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1 / 1)

“是。”宋書應聲。

他寫下一封手書交給柳迎,柳迎將手書收好,又坐了一會兒,聽仆役進來,說已經套好了馬車,才接了聞青輕回去,宋書送她們出宮門。

有宮人在最前面提著燈引路,聞青輕揉揉眼睛,記起睡前的事。

她那時候腦子不大清醒,到了小閣,迷迷糊糊想找太子殿下。

小閣中侍奉的是幸安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使姐姐,她想見江醒,就跟幸安說了,然後太子殿下就來哄她睡覺。

她本來不想睡覺,隻想坐著歇一歇,畢竟她此來是來赴宴的,種種行事本該謹慎一些,在宮中睡著實在不好,隻是一見到太子殿下,整個人就倦懶起來,好似進了溫柔鄉、盤絲洞,一下子精氣神都沒了,太子殿下隨意哄一哄她,她就睡著了。

這樣實在不好。

聞青輕深深譴責了一下自己,吾日三省吾身道:

問曰,今天犯錯誤了麼;答曰,犯了,實在是太子殿下太好看了,輕聲細語哄她睡覺,很難不順從他。

又問,過而改之,善莫大焉,知道錯了,以後該怎麼辦;答曰,不能讓太子殿下再哄她睡覺;

再問,可以辦到嗎;答曰,絕對不可以。

聞青輕有些憂愁,找不到什麼好的解決辦法,晃了晃腦袋,將這一樁事晃出去。

宋書看見她的動作,就知道她腦子裡肯定又在想某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畢竟姑娘的想法有時候連太子殿下都不能理解。

宋書問:“姑娘正在憂愁什麼,想通否。”

聞青輕點了點腦袋。

她一抬頭,視線透過半掩著宮門,望見長明宮中,一錦衣女子跪在宮燈之下,認真看,分明是貴妃娘娘,她現在身影憔悴,哪還有半點尊貴無雙的樣子。

聞青輕怔了一怔,望向宋書,問:“這是為什麼。”

宋書亦見了長明宮中的景象,隻看了一眼就將目光收回,輕聲道:“許是在為七皇子求情。”

七皇子剛出宮宴,就被陛下傳召,而後被禁足宮中。

長明宮本是陛下寢宮,聞青輕一行人路過之後,一位內監自宮中出來,對著貴妃娘娘彎下腰,語氣卑微又恭敬,道:“娘娘,這次鬨出來的事太大了,陛下也為難呐,您就彆為難陛下了。”

貴妃甚至沒有看他一眼,望著透光的紗窗紙,冷冷笑道:“他不見我?”

內監不敢說話。

“昔日我徐氏傾半族之力為陛下借兵,陛下才得以保存江山,穩固朝堂,今日陛下權勢日盛,聖名傳於四海,此番種種,是欲效越王勾踐舊事,烹犬藏弓否!”貴妃一時氣急,揚聲問道,一言既出,隻聽見宮內宮外嘩啦啦一堆人跪下叩首發出的細微聲響,內監跪地,衣袖顫抖,叩頭曰,“娘娘慎言!七皇子殿下諸多罪證悉已遞到禦史台,鐵證如山呐……”

論起賣官鬻爵、私占民田諸事,此誠不足慮也,隻有刺殺儲君一條,動搖國本,罪同謀反。貴妃

冷聲笑曰:“哪裡來的鐵證,陛下隻願信一個與陛下隻論君臣不論父子的陌生人,也不願信日日侍奉膝前的兒子麼。”

“陛下!你要殺了你的親兒子嗎!”

一言未畢,宮殿大門緩緩推開。

皇帝披著一件月白的氅衣,立於月色之下,道:“貴妃從不如此意氣直言。”

貴妃笑說:“陛下從前也不曾這樣薄待我。”

她看著眼前的天子,這個世上最尊貴之人,他們相處了十幾年,本應是最熟悉的人,她曾經也覺得自己很熟悉他,但似乎就在這幾年,皇帝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愈發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貴妃此時看著他,也有些迷茫,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性格,但她知道帝王一定是一個涼薄的人,先皇後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她曾經欣喜於這樣的涼薄,現在卻開始惶恐,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陛下……”

皇帝對左右道:“送貴妃回去。”

貴妃跪在長明宮中,看著皇帝的背影,他消失在宮殿之中,內監上前,顫顫巍巍扶貴妃起來,貴妃一拂袖,冷笑著出了長明宮,心中卻愈發得寒冷,她回了自己的宮殿,眼前一黑,扶住宮中一棵樹,言語中帶著數不清的悔意,森森道:“當初就該一起殺了江醒那個小畜生。”

誰能想到區區一個農女,能生出這樣的兒子。她最初派人去青要山上查,皇帝也並沒有給江醒安排什麼,隻一些侍奉的宮人和一個劍道師父而已,全然一副流放的態度。

自江醒回了京師,貴妃無時無刻不在悔恨,此時恨意更甚,廊下忽而起了點動靜。

貴妃抬頭,見到江景抱著一隻小貓崽站在宮燈之下,渾身上下正在細細顫抖。

貴妃語氣柔和,笑道:“阿景,來。”

江景忍住懼意上前,“阿娘。”

貴妃摟過她懷中的小貓崽,輕輕撫摸兩下,掀開江景的袖子,小姑娘潔白的胳膊上,布滿被藤條抽打出的細細斜斜的痕跡。

貴妃垂首,纖纖玉指撫過江景的傷,問:“疼不疼。”

江景小聲道:“疼。”

貴妃說:“你上次沒有把長兄請來,是不是該罰。”

江景眼睫顫抖,輕輕地說:“該罰。”

貴妃摸摸小姑娘的腦袋,道:“你父皇現在在生你哥哥的氣,阿景,去找父皇幫哥哥求求情,讓父皇放你哥哥出來。”

江景猶豫著看了小貓一眼。

貴妃道:“阿娘先幫你保管,等你哥哥出來了,再還給你,去吧。”

江景對著貴妃行了行禮,又不舍地看看小貓,小跑著出去了。

女使上前侍奉貴妃,望著江景帶著侍從離開的背影,道:“公主真懂事,也會哄陛下開心。”

貴妃平靜道:“可惜是個公主,再得盛寵,也做不了天子。”

她抓著小貓脆弱的脖頸,將胡亂撲騰的小貓遞給女使,道:“太吵了,埋了吧。”

——()

夜裡賞花宴散了之後,文致迫不及待想跟許兼談他在宮中發現的東西,行至小巷,院中已經熄了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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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闃寂,漆黑無影。

文致拍了兩下門,沒人來開,徑直翻牆進了小院。

許兼披著一身素衣坐在院中,石桌上秉一盞燭燈。

文致撫掌道:“你果真還醒著。”

許兼說:“小七睡了,你安靜一些。”

文致走到石桌前,一屁股坐下,“你知道太子殿下對你妹妹存著什麼心思麼。”

他說完,賣了個關子,仔細瞧著許兼,很快樂地等著他露出或驚訝、或錯愕的神情,許兼從來都是清冷的性格,他露出這種表情肯定很有看頭,文致等了一會兒,許兼說:“我知道。”

文致情不自禁揚起聲音:“你知道?!”

“你、你怎麼會知道……”文致驚得睜圓了眼睛。

許兼道:“他喜歡輕輕,這有什麼難猜的。”

“你既然知道,怎麼不跟妹妹說呢,我看她不是很明白。”文致不相信他。

“她當然不明白,”許兼翻過一頁書,溫溫道,“但我為什麼要告訴她呢。”

文致一時把握不住他的態度,湊近了一些,見到許兼正在看一本相當古舊的醫書,醫書一側擺著一塊玉令,正是陛下通召臣子入宮面聖時賜下的東西。

文致指了指玉令,說:“陛下讓你進宮?什麼時候?”

許兼說:“明日一早。”

“那你還不準備準備。”文致被他折服了,他頭一回見到進宮面聖前一夜還熬夜看書改方的大夫,正欲開口,又想到他的身份,哦了一聲,道,“難怪你不緊張,你以前見過陛下。”

他妹妹是衛尉卿的侄女兒,他就是幽州聞氏長公子了,聞酬何其驚才絕豔,他在京師都聽說過這個名字,從傳聞中聽說,隻知道是一位有才到足以讓陛下折節下顧的清貴少年,又想起他在明春堂求學時的辛苦,文致默了又默,說:“文明正這些年身體不好,他孫子現下不在京師,去了冀州。”

許兼嗯了一聲,清清淡淡道:“這與我已經不相乾了。”

此時月上中天,更深露重,文致此來沒有看見自己想看見的,不禁失望而歸。

次日上午,早朝既散,宋書抱著一封信簡回到東宮,將信簡呈給江醒。

此正是草木青青、雲蒸霞蔚之時,江醒坐在窗前批公文。他接過信簡看了一會兒,將一枚象征儲君身份的玉扣遞給他,道:“你去將這件事解決乾淨,不要讓輕輕知道。”

宋書會意,躬身應是。

今日朝中還有一樁大事,禦史彈劾七王一脈賣官鬻爵、私占民田、刺殺儲君三條罪名,陛下以前兩條罪名,下獄了七王一脈的幾位官員,又罰了江泠一年俸祿,禁足三個月;至於刺殺儲君這一則,被陛下以證據不足駁回了。

江醒在朝上聽見這件事,沒有多說什麼。

宋書心中不平,卻不敢妄議陛下的決定,問道:“陛下遣人來問,要不要為殿下和姑娘賜婚。”

江醒手上的筆頓住,想起聞青輕昨夜醉酒,悄悄親吻自己的手指時,喊的不是阿兄,而是殿下,他想起這一件事,好像見到一隻剛剛走出洞穴,站在洞口迷迷糊糊不知道要不要往前走的小獸。

江醒垂下眼瞼,很輕地笑了一下,說:“先不必,不要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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