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生以來，還從來沒人為鬱棠準備過這樣的驚喜與禮物。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準備這一場盛大驚喜要花多少錢？耗費多少精力？為一個還沒能見到面的網戀對象 ，這樣真的值得嗎？

鬱棠喉嚨乾澀，他抿了抿唇，最終什麼也沒說，垂手掛斷了通話。

等煙花燃儘，夜空重新恢複黑暗，少年才邁開灌了鉛般沉重的步伐，轉身離開。

今晚喝了酒，不能開車，鬱棠叫車回的公寓。

路上，還在外賣軟件上衝動消費兩箱啤酒。付完錢，鬱棠盯著訂單界面，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想不到有一天借酒消愁會印證在他身上，太托馬悲催了吧！

外賣隻能送到保安室。

公寓底層，鬱棠提著兩大箱啤酒乘坐電梯上樓。

他沒急著洗澡，完全沒心情，脫了外套，大馬金刀地往電腦桌前一坐，開啟了微博直播。

——《挽棠予君：今晚不播遊戲，純嘮嗑，舟神粉絲勿進！》

原先計劃是，和陸寒舟約會一整天，鬱棠提前在直播間請了假。

但現在計劃打亂，他既不想回喧鬨的酒吧，也不想一個人呆著，不如和粉絲們聊聊天，轉一下注意力。

沒什麼大不了的。

鬱棠蹲在地上，給裝啤酒的紙箱盒子剪開，邊在內心催眠自己：隻是少了個陸寒舟。

他的生活並沒有被改變。

書是自己讀的，錢是自己賺的。又不是靠彆人，有必要為個男人而難過？單著多好，多自由自在！

他隻是讓生活回到了正軌。對，就隻是這樣。

【哇哇哇，看我蹲到了什麼？這不是我老婆嗎，我老婆怎麼在微博開播了？！】

【笑鼠了，本來就是兼職主播，一個月還最少請三次假。我剛還跟朋友吐槽“今年最不敬業主播”非挽棠予君莫屬，你就開播了！】

【舟神粉絲勿進？笑死，那我可必須進了！】

【挽棠予君你手在底下乾嘛呢？】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嘿嘿嘿……】

“嘿個頭。”鬱棠從底下摸出一瓶冰鎮啤酒，咚地擱桌上，面色很差，“老子掏瓶啤酒而已，你們想法怎麼這麼汙呢？”

【是我們汙嗎？誰讓你今天穿這麼好看，又純又欲嘿嘿嘿……】

【對啊，挽棠予君怎麼打扮得這麼好看？以前也這麼精致嗎？】

【不是，以前這小子不頂個雞窩頭開播就不錯了，所以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

被甩的日子算不算特殊？

鬱棠懶得回答這群水友，兀自喝著悶酒。

【臥槽臥槽！大勁爆事件！有人在微博公布了舟神被男生表白的視頻，已經衝上熱搜了！】

鬱棠：“？”

一口酒差點噴出來，鬱棠連抽幾張衛生紙擦嘴，他放下啤酒瓶，點開微博主頁，很快翻到那名水友所說的視頻。

正是白天在咖啡館附近，林晨辰向陸寒舟表白的一幕。

從拍攝視角看，視頻明顯是偷拍的。離了有一段距離，林晨辰的臉被打上了馬賽克，糊得不成樣子。

乍一看甚至有點像犯罪嫌疑人，但能分辨得出來這是位男性。

隨著進度條拉近，視頻中傳出林晨辰迫不及待向陸寒舟表明心意的話語。

視頻首次發布在十分鐘前，這會兒已衝到熱搜前四十。舟神粉絲戰鬥力十足，評論區罵得特彆激烈。

【惡心！這男的誰啊？不知道我們舟神談了女朋友？】

【聽視頻裡那男生說的，他顯然是知道舟神有女朋友的啊，還知道人家叫小酥棠呢：）】

【什麼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願意回心轉意的一天～哎喲我嘞個大槽，害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瞧瞧這全程茶言茶語的，gay都是這麼惡心的嗎？想撬牆角也沒這個翹法的啊！！】

【真是受不了了，死gay能不能滾遠點？！全天下的gay能不能都離我們舟神百丈遠？看見gay就生理性不適（微笑）】

不止評論區，以前經常和陸寒舟捆綁的鬱棠的微博，也在眨眼間變成這群粉絲的戰鬥區域。

這幫子人在彈幕裡一口一個“同性戀”、“死gay”、“無語”，看得他胸腔裡的火越冒越大。

隻見“哐啷！”重重一聲巨響，三大瓶冒白氣的冰鎮啤酒被抬上桌。

鬱棠咬開啤酒蓋，一隻腳踩在桌底的酒箱子上，姿勢尤其豪邁，原地表演踩箱炫。

【臥槽臥槽，對瓶吹了。】

【挽棠予君你今天怎麼肥事，心情不好？】

【哈哈哈怕不是因為舟神和小酥棠甜蜜約會去了，在這借酒消愁呢！PS：純開玩笑，勿噴。】

【話說，挽棠予君你對本次的熱搜視頻怎麼看？也覺得很惡心吧！】

不知不覺，六七瓶啤酒下肚，算上先前在酒吧喝的那杯調和酒，今天是鬱棠有史以來喝最多的一次。

他悶不作聲喝完第八瓶，忽然抬起頭，衝著鏡頭微微笑了下。

少年眼尾燒紅，泛著夕陽般旖麗的色澤。

琥珀般褐色的眼眸水光瀲灩，就這麼帶著笑朝鏡頭看來，簡直勾得人欲罷不能。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彈幕確實因為這個笑容，在某個瞬間停止了滾動。

直到少年因為喝過酒，而略顯沙啞的聲音清晰傳入他們的耳朵：

“我怎麼看？我還能怎麼看啊……我說，你們這群陸寒舟的粉絲，在老子這裡一口一個同性戀，是閒得蛋疼？”

“都2024年了，不是二十年前！誰說男人不能喜歡男人？有空來我gay子遍地走的直播間見見世面，房號1748520，隨手一抓就是一隻男同，比你們這幫思想退化的封建走狗可愛多了！”

罵完，鬱棠打了個酒嗝，又新開瓶啤酒，對瓶吹。

“彆特麼扣問號了，會讓我以為你們小腦沒發育全。”

“沒醉，老子清醒得很，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聲音平穩，似乎真挺清醒，可那燒紅的臉頰和耳廓，怎麼看都像是醉了。

“替死gay發聲？放你們娘的屁！一口一個死gay，我看你們才想死呢吧啊？”

醉酒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醉了，鬱棠完全符合這點。

他手肘擱在桌上，身體向前傾了傾。畫面裡，那張殷紅濕潤的唇一張一合，說話丁點不帶喘。

“對，昵稱‘同性戀拱粗’那個，老子罵的就是你！”

“我不想知道你有病，彆表現的那麼明顯好嗎？同性戀招你惹你了？三次元日子過得跟便秘一樣不順，非要靠在網絡上噴屎來獲得愉悅感？”

又一瓶酒下肚，空腹的胃裡已經傳來灼燒感，鬱棠酒精上頭，說話愈發語無倫次：“當時還……嗝，一口一個老公的，你叫誰呢。我都配不上的人，你算什麼玩意兒自己心裡沒點ACD數？”

“為什麼光罵你？哦……當然不止你一個啊，還有之前你老公直播間那群罵老子的傻叉。”

“對，我喜歡男人，你們第一天知道嗎？我要是不喜歡男人，能容忍我粉絲喊我老婆？”

“我是gay怎麼了，就喜歡你老公怎麼了，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吧？啊呸，你算個雞毛那是我老公！”

“我老公是誰？嗬！”

【係統提示：“雪岸汀舟”進入直播間】

本來還想吊著這群人的鬱棠，眼神頓時一個犀利捕捉，醉意熏陶的面頰笑出甜絲絲酒窩，偽聲掐的那叫個嫻熟無比。

“——我老公來了。”

“歡迎我老公進入直播間，今天也是愛你的一天，比心！”

甜甜小奶音重現於世。

赫然是屬於舟神的情緣，小酥棠獨有的嗓音。

前一秒還在激烈地刷各種“博主酒品好差”、“挽棠予君發瘋啦”、“已錄屏”的彈幕，此時此刻完完全全停止了滾動。

世界仿佛靜止了。

沉默數秒後。

微博直播間卡成ppt。

而鬱棠還在衝鏡頭比心，由於醉酒，無所畏懼地以仰視的角度，向對面看直播的男人張開唇齒。

一點鮮紅的小舌若隱若現，明晃晃寫著引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