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到底是什麼東西,喪屍算不算人類?
這是攤主變異成為喪屍後,最想知道的問題。
它還能思考,它還擁有理智,它還可以正常說話,它的記憶依舊十分清晰,它擁有喜怒哀樂各種情緒,它的思維跟被咬之前沒有任何的不同。
它隻是被咬了一口,怎麼就不算人類了呢?
它坐在鄰居的屍體旁,思考著這個問題。
攤主當然見過其他人類變異成喪屍的樣子,一開始還能正常說話,表現得和常人無異,但是很快就會獸性大發,抱著其他人啃。
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天。
可是,它被咬後,發生的變化可以忽略不計,僅限於身上多出一個無法愈合的傷口,停止了心跳和呼吸,會覺得人類很香。
那種味道類似於鐵板魷魚的香腥氣,它聞著聞著就會覺得很餓,但它可以控製住自己。
它一開始是不吃人的。
它當時覺得自己還是人類,隻是一個倒黴了一點的人類,混藏在人堆裡面逃難,人往哪逃,它就往哪逃。
它沒藏多久,就被其他人發現腿上的傷口,然後它就能看見最惡毒的眼睛,聽見最惡毒的聲音,遭受最惡毒的對待。
他們看著它,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在看病菌和垃圾。
所以,它看著他們,也不再像是看人,而是在看它的食物。
漸漸地,混藏在人群裡不再是因為它覺得自己是人,而是它想要獵食。
它要吃人,總是會遭遇點心理障礙。
因此它故意暴露出被咬過的腿,求求他們不要傷害它,它可以自己離開。
有人願意放它走,有人想要殺死“剛被咬的”“看起來還是人”的它。
遇到前者,它會真走,混進下一批人裡;遇到後者,那就是加餐時刻。
在末日來臨之前,它就是個支小攤的攤主;在末日來臨之後,它沒想到進化出來的異能也是這個方向,又乾起自己的老本行,隻是換了食材。
鐵板大腦、鐵板眼睛、鐵板舌頭,都是全熟,它不吃生食。
日子這樣一天天地過去,它對自己喪屍的身份接受良好,直到它混進了一個小聚集地。
在那裡,它結識了它的鄰居,一個老好人。
這種時候好人是最容易死的那一批人,它一直很好奇,這種人是怎麼活下來的?
在一次外出行動中它故技重施,暴露出自己的傷口。這個鄰居阻止其他想殺死它的人,在它主動提出離開後,竟然還把自己的口糧分給它。
分給它吃的,這是覺得它能活下去還是怎麼著?它覺得無語,也沒要,換了個方向繼續自己的捕獵遊戲。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它才再看到鄰居,鄰居也變成了喪屍,和它一樣的喪屍。
能說話,能思考,有理智,有情緒的喪屍。
它以為找到盟友,但是沒有。
它看見了一隻自殺的喪屍。
鄰居從高樓上跳了下去,身體四肢都歪七扭八的,但還沒死,還能行動。
攤主聽到鄰居的最後一句話是:“殺了我。”
鄰居覺得自己是人類,想要以人類的方式死去,而不是渾渾噩噩吃著同類為生。
“它跳樓的時候,給我留下很大的震撼。”
夏其妙下意識看向九二,發現它的姿勢變也沒變,對“跳樓”兩個字沒什麼反應。
自己猜錯人了?
她皺起眉,將注意力轉移回來,接著聽攤主講述。
“我覺得自己是喪屍,不是人了,而它覺得它是喪屍,也是人。”
“我在它身上看到熠熠生輝的人性,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喪屍還是人類嗎?”
“我一直沒有答案,但今天,你出現了。”
攤主看著夏其妙挑出來的那些喪屍,全是A級的,也就是有情感和理智反應的那一批。
其他喪屍都是被它控製著說“自己是信徒”,而這些沒有受它控製,全是自己表達自願的。
她極為精準地挑出了它們,它們被神明“承認”是人類了。
攤主沒有特彆激動的心情,它疑似得到答案後的第一感覺竟然是空虛,因為沒有意義。
喪屍是人類,又怎麼樣呢?
不會改變喪屍目前的處境,隻給它們增加許多煩惱罷了。
如果剝奪了它們思考的能力,那麼它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迷茫、糾結和反複無常。
攤主既想要人類永遠地存活下去延續種族,又想要毀滅人類,讓大家一起成為喪屍。
這個世界上隻剩下喪屍,那就不存在互打互殺的局面了,大家一起死,怎麼不算是一種和平呢?
可是,如果全部都是喪屍,喪屍可是無法繁衍生息的,遲早有一天喪屍會滅絕,人類也滅絕,那才是真正地看不到未來了。
因此,攤主一直猶豫不決,沒想好下一步怎麼辦,隻是約束起喪屍不要出去亂啃亂咬,自己則是擺攤邊消磨時間邊思考。
或許,神明真的能夠幫助它嗎?
這個想法出來,它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它原以為這個世界是沒有神明的,但是眼前疑似神明使者的存在,讓溺水者看見救命稻草。
也許這根稻草看著完好實則早已腐爛,一拉就斷,它也想要試一試,萬一就得救了呢?
“三號神大人為什麼降臨於此?”
這個問題,夏其妙在過來的路上已經被問過無數遍了,她對著基地裡人類的解釋是尋找阿爾卡尼亞。
然而,面對著眼前的喪屍,她換了一種說辭。
“阿爾卡尼亞對三號神大人說,這個世界沒有價值。”
攤主不可能忘記養育它成人的這片大陸的名字,就是阿爾卡尼亞,它在心裡咀嚼著“沒有價值”這幾個字。
它還沒品味出具體的滋味,就聽到對面的女人說出下一句話。
“三號神大人覺得,這裡還有價值,”她的聲音頓了一頓,清澈的眼睛注視著它,“神明大人不會拋下任何一位信徒。”
“所以,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的願望是,變回人類,結束末日,回歸正常的生活……這個是我們共同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