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1 / 1)

這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一樣。

梅拉夫譏諷他這輩子都回不了學院了,試圖激怒他,讓他做出偏激的事情。

希拉爾是知道自己的,他性子烈,這麼些年來雖然已經和緩許多了,卻也受不了這樣被人用腳踩在臉上的屈辱,他絕對會發怒的。

到時候一個a級軍雌一個s級軍雌在這種店裡大打出手,他怕是又要被王都的那些媒體罵的洗都洗不白,希拉爾倒也不在意就是了,那些媒體從來都是跟梅拉夫他們一個鼻孔出氣的,他現在的民眾緣這麼差,跟媒體在他奪下第一個機甲大賽第一,就開始唱衰由他以後,整個聯邦第一學院的風氣日下,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他的身上——

希拉爾早就已經習慣了,隻不過是名聲更差一點而已,他全然不在意的。

卻沒有想到鬱拂然出現了。

他苦惱了整整三年的事情,鬱拂然輕輕鬆鬆的就解決了,甚至都沒有動用武力,隻是輕飄飄的說了兩句話而已。

看著梅拉夫心如死灰的神情,跟遞到自己面前的冊子,希拉爾一陣恍惚。

就這麼解決了嗎?這是這麼簡單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嗎?

他麻木的從鬱拂然的手中接過了冊子,然後閉著眼睛選了上面最貴的一個,整整6798w,梅拉夫看見賬單的時候,整張臉都綠了。

可是他話已經說出去了,現在收回來簡直太掉面子了,他咬咬牙,跟著店員出去買單了,走前甚至還要賠笑:“這個珠寶確實很漂亮,眼光真好。”

鬱拂然就輕飄飄的回:“謬讚。”

希拉爾看在眼裡,隻覺得眼前的畫面就好像是電視劇一樣不合理。

他有點迷茫的問:“他是突然間變了隻蟲嗎?”

否則怎麼在鬱拂然的面前,跟在他的面前,是截然不同的兩隻蟲。

希拉爾一雙漂亮的金瞳從來都是銳氣十足的,什麼時候這麼困惑過。

就好像是一隻總是凶狠好戰的貓,一爪子揮下去,從前跟他實力相當的對手,卻突然間變成了一灘棉花似的。

鬱拂然感覺指尖又有點癢,他輕輕的摩梭了下希拉爾冰冷修長的手指解\癮,聲音淡淡道。

“沒有變,隻是他在我的面前,需要遵循的禮節,與在你的面前不同罷了。”

希拉爾還是不懂,更困惑了。

鬱拂然就細細的為他解釋:“貴族的身份高貴,是他們的勳章,也是他們的枷鎖,榮耀的時候彆人讚美他們,但是等他們跌下來,等待著他們的,就是更多的奚落,他可不是為了我而買的這個單,而是為了他家族的勳章買的這個單。”

希拉爾似懂非懂的看著鬱拂然,半響,還是點了下頭。

——鬱拂然的手指更癢了。

真是,不要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啊。

不過希拉爾聽不懂這件事情,鬱拂然早就預測到了,在希拉爾為了他對梅拉夫出手的時候。

所謂的貴族,從小就要經受各種各樣的學習,卻並不是學習所謂的專業知識,而是人情世故等等在未來社交時,所需要的東西。

笑不露齒,話留三分,不宜表露太多的情緒,開心要參假,難過也可以假裝,甚至是對於喜歡的東西,都不可以表露出太多喜歡的情緒,哪怕是再恨一個人,再多的不堪,在與他人之間可以顯露,在與貴族之間,必須要克製住美好的品德,否則這就是留下的,最大的把柄。

這便是鬱拂然從小接受到的教育,因此他在書裡看見熱烈的希拉爾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

而現在,這個人落在了現實裡面,落在了他的面前。

鬱拂然平靜的想,隻是對你好了一點,就已經足夠你為了我而動怒了嗎?

隻是對你好了一點,你就可以為我做到這個地步了嗎?

你知道這樣我要是存心騙你的話,你很快就會被我騙得一無所有嗎?

鬱拂然心裡百轉千回,表面卻半點不露聲色,還是一副溫柔面皮。

希拉爾低聲說:“……原來如此,謝謝你幫我。”

還謝我。

鬱拂然莞爾:“不客氣,我也是無意間回來的,沒想到會碰見這一樁事。”

希拉爾:“無意間回來的?”

鬱拂然說:“嗯,我想起來,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尺寸。”

偌大的設計室裡面,希拉爾坐在紅絲絨沙發上,嬌小的亞雌溫順的幫他測量著手指的尺寸,一邊測量,一邊輕聲問希拉爾對於配飾的喜好。

希拉爾這才知道,原來小小的一枚戒指的分類,竟然跟機甲一樣複雜。

從戒指的形狀到刻工到圖案,再到戒指的主石跟副石的種類,零零種種聽得希拉爾的頭都要痛了,這簡直是比上課還讓人覺得不自在,隨意的選了幾個看的順眼的。

可是鬱拂然卻處理的很自在。

主設計師坐在他的身邊,反倒顯得主設計師才是業餘的,隻能看著鬱拂然的手在紙上勾勾畫畫,他勾畫的非常的利落,希拉爾雖然看不見鬱拂然到底畫了什麼,但是他可以感受到主設計師眼中驚豔的神色,那絕對是很漂亮的一枚戒指。

……真是讓蟲感覺到奇怪啊。

認真坐在這裡,等待著雄蟲為他勾畫戒指。

希拉爾感覺自己的內心矛盾極了,好像分裂出來了兩個分支,一個分支與他說,這是陷阱,另外一個分支說,他已經這麼多次救你於水火之中,怎麼會是陷阱。

吵得希拉爾頭痛,整隻蟲都陷入了名為格蘭登的困局之中。

直到有一隻手敲了下他的眉心。

不痛,隻是酥酥麻麻的。

希拉爾抬眸,對上格蘭登對著他時常含笑的碧綠色眼眸,他們此時靠的如此近,呼吸都可以被彼此感受到,希拉爾甚至可以從格蘭登的身上嗅到那令蟲發狂的淡淡木質香。

鬱拂然問他:“是太枯燥了嗎?”

希拉爾想,不是,是我在想你。

可是這樣的話,他是說不出來的,隻是囫圇的點點頭:“嗯,有點,我對這些不太熟。”

希拉爾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都可以感受到,旁邊的亞雌恨不得衝上來捂住他的嘴叫他閉嘴的急切了,短短的一段時間,溫和的希拉爾已經征服了整個店的亞雌店員。

哪怕不需要希拉爾自己去體驗,光憑著他人熾熱的眼神,都可以明悟格蘭登的魅力。

鬱拂然卻不在意:“不太熟也沒有關係,隻是讓你挑個合眼緣的而已,其他我會處理的。”

……這麼體貼入微,希拉爾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這是溫柔陷阱,不可以信。

設計完圖紙就要走了,路過前台的時候,前台的店員畢恭畢敬的遞過來一個盒子。

鬱拂然打開,裡面赫然是希拉爾選的那條昂貴的項鏈。

鬱拂然的視線落在了希拉爾的脖頸處。

軍雌的脖頸線條利落分明,冷白色的肌膚宛若雪色,鎖骨分明的漂亮。

希拉爾感覺自己的鎖骨都要燒起來了,他不自在道:“……你要給我帶嗎?”

鬱拂然合上了蓋子,隨手遞給希拉爾:“當然不是,這麼廉價的珠寶,我可送不出手,這是梅拉夫送給你的,你留著吧,想怎麼處置都可以,次等貨罷了。”

6798w,廉價的珠寶,次等貨。

希拉爾接過盒子,狀似無意問道:“那什麼才值得你送給我,最新款的軍艦嗎?”

鬱拂然挽起眼眸,倏然湊近。

店內的水晶吊燈灑下璀璨的光,晃落在他碧綠色的瞳孔裡面,光影斑駁,他的瞳孔竟然比店裡任何的寶石還要明亮。

希拉爾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這個距離,太近了。

鬱拂然很有分寸的停在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隔著三厘米的距離,他語氣帶著笑意道。

“不是,軍艦是隨意買來給你當駕駛工具的,我才不會用他來討你歡心。”

“要是你願意的話,陪我一起去吃一頓晚飯吧,我已經訂好位子了。”

“……好。”

希拉爾痛苦的閉了閉眼睛,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出言試探。

他輕輕的一次試探,又將自己賠進了困惑地獄。

理智告訴他,鬱拂然今天做的一切,無論是在飛船外朝著他伸出手,還是帶著他來逛珠寶店,亦或是要帶他一起去吃飯,都是為了彰顯鬱拂然對他的重視罷了。

那麼,他僅存的理智又不服輸的發問。

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這麼重視呢?又能對他好到什麼程度呢?

很顯然,鬱拂然能對希拉爾好到希拉爾都想不到的地步。

吃飯的酒店是整個王都都找不出第二家的九星級酒店。

最頂樓直接被鬱拂然包了下來。

這一片可以容納數千人的,價格昂貴到普通吃一頓飯就需要十幾萬的頂樓此時全面清空,隻是為了供他們兩個吃一頓晚飯。

餐桌上燭火搖曳,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見王都內蜿蜒的瑪瑙河。

今夜的主菜是新鮮的格勞斯嫩牛排,由聞名王都的名廚福爾克烹飪而成。

裝在白瓷盤裡,配合鍍金的刀叉食用,才不會破壞食物原本的鮮美,福爾克甚至還在上菜時親臨,為他們解釋是如何烹飪的這一道菜,其複雜的程序、精細的做工與悠久的來源,他講的頭頭是道,神情激昂的分享了半天吃這道菜的正確方式。

鬱拂然神色淡淡,他出身好,繁瑣的貴族禮儀於他來說,好似吃飯喝水一般簡單,哪怕換了個時代,也半點都難不住他。

隻是——

鬱拂然的目光落在了希拉爾的身上。

希拉爾腰杆挺得筆直,紅發披散在身後,金瞳一眨不眨的盯著刀叉,看似格外認真,鬱拂然卻從裡面品出一點無措來。

不出鬱拂然所料,希拉爾果然沒有聽懂,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對面前的食物出手。

鬱拂然沒有點破,他利落的將手裡的嫩牛排切割好,然後將自己的盤子遞到希拉爾的面前。

“要不要先嘗嘗我盤子裡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

面前的白瓷盤裡面裝著的肉切割的完美。

那些希拉爾聽著就複雜的切割方式,被鬱拂然輕鬆的就做到了,甚至還調了一個漂亮的擺盤。

希拉爾知道,鬱拂然肯定是發現了。

發現他對這類的貴族禮儀稱得上是一竅不通,所以用這樣迂回的方式來問他,要不要嘗嘗他盤子裡的肉,然後順理成章的幫希拉爾也切好。

這是哪怕在電視劇裡面也不會發生的事情,裡面最溫和的雄蟲在知道自己雌君的無知後,都會露出不悅的神色。

可是隻不過才經過這一天一夜的相處,希拉爾就已經很自然而然的覺得,鬱拂然在發現了他不會以後,絕對半點不悅都不會有。

——因為這隻雄蟲,是這樣一隻細心,且體貼入微的雄蟲。

如果希拉爾是跟他青梅竹馬長大的雌蟲,他一定會從很小開始,就心悅格蘭登,期待跟格蘭登度過一生。

可是,他並不是跟格蘭登青梅竹馬長大的雌蟲,他跟格蘭登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他們之前從來都沒有過任何的交際,格蘭登不應該對他這麼好的。

希拉爾在情理之中明白,身為一隻正常的軍雌,能夠得到格蘭登這樣獨一無二的寵愛,隻要牢牢抓住就可以了,不管為什麼愛他,隻要愛他就夠了。

可是希拉爾從來都不是什麼正常的軍雌,他偏執而固執,不接受一切無理由的好。

希拉爾拽住格蘭登的手腕。

溫馨的氛圍被打破。

在昏沉的燭火下,他的金瞳熱烈的好似會燃燒的火焰,他一字一頓問格蘭登。

“這位冕下,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