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二更 那些深埋在時間長河的人和事…………(1 / 1)

許婠起身, 邊接電話邊把書房寫字板上之前的信息擦乾淨,又拿起馬克筆添上新的內容——

一,家庭幸福。

不管是離婚和女兒生活的江麗娟, 還是胖哥面館的老板,葛東夫妻等人,許婠所得到的消息,都顯示他們家庭幸福,社會關係簡單和睦。

二, 快遞。

Arno很清楚受害人家裡的基本情況, 雖然牛建平也是幫凶,但很明顯以牛建平的身份人脈, 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獲得如此詳細的消息的。反倒是從Arno的穿著打扮來看,他是否具備獲得受害人家裡情況的信息來源?

許婠列舉出幾個最有可能同時擁有幾家人家庭情況的地方。

第一個就是跟案件緊密相關的快遞公司,這裡可以輕鬆獲取幾家人的聯係方式等個人信息。其次是類似需要填寫個人及家庭情況的銀行、保險這些業務公司等, 仔細算起來,這樣的地方還不少。

許婠陷入沉思, 一時連手裡還接著電話都忘了,直到電話那頭傳來餘時年略帶著急的語調。

“許婠?”

“嗯,在聽。”她回過神來。

“不舒服?”餘時年皺眉問。

周宇在一旁笑著對其他同事做了個“噓”的動作,餘時年單獨在一旁打電話,對身後同事的八卦行為全然不知。

“沒有,在看書。”

電話兩端同時陷入靜默。

“好, 你記得吃飯。”

“嗯。”

電話掛斷。餘時年拿著電話的手一頓,臉上的笑有些無奈。

她掛得比他還要著急, 仿佛他是什麼洪水猛獸。身後的同事在餘時年轉身時,動作一致的八卦臉托腮看著他。

餘時年想,看來以後被八卦會成為日常。

……

有關Arno的信息過於有限, 讓許婠再度面臨案件信息量過於龐大,無從下手的困境。

掛了電話,她把Arno的X信單獨分組,又檢查確認了一次自己的朋友圈確實是設置成三天可見的狀態,這才隨手拍了張看不見任何建築物和辨識物的天空,以大學生的口吻發了條僅對Arno可見的朋友圈。

她必須得打造人設,說不定哪天,他們能有再次相遇的那天。

許婠想,也許那時候她預知未來的能力也能用在Arno身上。雖然她比任何人都希望,這個能力永遠也不要用上。

案子暫時沒有進展,許婠把腦海中的思緒放了放。

大約十分鐘後,她才從書房出來。門口響起敲門聲,她愣了下,第一反應是餘時年。

電話裡,因為一心二用的緣故,她現在想起來才察覺自己的反應過於冷淡。許婠沒由來的莫名心虛,打開門後卻緊跟著一怔。

“老板。”

是張荃。

“真是不好意思,這個點上門。我叔讓我給你帶點東西,我才下飛機就順道過來了。”

張荃送張明濤回去後,並沒有馬上返程。對於這點,許婠沒有異議。她對店鋪並不上心,再加上教練那人確實不會照顧自己,有張荃在對方身邊她也能放心點。

許婠大手一揮給張荃放了假,雖然她沒想到張荃會儘心到在外地也不忘做重新開業的計劃書。現在一下飛機,拖著行李還給她帶特產。

“都是我叔讓買的,什麼養身湯包,還有他說的你喜歡吃的水果也讓我幫忙拎過來。”

“水果?”

許婠接過張荃手上的東西,側身讓對方進屋。

“對。”

對於張明濤千裡迢迢讓他人|肉帶水果這件事,張荃也很懵逼。就他們那地兒那個水果貧瘠大省,還有拿得出手的水果?

張荃拎著一口袋一下樓隨處可見的蘋果,臉上露出些微尷尬的笑:“嗐,我叔的心意嘛。長輩都這樣。”才怪……

他叔連他老板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平時自己都照顧不好的老小孩一個,自己吃飯都將就著過,還能記得住他老板喜歡吃啥?

他不信。

許婠也不信。

“坐。”她看著滿頭大汗的張荃,給對方倒了杯水。又從對方帶回來的有的沒的的東西裡,品出點不對味來。

都是些隨處可以買的東西。

張明濤自然不是什麼體貼入微的暖男性格,能硬編這麼個理由讓張荃上門,再結合對方離開前有意無意把她和張荃扯在一起的舉動,許婠心領神會,又從心底生出一絲無奈。

她其實……沒有戀愛的打算。

“東西收到了,替我謝謝教練。”

客氣冷淡的語氣,張荃差點就要不由自主從座位上站起來。

是趕客的意思吧。

張荃在待人接物上是人精,笑著點頭:“好。”又識趣地起身,“那老板……我先回去了。”

男人身上帶著一股熱汗,正要轉身時,又突然回頭:“對了,那個計劃書……”

“可以,按你說的辦。”

額……

“好。”張荃頓了頓,默了下才開口,“那我自己拿主意了。”

“可以。”

老舊的防盜門開合又關閉。

張荃站在門口,一時沒有離開。

“……”老板她根本就沒看!

他的計劃書寫的是兩套方案,計劃書的最後一部分,也是希望許婠能拍板做個決定。畢竟之前案子的影響太大,張荃讓其他員工私下去做過調研,周圍的顧客壓根就不敢再去他們射箭館。就連員工都跟著辭職了兩位,他極力挽留,結果人家直接說不要工資……

張荃心一橫,要不重新裝修,換個名字?就說店轉給其他老板了?

這麼大的事,自然是要許婠做決定的。結果對方一句“按你說的辦”,他人都被打懵了。

什麼按他說的辦?他計劃書結尾寫的可是希望老板儘快給個回複啊。

上點心吧!

張荃恨鐵不成鋼。他提著行李,正要下樓,就見一道氣喘籲籲的身影擋在他面前。

“先生,您的外賣。”

張荃:“?”

……

門再次被敲響,許婠打開門,毫無例外地看見了張荃。

“還有事?”

女人站在門口,身子恰好擋住進門的路線。

“老板,你的外賣……”

“我吃過了,謝謝……”

眼看門又要合上,張荃用手一攔:“不是老板你自己點的嗎?”

“?”許婠頓了下,腦海中閃過一道身影,而以為是外賣員送錯了的張荃已經拿著外賣單念了起來。

“星銳小區……602……”對的呀,沒錯,“收貨人,餘先生。還有備注……來自朋友的……關心?”

“是我的,謝謝。”

手裡的外賣空了,是許婠拿了過去。

“路上注意安全。”

女人敷衍地說出客套話,門卻在話音落地後,驟然關閉。

額……

等等,不是吃過了嗎?還有餘先生……朋友的關心……

張荃的腦袋有點暈,但本能驅使他拿出手機。

“叔,出大事了!”

“大喜事!”

什麼朋友的關心,情侶的小把戲!

是男朋友的關心吧!

……

張荃在工作上,一向很有效率,更何況這本來就是他熱愛的行業。

原本幾天前,他還想著打著換了老板的旗號重新裝修。但牛建平的新聞在網上鬨得沸沸揚揚,許婠救人的圖片又被網友扒了出來。

新聞的重點讓更多人關注到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許婠救人的舉動,也讓大多數人意識到她挽救了多少家庭。

“當然要去打卡呀!”

“給女英雄亮燈!”

“認真講,雖然我也很希望這種天才能為國爭光,但是之前無腦黑的人沒想過嗎?十多年的付出努力,受傷退役最難受的不是她本人嗎?而且人家還帶傷救人了!”

時間的衝刷帶來了更多理想的評論,爆發式的輿論後,神手射箭館也迎來轉機。

“老板,今天開業我可是找人算過黃曆的。你一定得提前來,來了好多粉絲,射箭館的未來就靠你了!”還有你的嫁妝!

自從意識到許婠的不上心是因為有情況,張荃寬容了很多。這種老父親即將卸任的狀態,簡直不要太好。

時間一溜煙來到8月8號。說是開業,其實就是遵照某地地方的□□俗,掛點紅,放放花炮去晦氣。

老城區,不少家裡的老年人講究這個。做生意的自己也忌諱這些。搞個小儀式,不費事,顧客、店主心裡也都舒坦。

張荃辦事效率高。早上八點,店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天是周六,人潮湧織,是個好日子。

許婠被張荃監督著八點二十就早早到了。

“老板,先過來拜一拜。”

店裡新供了保平安的佛像,張荃還網購了幾個新的攝像頭,把各處死角都安裝了遍。

前台小妹沒有辭職,隔了大半個月再見到許婠,秒變星星眼。

“老板早!”

老板今天也好酷!

早上九點,開業儀式再度開始。許婠走完流程,照著張荃幫她寫好的稿子,感謝了在射箭館辦了卡,還願意繼續支持他們的老顧客,又給趕來現場的粉絲和顧客都送了禮物。

熱情的人潮到處是許婠不習慣的那種熱鬨。她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又趁著人不注意時,準備溜走躲一會兒。

從呼吸漸漸寬鬆的人潮中走出來,她這才舒服地緩了口氣。

早上還是熱的,日曆上寫的是今天立秋,實際上溫度翻了倍。即便是難得的周六,這種天氣的早上也是沒什麼人的,偶爾零星幾個路人都走在樹蔭上。

許婠準備找個冷飲店坐坐。

她不在,那些粉絲很快就會散場。指導顧客射箭這種事,完全可以挪到下午。她是老板,她說了算。

許婠難得生出摸魚的心情,然而還是泡了湯。

很快有人發現了她的離開,來人很執著,腳步噠噠噠的在她身後小跑。許婠鐵了心裝不知情,正要快速過馬路,身後的人卻在此時喊道:“徐婠!”

是徐婠,不是許婠。

許婠的腳步停下來,她回頭,小跑過來的女生額前帶著薄汗,一張圓乎乎的娃娃臉,看著不過二十出頭。年齡不大,許婠想不出在哪裡見過她,女生卻很激動地抓住她的手。

“是徐婠嗎?”

女人咬字清晰,許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你是?”許婠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謝圓圓!”女人開心道,沒有注意到許婠疏離躲開的動作,“圓、圓!”

她一字一頓,鼓起包子臉,歪著腦袋:“你不記得啦?你同桌啊。”

……

“婠婠,我沒想到真的還能遇見你!”

奶茶店,點了杯芝士莓莓的謝圓圓說。

許婠喝了口檸檬清茶,驟然入口的微酸味刺激著味蕾,空調冷風吹著碎發,把她的思緒瞬間拉回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婠婠,跳級了也不能驕傲,要好好跟同班的哥哥姐姐相處哦。”

“知道啦,囉嗦鬼。”

許婠其實對謝圓圓這個同桌沒什麼印象。一歲的差距對於出入社會的大人來說,約等於無。但對於一群還沒長大的小朋友,卻是深深的溝壑。

“真的比我們小一歲嘛,你好高啊……看著比我都大。”

許婠從小就不是軟軟糯糯的長相。彆人綁著兩個小啾啾的年齡,她已經開始嫌棄幼稚。

早熟,這是她成長生涯一直沒有脫離的評價。

“我以為來的是那種可可愛愛的小妹妹……”

跳級換班,她依舊沒有朋友,甚至隱隱有被大家隔開的趨勢。

“你那時候好厲害,什麼都懂。後來我問劉老師,她說你家裡出事情了,以後不能和我們一起上學了。我們班的照片我現在還留著,你跟小時候一樣,一點也沒變。”

謝圓圓很健談,她像個小喇叭,也不管許婠接不接話,喳喳喳地說個不停。直到她說得口乾舌燥,喝了口奶茶,才意識到許婠一直沒說話。

她尷尬地摸了下腦袋,也不覺得許婠冷淡,反倒不好意思地問:“我是不是有點吵?”

許婠很想說有點,她對對方說的事情沒什麼印象。但面前的女人眼睛圓溜溜地盯著她,她懷疑她要是點頭,她不會哭吧……

“還好。”

“啊,我以為你會說我吵。你以前就嫌我吵!”

謝圓圓說得沒心沒肺,許婠卻從她的話裡勾起些許回憶。印象裡,學生時期好像是有個很吵的同桌。

時間很快過去。

謝圓圓看了下手機:“我待會兒還有事,班級照留給你啦。這下你信我了吧,我可不是冒充老同學的狂熱粉絲。”

她笑眯眯地說,把喝完的奶茶丟進垃圾桶,離開前還不忘伸出手,道:“很高興重新認識你,許婠。”

……

“謝圓圓……”

許婠看著被保存得十分完好的老照片,翻到背面。

那時候學校的班級照都有一個特點,人名對應著拍照的位置。許婠翻到背面一個個的對應過去,果然在和照片正面謝圓圓十分相似的一張臉的對應位置,找到了“謝圓圓”的名字。

而謝圓圓名字的旁邊還有一個眼熟的人名——徐婠。

那是十一歲時的她。

過去的記憶從角落深處被硬生生挖了出來。許婠把照片收起來,回到蓉城前她就有所準備,那些深埋在時間長河的人和事……

總有再見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