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洗車啊？”

店裡有人看見餘時年，迎了出來。

餘時年拿出警官證：“麻煩喊下你們老板。”

店員一怔，迎客的微笑一收：“這位警官, 稍等。”

兩分鐘後, 後海洗車行辦公室。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將後台的會員係統調出來。

“楊牧兼職期間負責過的訂單都在這裡, 我們店裡是提成製, 洗車、修車、保養，都算在裡面……”老板事無巨細地把訂單信息一條條搜出來，又小心打量著餘時年的臉色，“那個, 警官，方便問一下楊牧犯了什麼事嗎？”

餘時年看了老板一眼，從兜裡拿出一張紙，紙上寫了一串數字，赫然正是機車主人的會員卡號。

“你們的會員查詢係統是對所有員工開放的嗎？”餘時年問。

老板點頭：“是。”

餘時年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將寫了會員卡號的紙遞給老板：“再幫我把這個卡號下的消費記錄調出來。”

與此同時, 周宇和其他警員，也在往楊牧兼職過的其他店鋪跑。

某加油站，周宇對負責人說道：“我需要這個人兼職期間的所有工作記錄。”

同一時間, 其他警員拿出楊牧的照片：“老板，調一下七月份楊牧的接過的汽修訂單記錄……”

三個小時後，出發調查的所有警員拿著厚厚一疊資料回警局。

會議室，餘時年將所有資料擺在桌上，說道：“我需要楊牧在兼職期間接待過的所有顧客信息的整合。其中, 不管是加油站、汽修廠還是修車行，隻要有車牌號在不同店鋪出現過重合的，都單獨標記挑出來。需要注意的是, 這個人或許不會用同一輛車出現在楊牧工作的地方，所以你們需要做的是，查清所有顧客旗下的車輛……”說著，餘時年拍了下手，“好，開始分工吧！”

會議桌上，即便楊牧大部分時間都是無業遊民狀態，桌上依舊堆了不少的資料。

周宇兩眼一瞪，一隻手單掐人中，一隻手做了個捏拳加油的姿勢，大聲道：“衝啊，兄弟們！”

會議室裡，瞬時響起刷刷刷的翻閱資料的聲音。

門口，曹啟華透過門縫看著面對滿桌資料明明愁容滿面，卻依舊乾勁十足的隊員，側頭對身旁的人說道：“呂局，我說什麼來著。不用我們操心，再難的情況，時年心裡有數。”

呂良舟的視線從曹啟華臉上劃過，曹啟華注意到後，不由摸了下自己的臉：“唉唉唉，您老可彆這樣看我，我這是調任升職，又不是去送死，呸呸呸呸呸呸！”

“……”呂良舟無奈，“行了，彆嘴貧了。我對楊牧的情況不了解，你說說餘時年他們現在的破案思路。”

說到案子，曹啟華恢複正色：“時年是在查和楊牧接頭的背後人，楊牧和他的背後人非常謹慎……”

曹啟華把案子的簡單情況說了一遍，這才繼續道：“依我看，時年多半懷疑是懷疑背後人是以顧客的身份跟楊牧接頭……”

這不難猜，隻有流動性的身份才能更好掩蓋他們真實的目的，而楊牧本身每天出門遊蕩的行為，更像是一種欲蓋彌彰的掩飾。

呂良舟了解完基本情況，點頭：“確實很有可能，這也符合那些人的辦事風格……”他的視線透過門縫躍過人群，最後落在人群裡最顯眼的那張臉上，“走吧，查到線索，讓餘時年來我那兒一趟。”

“好。”

會議室的門縫透過一絲光，餘時年似有所感地側頭，卻什麼也沒看見。

……

餘時年這一找，就忙到了第二天上午。期間他給許婠打了兩次電話，又聯係張荃給許婠送飯。

“外賣不健康，你記得幫我去我家小區取下飯，給她送過去。”餘時年細致地囑咐。

“行行行，交給我吧。”張荃的憋笑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然而等真到醫院時，送飯的卻不是張荃。

張倩性格爽朗，知道自己兒子在忙，還拜托朋友給同事送飯，覺得奇怪的同時，大手一拍：“哪兒用得著這麼麻煩，我去吧，反正我沒事乾，你們年輕人該上班上班。”

張荃是個人精，眼珠一轉，笑嘻嘻道：“張阿姨，咱一個姓，都是本家，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

小區門口，張荃目送著張倩開車往醫院的方向走，暗自在心裡比了個“耶”，他簡直助攻上大分！

車子拐彎右轉，張倩透過後視鏡掃過朝她笑著揮手說再見的張荃，隱隱覺得對方的笑容裡好似有什麼彆的東西。她不明所以，直到到了醫院，推開病房門，見到許婠的那刻，心裡的疑雲才猛然散去。

“你好，是時年的朋友吧？”張倩隻看了許婠一眼，就知道對方壓根不是自己兒子的同事。

她心裡了然，還沒做自我介紹，就見許婠的目光在她手上掃了一圈，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張阿姨。”女孩坐在輪椅上，客氣又禮貌地喊。

啊，太聰明了吧。

張倩一怔，臉上的笑意更甚。

“你怎麼知道是我？時年跟你提過我？”

“你們長得很像。”許婠說，推著輪椅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又示意張倩坐，“不好意思，還麻煩您親自過來。”

電話裡，餘時年明明說的是會喊張荃送飯，許婠也不知道怎麼送飯的人換成了餘時年的母親。但她一看到對方手上提的飯盒，和對餘時年的稱呼，就馬上反應過來面前人的身份。

“麻煩什麼呀，本來就是閒得沒事的老太太。”張倩自我調侃，忙伸手接過許婠遞來的水。

好有禮貌！

張倩坐下，笑得眼睛彎成了彎月：“時年也真是的，還沒給我說過你的名字。”

“我叫許婠。”

“許婠？”張倩有一瞬愣神，又很快恢複如常，“很好聽的名字。嗐，我們彆光顧著說話了。”

張倩起身，又把一旁的桌子簡單收拾了下，才把飯盒裡的菜拿出來擺好。

“婠婠，阿姨可以這樣叫你吧？”她笑著幫許婠把輪椅推到桌前，“嘗嘗今天阿姨的手藝。”

許婠其實並不擅長和長輩相處，但她發現張倩好像和彆的長輩不一樣，既不會打聽她的工作、年齡、家人，終身大事，也不會為了不把話落在地上，乾癟地硬扯話題。她說話有趣，更像一個風趣又有邊界感的朋友，並不會讓許婠感覺到壓力。

“和你聊天很愉快。”吃完飯後，張倩收好飯盒說，又看著許婠道，“這幾天時年還在忙，方便讓我這個老太太繼續給你送飯嗎？退休後，我已經很少交到能和我聊得這麼舒服的朋友了。”

許婠突然有些明白，餘時年身上那股和誰都能聊上天的親和力是從哪裡來了。

“好。”

餘時年真的很忙，一連兩天沒有出現。許婠這一答應，等到餘時年反應過來，張倩已經成了許婠這兒的常客。她並不隻是在送飯時才來，有時候會一大早突然出現。

“你醒了？我沒有打擾你吧，有沒有興趣出去散散步？”她大概是知道許婠悶，也看出她喜歡安靜，很多時候陪許婠出去散步話也不多，更像是一種單純的陪伴，隻是偶爾會突然冒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類似，“這花真好看……”，“晚上我有點想燉豬蹄，你想不想吃？”。

樸素又日常的對話，頗有點歲月靜好的意味。許婠對母親的印象很淡，記憶裡關於“母親”這個詞的印象，都是許方書轉述給她的。此刻，短短的時間相處，許婠卻突然有了具象的想象。

這天下午，張倩除了帶晚餐，還提了一口袋線團過來。

“我昨晚上看視頻學了個新織法，立秋都大半個月了，我手慢，慢慢織，等溫度下來，剛好織完兩條圍巾。”

吃完飯，許婠和張倩一起收拾完碗筷。許婠坐在輪椅上看書，張倩在一旁織圍巾。

圍巾是藍色的，許婠想，多半是給餘時年和他爸爸織的。

病房裡很安靜，一到傍晚住院部就亮了燈，許婠看得眼睛有點累，她眨了下眼，視線不自覺落在一旁椅子上的張倩身上。

昏黃的燈光下，纖細的棒針在女人的指間跳動，微光瑩瑩，許婠有些入神。張倩注意到許婠的目光，她沒有抬頭，猶似回憶般，突然開口：“其實我很久以前，差點有個女兒……”

許婠回過神：“女兒？”

“嗯。”張倩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緣分，我第一次見你就很喜歡。說起來，她的名字跟你也很像……”

那還是十多年前，餘時年的爸爸餘塵因身體原因調到蓉城，很恰好的時機，餘塵聽朋友提起一個家裡親人才出了意外的女孩。

張倩回憶起那時，有點惋惜地說：“那時候時年的爸爸因為被罪犯盯上，那些人綁架了時年，我們也差點失去他。大概是有相似的遭遇吧……一個女孩子沒了家人，應該很難……”

“我是不是話有點多？”張倩說完，又提到後來陰差陽錯領養失敗的原因，才發現許婠很久都沒有說話。

“婠婠？”張倩側頭，有些擔心，“是不是腿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喊醫生過來？”

張倩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卻被一雙手拉住。

許婠抬頭，眸光複雜地看向面前的女人。柔和的燈光將女人的臉襯愈發溫柔，她收回視線，嘴角扯出一絲微笑，搖頭：“沒事，我隻是在想，如果那個女孩認識您，一定會覺得很幸運。”

很幸運，她的拒絕，才沒有把危險帶給您。

……

深夜，連軸轉了兩天的刑偵隊終於迎來了好消息。

周宇拿著才從交警大隊查到的消息，小跑到會議室。

“師兄，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