗎?”要就是這樣,那便是她失察了。其實在後來,她能夠感知到幾分洛泠風身上的抗拒,她知道洛泠風不喜歡自己,想要放她走,可她自己拒絕了。她無比地期待洛泠風能夠留在雲中城,能夠留在她的身邊,但是沒料到,留下她的會是那強烈到毀天滅地的恨意。“我那朋友,先前也想過解除婚契,可是被對方拒絕了。”

“光從道友你的形容來看,我隻覺得你那朋友有些糟糕。”謝知潮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直言道,“

想娶就娶,想棄就棄,這是將對方當成什麼了?你朋友的道侶地位比她底下,若是回到族中,面對的會是怎麼呢?雖然咱們修士都說放下執念,一心向道,可到底是從凡人中走出來的,又在紅塵裡滾蕩,多多少少染了紅塵人的習性。”

“然而因為如此,就要對枕邊人痛下殺手,那也過於心狠手辣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謝知潮“嘶”了一聲,光是想到這點就遍體生寒。她隻是覺得雙方都不夠坦誠,可若是因此起生死之爭,未免不值當。

衛雲疏沒再答話了。洛水神宮雖然為南洲第一,隻是宗中勢力過於複雜,神宮之主並不能完全掌控手下的長老。原本還能維係著一種面上的平和,可如今早已經分崩離析了。偌大的神宮拆解成了好幾個互相仇視的勢力。所幸他們還沒有徹底昏了頭,知道他們的大敵是罪惡長廊。其中似乎有洛泠風的手筆,她知道,洛泠風對待家族,沒有任何的溫煦,隻剩下了恨意。被這樣的恨填充,怎麼可能會有快活呢?

謝知潮拍了拍腦袋,忽又問:“薄道友,你那友人如何了?”

衛雲疏呼吸一滯,良久後,她才輕輕道:“死了。”

謝知潮面色微微一變,她起身朝著衛雲疏行了一禮道:“抱歉。”

“不要緊。”衛雲疏笑了笑,“這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沒有愛而不得之苦,也不必再擔心失去了。一命還一命,是天意如此。

正說話間,一道高亢難聽的驢鳴聲從林子的縫隙傳來,起風了。

樹木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層層疊疊的,仿佛張牙舞爪的怪物。在這一片樹影中,詭色上浮,一根根血色的如蛛網般的絲線從泥土中探出,宛如閃電般撲向了前方的人。

謝知潮的反應極快,聽著颯颯的風聲長刀出鞘,銀色的刀芒宛如月輪般勾勒出冰寒的光,斬向了血色銀絲,將它們切成了一道道碎光。

“邪修。”謝知潮面色冷了下去,她握著刀,袖袍在風中拂動。那一道道血絲極為詭異,隻要有一道血氣尚存,就能夠綿延不絕地生出更多的絲線。轉瞬之間,這一帶都被充斥著邪意的血光籠罩。血絲前湧,迫切地想要鑽入衛雲疏和謝知潮的身體。

衛雲疏手中拂塵一擺,雪色的光芒向著前方一刷,便見血線如烈陽下的融雪,轉瞬間便消散了。到底是死過一次,如今沒有肉身隻留下元魄,修為不足當初的一成,堪堪到了金丹境。除非——那個念頭一起,衛雲疏又將它壓了下去。她掩著唇輕咳了一聲,低聲道:“他們沒有去村子,比起那群凡人,修士的靈機和氣血更為滋補。”

謝知潮渾身的肌肉緊繃著,她並不畏懼這些詭異莫測的血線。隻是對方若是一直藏在暗處不出來,她們也沒有辦法。“薄道友,我有一個想法。”謝知潮是個大膽的人,她身上有著不周弟子悍不畏死、甘願以身犯險的氣度,她傳音入密,將自己的打算告知衛雲疏。原本刀光形成一陣刀煞,密不透風地護持著自身,如今撤了一半,給了血線探入的機會。

衛雲疏道:“謝道友,還是我來罷。”罪惡長廊的邪修走

得是以生靈血肉為祭、提升自己修為的邪法。這東西恐怕就是邪修弟子常用的百纏煉血絲,此物一旦沾上身,便會如跗骨蝕心,直到宿主身上血肉消弭。不周弟子以劍意淬體,身上劍意百千萬,可謝知潮才成金丹,終究未將血肉都淬入劍意,如此行事還是有不小隱患的。朝著謝知潮笑了笑,衛雲疏伸手朝著那探到跟前的血絲一拍,大半血絲被拍散,卻也有數縷鑽入了她的身體。

“薄道友,你——”

衛雲疏抬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垂眸看著左手腕鼓動的血色球體,哂笑了一聲。手指掐訣,卻是直接以這道血絲來推演對方的身形。她雖肉身不存,可神意極廣,不過是一個呼吸間,便已經找尋到了對方的藏身之處。右手拂塵一撥,便見一道炫目的亮芒照徹幽暗的林子,向著前方釘去!

謝知潮立馬意會,不再糾結衛雲疏的舉動,長刀鳴嘯,交錯的刀光颯颯作響,宛如一張密不透風的銀網朝著前方罩定。她修的是不周上功之一的《開天卷》,有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五境,她如今修到了太初境,刀光出現的那一刹極為顯眼,但是很快的便化作了無形物質的先天一炁狀態,此一刀名曰“太初”!

林中發出了一道淒厲的慘嚎聲,緊接著從灌木叢中躍出了一道紅袍身影,那人面容扭曲,面色慘白如紙,一雙灰蒙蒙的眼中充斥著怒火和仇恨。他手中拿著一面已經被刀光斬破的魂幡,豎起了雙指在鼻前,口中念念有詞。隨著咒文的落下,一道道詭異的血色人影從他的腳下爬出,這是他以邪功煉成的血魄,隻差兩條就能達到九九歸一的狀態,生出靈性。他伸手往前一點,陰測測的黑風頓時刮起,與那血魄的慘嚎交彙,形成一片詭異淒厲的鬼音。

謝知潮見狀冷笑了一聲,腳步一動,已經持著刀殺入了血魄中。她的步伐靈巧,身形飄逸莫測,出刀極快。等到血魄爆裂開,那刀痕才顯露出來。

紅袍邪道人臉色極為難看,師妹說好了一道過來,可直到此刻都不見行跡。他原本也不想顯露身形,沒想到這倆玄門弟子竟真有點本事。他不再多想,將周身靈力一鼓,高喝一聲後,手中立馬放出了一面令牌,隻是這令牌不是對著謝知潮,而是衝向了一旁的衛雲疏。此物名曰“血魄令”,可暫時馭使未被煉化但沾染了百纏煉血絲的修士,他的手中隻有一枚。雖然心疼萬分,可也隻能如此!

血魄令在靠近衛雲疏三尺之內便化作了一道紅光,如落梅印記一般點在了她的眉心。

紅袍邪道人見狀大喜,他避開了那淩冽的刀光,向後躍了一步。朝著衛雲疏瞪了一眼,他喝道:“去!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