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捉蟲)(1 / 1)

牛建平又跟著覃安來到了那間下沉式客廳的房間。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裡, 隻是來的次數很少,平時覃安都是讓他待在那間無人打擾的私人小包裡。

小包在酒吧最裡間走廊的拐角,拐角角落的位置擺了一個半人高的花瓶, 從遠處看正好遮住拐角的視線,讓人忽略這片隱秘的角落。反而是視線一眼到底,走廊儘頭牆上那幅賽博朋克風掛畫占領了所有視線。

牛建平猜想這間酒吧可能跟“Arno”有關, 否則對方也不會這麼熟悉這個地方, 還能帶著人隨意進入酒吧的暗房。

“Arno”, 就是男人告訴他的名字。牛建平沒什麼文化, 不懂英文名, 所以男人跟他說, 可以叫他“阿諾”。

“每個加入的兄弟都有自己的新名字,你以後也會有。”

牛建平對給自己取新名字這件事,抱有不小的期待。

這意味著新生。而他,終將在35歲之際, 迎來了屬於自己的全新人生。

他早已迫不及待,也就對這間酒吧和阿諾之間的關係失去了探究的欲望。

沒有什麼能比他逃離這座堪比牢籠的城市重要!

然而這個想法,在每次被帶到這間酒吧暗門後的房間時,又會被更大的疑惑和渾身不自覺泛起的雞皮疙瘩湮滅。

房間裡依舊密密麻麻貼著陌生人的照片, 一如阿諾這個人一樣, 帶著股讓人看不清的迷霧。

“許婠樓上的爆 | 炸裝置可能被發現了。”阿諾,也是覃安,手裡捏著一張照片說道。

牛建平低頭掃了一眼,照片裡手挽手的兩個女人笑得溫馨又幸福,仔細看,兩個女人的眉眼還有些相似。

他看過其中一個女人,年紀大的叫江麗娟, 是許婠樓上的住戶。年輕的那個叫江玲,是江麗娟的女兒。

“怎麼可能會被發現?我明明……”牛建平急於解釋,他的卑微討好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即便隨著年歲增長,個性逐漸扭曲也無法改變。

覃安製住了對方的話,“Lin很不滿意!這是對你的考驗……”覃安點到為止,話音一轉,“當然,也是對我的。你是我極力想保住的人,幫我,就是幫你自己!”

牆上的照片看似每張都毫無關聯,從幸福小區的葛東,到胖哥面館的王貴川,再到許婠樓上的江麗娟。

每一家的位置都在地圖上零散分布著,沒有規律。

牛建平心裡的疑問隨著覃安的話驅散,身上那股莫名不安的寒意也消失不見。

覃安是個話術高手,簡單的幾句話就將隱含的威脅藏在了看似鼓勵信任的話語裡。這一刻,仿佛他們早已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聽得牛建平難免有些觸動。

“你要我怎麼做?”

“不要緊張,不是什麼難辦的事。”覃安放下手裡的照片,像是隨意從牆上一抽,手裡照片的對象就換了主人。

牛建平:“?”

覃安笑了下,舌尖頂在上顎,慢悠悠地走到沙發前坐下,手裡的照片往茶幾上一放,手指輕輕點了兩下。

照片裡,十八歲的女生在陽光下笑得燦爛,一雙眼笑得像彎起的月牙。

“這個人……我不想再讓她出現和江麗娟同樣的意外。”

……

“嫋嫋,該睡了!”

“好!媽媽,我再說最後一句……”

夜晚悄無聲息地到來,晚上十點半,池嫋嫋躺在床上和同學打電話:“我媽催我了。明天晚上我生日宴你記得跑快點,我媽已經幫我跟老李請假了。我到時候提前一個小時走,你記得把你衣服帶上,我們可以拍姐妹裝。”

“砰砰——”

門口響起敲門聲。崔琴歪著頭無聲地喊了句“池嫋嫋”,池嫋嫋回頭做了個“ok”的手勢。

“我要掛了。對了,我隻喊了你拍姐妹裝,彆跟其他人說哈。”

崔琴無奈地搖了搖頭,進屋拉上窗簾。

池嫋嫋掛了電話,笑眯眯地用被子蓋住半張臉:“媽媽,晚安。”

窗外,滿街的霓虹燈亮得熱鬨。屋內,燈滅了,有人墜入夢鄉,有人彼此正在拉扯。

蓉城的另一端,許婠站在門口,抬眼看了眼牆上的時鐘:“餘警官,十點半了,鐵人都要睡覺了,你是不是待得過於久了?”

餘時年站在玄關,視線掃過許婠家裡關著門的書房:“其實我可以勉強……”

許婠伸手:“千萬彆勉強!”

她趕人的意味太過明顯,說話間一如既往貫徹用完就扔的原則,打開了門。

餘時年微挑眉:“……”

門外熱風隨著防盜門打開,豁地一下鑽進來。熱氣貼著背,連門也被吹得吱呀作響,有隱隱關閉的趨勢。餘時年頓步,手撐住門框,手背的青筋隨著動作鼓起,他提起唇,像是早已習慣許婠時不時流露的拒人於千裡之外,低聲道:“關好門。”

許婠住的小區實在偏僻,樓梯間的燈時亮時不亮,餘時年卻似毫無所覺。每下一層樓,都會通過樓梯間的窗戶觀察窗外。

如果可以,他自然是想在許婠家保護她。江麗娟收到的快遞給他提了個醒,他不相信一個人會倒黴到走到哪兒,危險就跟到哪兒。比起巧合,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或許這是一場陰謀。

一個針對許婠,帶有報複意味的陰謀。

會是牛建平嗎?

他心裡冒出這個念頭。

六樓的樓層對於他這種常年鍛煉的人來說,算不上高。不過一會,餘時年就下了樓。

雖然他主動申請貼身保護許婠,但原本守在許婠家附近的警員,也隻是調走一個去協助彆的組。

案件頻發的夏天,刑偵隊的人員總是顯得格外緊張。

餘時年本能地不想做許婠反感的事,雖然他不想探究這種本能來自何處,但他也想在尊重許婠的同時,把事情做得更周全些。

“餘師兄,我這邊沒有情況。”

藍牙耳機裡,同事的聲音傳來。

餘時年在許婠樓下各個可以通向六樓的入口查了一遍,又抬頭看向小區窗外的防盜網。

老小區就是有一點不好,防盜網一層疊一層,好在並不是每一層都有。不知是幸運還是巧合,許婠樓下並沒有安裝防盜網,這意味著又少了一個安全隱患。

“嗯,我等會兒來換你。”

餘時年回答,說話間,又找了個能看見樓梯口的位置靠著。

深夜,空氣裡終於混了點涼風。他拿出手機,想看看隊裡有沒有什麼新消息。忽然,手機發出振動。

熟悉的名字出現在手機屏幕上,餘時年心念一動,接起電話。

“喂,小魚兒,還沒睡啊?”

電話那頭,高中同學薑茂吊兒郎當的聲音出現。

“說正事。”餘時年的聲音不自覺帶上一絲急切。

“行吧。”薑茂撇嘴,不急不緩道,“我這次幫你打聽這個消息,可是費了大功夫。我是問的我爸……”

薑茂是蓉城本地人,高中時候跟著做生意的父親去了春城,和餘時年成了同桌。後來考大學,又因為父親工作調動,特地選回了蓉城。

他家裡人脈廣,各個渠道都有熟人。

“你說的那個呂局以前的同事,已經犧牲或是死亡的裡面,有沒有家裡女兒叫許婠的。叫許婠沒有,徐婠的倒是有一個……”

餘時年重複:“徐婠?”

“對,'彳'字旁,右邊一個餘……”

……

“早。”

早上九點,許婠打開門時,看見的便是餘時年提著早餐一臉笑眯眯站在門口。

許婠:“……早。”

她側身,餘時年輕車熟路的進門,還不忘對著許婠道:“幫我拿下豆漿。”

他說著,許婠這才注意到餘時年手裡還提著一個黑色的口袋。

許婠眉頭一皺,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隻見餘時年打開口袋,從裡面拿出一雙淡黃色底的拖鞋。大抵是拖鞋的顏色和圖案都太過眼熟,許婠一時竟反應不過來,直到餘時年的聲音再度響起,她才如夢初醒般的反應過來。

皮卡丘?!

同款???!!!

“菜市場隨便買的,隻有這個款式。”

熟悉的對話,許婠隱約記得上次這話似乎出自她口。

餘時年放下拖鞋,表情如常:“最近可能要經常過來,總不能麻煩你每次都拖地。”

“……”許婠動了動唇,那句“謝謝”怎麼都說不出口,硬邦邦敷衍了句,“你想得真周到。”

“還行。”餘時年好似沒聽出話裡的反意,厚著臉皮接話。

“……”

餘時年帶的早餐很豐富,從豆漿包子,到粥、小菜,還有菜市場出名的葉兒粑。

“趁熱吃。”

餘時年跟許婠吃過很多次飯,他發現她雖然是運動員出身,可能是退役的緣故,在吃上她並沒有什麼講究。甚至他好幾次觀察,發現她食欲算不上好,就好像……對食物沒有欲望。

沒有欲望……

“挺可憐的小姑娘,我也是聽我爸說的小道消息哈。我打聽到的那個徐婠,好像父母出了什麼事。我爸也不是很清楚,你知道的嘛,都是人傳人的傳話,反正就是去世了。聽說人家家庭本來挺幸福的,人家小姑娘都是跟著媽姓的……”

徐婠……

餘時年從思緒裡抽離,看著許婠隨手從早餐裡選了個離她最近的包子。

“嘗嘗這個。”他不自覺皺眉,把菜市場阿姨吹上天的葉兒粑遞給許婠。

“早餐要吃好,沒聽過?”

許婠看了眼餘時年,沒接話。

她總覺得今天的餘時年有些不對勁,然而對方神色如常,仿佛隻是隨口一說,許婠隻當是自己昨晚沒睡好,太過敏感。

“你們那邊有什麼消息嗎?”許婠問。

口罩男的作案毫無章法,許婠昨天想了一夜,也沒理出頭緒。這也導致她今天一早起來,總感覺心跳得很快,好像有什麼大事發生。

“下午吧。”餘時年回答,“出消息我通知你。”

“好。”

等待的時間過得很快,可能是昨天一夜沒睡好。許婠注意到餘時年和她一樣,眼下泛著一圈陰影。

她也不是每次都那麼絕情,昨天不願餘時年待在家裡,一則是她總不能讓他睡一晚上沙發,二則書房裡放了不少從前許方書的舊物。現下卻不同,許婠從房裡拿出一個小毯子,指了指沙發:“睡會吧。”

她難得溫軟。餘時年接過毯子,沒有拒絕。

客廳的溫度在空調的加持下,維持在25度,一張薄毯剛好。餘時年半躺著休息,許婠坐在一旁的躺椅上刷新聞。

時光靜好,轉眼就到了下午。

“啊啊啊,我要先走啦!”

下午五點,最後一堂課的課間,池嫋嫋對著好朋友揮手,又悄悄湊到對方耳旁,“你要記得先來哦,拍照!”

ok!

好友悄悄比了個手勢。

五點的校外沒什麼人,池嫋嫋和同學打完招呼,拿著假條從校門口出來。街對面,早就蹲守好的牛建平,看見背著書包的池嫋嫋,腦海中不自覺回憶起阿諾的話。

“我本來是把炸|藥放下快遞箱裡的。隻要打開快遞盒……砰!”

沙發上,覃安的手隨著聲音做出手勢,又聳了下肩,“我不放心,家裡的意外太多了,隨時都能像江麗娟的事一樣,打亂我的計劃。我已經安排人把快遞掉了包,至於新的炸|藥……”

“我問過酒店的員工,她會在生日會上演奏鋼琴!把炸|藥帶過去,安在鋼琴下面!”

覃安從茶幾側面的抽屜裡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盒子外面還有一層包裝紙,看起來像個裝首飾的禮物盒。

當然,隻是看起來。

“你不會讓我失望吧?”覃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