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店外早已排滿長隊, 男女都有, 一路延續到街尾。但隊伍整體偏右，在店員的維持下空出進門的位置，應該是特地為不參加手辦聯名活動的顧客留的。

“你好，我想問下這兩款……”

餘時年先一步進店, 許婠注意到對方打開手機相冊的動作, 視線隨著他的動作轉到面向街邊的一排玻璃展示櫃。

手辦。

餘時年問的是手辦。在路上讓他臨時改變主意，先來這家店的也是手辦。

所以是和校園案有關？那個出事的高中女生喜歡手辦？

“不好意思, 這幾款沒有了。不過我們今天有聯名活動，限量的。今明兩天售賣後，以後想買的話, 可能隻能去二手平台收了……”女店員解釋, 言語間又透露出未必限量款能賣到明天的意思。

話畢，也沒有過多推銷糾纏, 仿佛隻是闡述事實。

餘時年的目光和許婠彙聚到同一處。

面朝街面的玻璃展示櫃有六層，從腰部往上, 最上層應該是過往售賣的手辦陳列, 跟蔣婷月寢室的擺放一樣，都用亞克力防塵罩蓋著, 旁邊立了個小牌子, 寫的是“非賣品”。

他拿著照片對照了下, 上面部分手辦有跟蔣婷月寢室裡的手辦重合的部分。

“有線索了？”許婠問。

“有一點思路。”餘時年沒想瞞她, 雖然瞞也瞞不住。

男人的眉頭微鎖著，顯然這點思路並沒有解決他內心的疑惑。許婠沉默了會兒, 突然說：“你們刑警不都常說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店外長隊如龍，店內反倒人流稀薄。兩人對立而站, 許婠說：“首先，我們假設這不是巧合。”

“校園案、夜跑女屍案、無臉女屍案，受害者都年輕女性，且都喜歡可愛的女生飾品。至少目前看似都跟Lucky有些關係。如果有這麼一個人，通過Lucky接觸到這三人……”

“他需要能接觸到三人的基本信息……”餘時年接話。

這一刻，兩人腦海內同時湧出一個詞——

“會員。”

“會員！”

“會什麼會！擋路了！”後背突然被人頂了一下，許婠身體不自覺向前傾斜，又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肩膀被一雙手穩穩扶起，她抬眸，男人的下顎角□□銳利，平日友善的笑容收起，嘴角緊抿。

“真是的，談戀愛也不分地方！”

撞她的人罵罵咧咧回頭，又在觸及到男人的眼神時，神情心虛的快速拐進被貨架遮擋的視線盲區。

許婠捏了捏握著肩膀那隻手 ：“沒事。”察覺到對方隨之鬆懈的情緒時，也莫名跟著鬆了一口氣。

“走吧。”她收拾起心情，開口，“去辦張會員卡？”

“嗯。”

……

Lucky店的會員卡和其他地方差不多，隻不過除了手機號、生日，還多了一個家庭地址。

“年消費滿2999的會員，我們會根據地址郵寄生日禮。”

許婠和餘時年同時一頓。半分鐘後，許婠和餘時年從店裡出來。

雨已經停了。

餘時年左手拿著半人高的大白熊娃娃，他本就長得端正顯眼，路過的男男女女不自覺多看了兩眼。

“親愛的，我也想要那個。”

有女生指著餘時年懷裡的大白熊撒嬌。

惹眼的目光一路從街上延續到了店裡。好在兩人都不是在意彆人目光的人，一坐下又討論起案子。

“聯係電話、家庭住址，如果這個人是跟Lucky有關係的人，首先他需要能接觸到會員係統，這一點幾乎店裡的店員都能做到。”

“但凶手是男性。”許婠說，“這樣又能排除一部分人。”

這點，餘時年沒有反駁。

從夜跑女屍案來看，凶手是男性很明顯。許婠由此推論出其他兩個案子凶手的性彆自然順理成章。畢竟一開始假設的前提，就是三個案子有所關聯。但這一切是在許婠並不安全了解校園案的前提下，換做是他的話……

“如果是這樣的話，凶手——男，年齡至少在18歲往上……”

許婠注意到了餘時年在提到年齡時有一瞬微頓的神情，她反應過來：“我聽朋友提到，學校案的受害者是一名高中女生，據說學校內部在傳是跟感情糾葛有關。受害人的男朋友跟她一樣是學生？”

“是。”

餘時年有時候覺得，許婠甚至比周宇更像他的搭檔。

許婠沉默了一瞬：“剛才就說了，今天的一切推斷，隻是一次大膽的頭腦風暴。如果……我是說如果，在現有的證據情況下，依照剛才推斷的邏輯，有沒有可能，校園案的凶手是故意將案子引導成情殺？”

這個想法，餘時年不是沒有過。但有一點——

“校園案和另外兩起的作案手法和特征有明顯區彆。”

在夜跑女屍案中，凶手表現了明顯的X傾向，許婠報案那天他也在現場，後面聽法醫部門的同事提過一點，初步屍檢沒有在死者身上發現精|液，也就是說，凶手很可能是X無能。

這一點，和無臉女屍案以及校園案在作案特征上都不一樣。

但夜跑女屍案和無臉女屍案倒是有個共同傾向——厭惡。

兩具屍體上都明顯流露出對女性的厭惡。

但這些，餘時年並不準備透露。許婠也沒有追問，她喝了口茶，茶水溫熱，等她放下茶杯才反應過來，她拿的是餘時年手邊的那杯。

這是位臨商業步行街的一家店鋪，店內人聲鼎沸，服務員忙得腳不沾地，自然沒有注意到把茶杯擺在客人右手邊的細節。

許婠不動聲色放下杯子，正要調換兩杯茶的位置，隻是還沒動作，憑空伸出一隻手。

她一愣。

“怎麼了？”拿起杯子的那隻手的主人唇靠在杯沿，抿了一口茶問。

“……沒什麼。”到嘴的話咽了回去，她隨手拿起無人端起的另一杯，又喝了一口，才繼續道，“我聽朋友說，那個女學生在校內的名聲不太好。”

她還記得無臉女屍案的圖片，凶手在對待受害人時，明顯有一些無意義的舉動，就像是——發泄。

她當時的第一反應是熟人作案，也許凶手和受害人有什麼過節。但後來經過謝圓圓的提醒，她才反應過來。如果不是熟人，隻是因為厭惡……

凶手對女性有著天然的惡意，而校園案的受害人在學校並不討喜。

她知道自己的推斷暫時沒有依據支撐，但出於直覺，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餘時年聽完，沉默著沒有說話，許婠也不打擾。

她大概能猜到，校園案多半遇到了某種困難，否則如果真是單純的情殺，剛才餘時年看見手辦也不會是那樣的反應，更不會有時間和她在這裡吃飯。

周圍都是喧鬨的人聲，兩人此刻的寧靜在其中卻並不顯得突兀。

有時候，並不是隻有熱絡的聊天才顯得親密。有些人，隻要坐在一起，就是和諧親近的。

“小姐姐。”

身後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很年輕。

許婠回頭。

“那個……”說話的男人約莫二十歲出頭，見許婠看過來，還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女朋友有點喜歡你們買的那個熊，想問下……”

男人無奈地聳肩，身後被自己男朋友結結巴巴語氣弄得有些著急的小女生冒頭。

“不好意思，想問下你男朋友旁邊那個玩偶是在哪兒買的？”女生邊說邊戳了下男生的背。

許婠動了動唇，還沒開口，便聽到熟悉的男音。

“就在前面，店名是Lucky。”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許婠回身。身後那桌的情侶已經傳來道謝聲。

“謝謝啊。”

“謝謝。”

許婠抿了抿唇，那句到嘴的解釋又咽了回去。她想，總不能又轉頭硬拉著彆人解釋，反倒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可不解釋……那熊又不是買給她的。

雖然剛才在店裡的推測，隻是兩人腦洞大開的猜想。但兩人都是極其謹慎的性格，Lucky面向的客戶群主要是女性，幾乎不需要商量。當即餘時年就拿了一個玩偶去付款，以防突兀，會員信息登記的許婠的。

“菜來了。”

男人似乎沒受那點小插曲的影響，聲音如常。

“美女，讓一哈哈。”服務員的聲音接踵而至。許婠收起思緒，兩人悶著頭吃飯時，她思考起剛才餘時年的話。

作案特征往往反映著凶手的內心需求，是非必要的行為。夜跑女屍案的作案特折是什麼？

她不由得想起當時看到受害人下|體淩亂的現場，腦海中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什麼。

“你剛才遲疑的原因，不僅是校園案受害人男友的年齡。校園案受害人生前有被侵犯過的跡象？”她說道，又很快推翻自己這個推測。

“不對，如果是侵犯，這太明顯了。凶手不會把證據直接送上來……”許婠隱隱有個猜測，她的目光和餘時年對視，這一瞬，她確定了心裡的猜測——

“受害人懷孕了？”

如果是這樣，那剛才餘時年遲疑的原因她知道。

夜跑女屍案的凶手是X無能，校園案的嫌疑人卻不是。可以一開始的推測餘時年並沒有反駁她，所以他——

“你覺得目前的證據，校園案的凶手很可能不是受害人的男友。那麼……”許婠思緒回轉，她像是讀書時在解試卷結尾的最後一道大題，在腦內反複推算思考，最後才終於落筆——

“如果是這樣，我們不妨再大膽一些假設——凶手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