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蠱。</p>
這三個字，讓閉目養神卻語氣不耐的長離大師“豁”的睜開了眼睛。</p>
他手上還敲著木魚，轉著佛珠，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戚明悅。</p>
戚明悅被他的眼神看的渾身發毛，但還是挺直了脊背，隻是稍稍彆開了一點目光，不太敢真的跟他對視。</p>
長離大師這雙眼睛，有邪性。</p>
當初，她是親眼看著，這雙眼睛是怎麼蠱惑了那個人。</p>
她不自覺的有些緊張。</p>
緊張到她狠狠的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才稍稍平複了些。</p>
“好了，”長離大師再次閉上眼。</p>
戚明悅狠狠鬆了口氣，身體像是從水裡撈過一樣，差點癱軟在地上。</p>
“我現在能不能把他帶走？我有急用，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我派去崇州殺柳應鐘的人一直沒有消息，我懷疑陛下跟青槡很有可能已經去了崇州。”戚明悅急聲道。</p>
“阿彌陀佛，”長離大師停下敲木魚，雙手合十，“你的俗事，跟貧僧無關。”</p>
戚明悅變了臉色。</p>
她咬牙道：“可要不是我，你們什麼也做不成，你們答應過我，這幾年，可以幫我做任何事情！若不然，我們就魚死網破，我若是死了，我讓你們也討不著好！”</p>
戚明悅聲音有些微微的發虛。</p>
她何嘗不知道她也是在與虎謀皮，可是有的路一旦踏上了，就沒有回頭路可走。</p>
隻能一條道走到黑。</p>
她已經付出了那麼多，她必須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p>
“威脅的話對貧僧沒有用，你也沒那個資格。”長離眼皮都沒有掀一下，隻不鹹不淡的應了她一句。</p>
戚明悅揪緊了袖口。</p>
“晚秋。”長離念了兩個字。</p>
一個身著一身黑衣，身姿修長挺拔，戴著黑色面具，遮住了整張臉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了室內。</p>
戚明悅目光觸到那人的身影，心跳停了一瞬。</p>
眼眶驀地紅了。</p>
她咬住唇，強忍住那種要衝破喉嚨的哽咽，才讓自己沒發出聲響。</p>
“代號晚秋，以貧僧的命蠱控製，目前為止，最完美的傀儡蠱。”長離睜開眼睛。</p>
戚明悅注意到，這個代號為“晚秋”的傀儡，也在長離睜開眼睛的同時睜開了眼睛。</p>
他的眼睛，同長離幾乎如出一轍。</p>
隻是這人的眼睛比長離更深邃。</p>
墨是濃墨，綠也是墨綠。</p>
不是長離那種入目的妖異。</p>
“這一對是替身蠱，可以幫你暫時蒙蔽他，記住了，不要讓人碰到他，替身蠱一旦死掉，貧僧就會立即將他收回，屆時你遭的反噬，請恕貧僧無能為力。”長離將一個盒子丟給她。</p>
戚明悅接住盒子，手都在抖。</p>
“他……沒可能恢複了，是嗎？”戚明悅纏著聲音問。</p>
“阿彌陀佛，”長離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毒寡婦的心肝，就彆操心那麼多了。”</p>
戚明悅被他噎的臉色漲紅，將盒子打開，然後狠心在自己掌心劃了一道。</p>
血珠剛冒出來，盒子裡的蠱蟲就聞著味兒順著血線鑽進了她的皮膚裡。</p>
片刻之後，那隻似乎是在她皮膚裡喝飽了的蠱蟲順著傷口爬出來，儼然變得晶瑩如玉。</p>
戚明悅走到晚秋跟前，抬起他的手指，狠了狠心，到底還是在他掌心也劃了一道。</p>
眼淚瞬間滾落下來。</p>
喝過她血的蠱蟲順著他掌心的傷口鑽進去，隻眨眼的功夫，他掌心的傷口就快速愈合，恢複如初。</p>
戚明悅握著那隻手，不想放。</p>
那隻手明明還有溫度，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再也不可能有溫度了。</p>
“你可以走了，短時間裡，貧僧並不想再看見你。”長離說，“貧僧生怕最討厭貪心之人，阿彌陀佛，請恕貧僧直言，你早晚要死在你的貪心上。”</p>
“死？”戚明悅冷笑，“我才不會死，我隻會看著彆人去死。”</p>
說完，她鬆開晚秋的手，轉身走出了廂房。</p>
到了院子裡，她感覺到心脈中多了一絲牽引，她沒有回頭，但她知道，晚秋就在她身邊，在她身後的某一個角落之中。</p>
“夫人，你，你沒事吧？”小丫鬟看見戚明悅出來，先被她哭紅的眼睛嚇了一跳。</p>
“沒事，下山吧。”戚明悅說道。</p>
“是，您慢走。”小丫鬟看出來戚明悅情緒不太高，也不敢再說什麼，小心翼翼的跟著她。</p>
等到了山下，有一段不算寬敞的小路，時常沒什麼人。</p>
“停一下，”戚明悅說。</p>
丫鬟忙喊車夫停車。</p>
馬車停下來，小丫鬟扶著戚明悅下了車。</p>
車夫恭敬的站在一旁。</p>
“晚秋。”戚明悅喊了一聲。</p>
晚秋出現在戚明悅的身邊。</p>
“夫人，他……”小丫鬟驚了一聲。</p>
下一秒，戚明悅突然拔下頭發上的簪子，用力紮進了小丫鬟的脖子裡，血噴出來，濺到了她的臉上。</p>
“晚秋，吃飯了。”戚明悅將血糊糊的小丫鬟推給晚秋。</p>
晚秋掌心按在小丫鬟噴血的傷口上，不過片刻的功夫，小丫鬟就被吸乾了血。</p>
破布片一樣倒在地上。</p>
“啊，啊——”車夫已經嚇得失禁，癱軟在地上，話都說不出來了。</p>
“又老又醜，想必血都是餿的，晚秋，殺了他。”戚明悅吩咐道。</p>
一道暗芒劃過，車夫立時被劃斷了脖子，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p>
戚明悅走到晚秋身邊，從懷中掏出帕子，抬起他的手，仔仔細細的幫他擦乾淨了手，然後抬起那隻手，擦過自己的臉，哭著說，</p>
“我不想這樣的，我真的不想這樣的，我隻是想要一副健康的身體，想要一顆健康的心臟。”</p>
“我不在意我是陳明悅還是戚明悅，我統統都不在意的，我隻是想跟彆人一樣，可以跑跑跳跳，可以大聲的笑大聲的哭，我可以追著你跑，我可以爬到那棵桃花樹上摘下那隻風箏……”</p>
“我隻是想要那樣，那樣活著。”</p>
“你明白嗎？你明白的對不對，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明白我的心情，隻有你明白的……”</p>
戚明悅眼淚越流越凶，眼淚劃過她的臉頰，衝淡了臉頰上的血痕。</p>
遠處傳來馬蹄聲。</p>
戚明悅鬆開晚秋的手。</p>
輕閉了下眼睛，然後身體一軟，倒在了馬車旁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