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碰到眼皮時的那一瞬間,身體被寒冷的感覺刺激著,江齊心的身體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他皺著眉頭,有些落寞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在做夢,而夢裡是不會怕冷的,他看著她臉上並不平靜的表情,猶豫了兩秒,進入到了她的夢境中。
江齊心的夢裡面是沒有顏色的,隻有黑白兩個顏色。
眼前的藍天白雲綠草也都是黑白色的,微風輕輕地吹來似乎有些溫暖,不知道為什麼,江齊心感覺自己的夢裡是春天時分。
但是眼前的畫面裡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下踩著的水泥地面,江齊心毫不猶豫地繼續往前走。漸漸的,她似乎聽到了一些很瑣碎的聲音,似乎是人們說話的聲響。
有小孩子歡呼的有情侶說笑聲,江齊心揉了揉眼,眼前的畫面再次變得清晰起來。
她好像是在一個遊樂園裡,周圍有很多小學生,隻是她看不清所有人的臉,不過作為夢境的主人,她似乎知道現在是春遊的時候。
哪怕眼前的畫面是黑白的,但是她也感覺到了一陣萬物複蘇的美好。
江齊心仰著頭看向雲霄飛車,突然有些想玩,還沒走向排隊入口,她的肩被輕拍了一下,江齊心下意識地轉回身看過去。
身後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多的男人手裡拿著一個粉紅色的棉花糖遞給她。
“你最喜歡的草莓口味。”他對她說。
哪怕看不清五官的模樣,聽到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她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許承安。
夢裡的意識有些混亂,江齊心明明知道許承安已經去世了,但是現在她並沒有覺得許承安出現在自己面前是件很奇怪的事。
她心安理得地接過了他手上的棉花糖,“謝謝。”她低著頭咬了一口,又給許承安喂了一口。
許承安看著她的眼睛,對著她溫和地笑著,牽起她的手問:“想要玩什麼項目?”
江齊心毫不猶豫地指向不遠處的雲霄飛車,“想玩這個!”
“不害怕嗎?你之前一直說想玩,結果沒有一次真的玩。”他打趣道,想起江齊心其實是有些恐高的,而且這個雲霄飛車是世界上出了名的又高又快。
很多人慕名而來坐這個遊樂園的雲霄飛車。
但是想著江齊心現在的夢境是遊樂園的畫面,她心裡肯定是想玩這個項目。
許承安雖然這樣說著,還是牢牢牽著她的手一起去排隊。
“有點怕,但是真的很想玩。你之前說好陪我玩的,結果那麼多年過去了你一直沒有和我玩。”她假意生氣地撅撅嘴。
現在夢境中的江齊心忘記他已經死了。
許承安溢在臉上的笑僵硬了一瞬,他確實答應過要和她一起玩雲霄飛車,也確實食言了。
許承安比她大三歲,從他們有記憶起,他們已經認識了,聽父母說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江齊心才一歲多。
所以她在讀三年級的時候,許承安已經讀六年級了,學校組織春遊是整個小學部一起去市遊樂場。去到遊樂場老師又叮囑了幾句,小朋友們就都散開自由活動了。
許承安很快就找到了江齊心拉著她一起去玩項目。
“哥,我想玩這個。”她扭過頭對著許承安說,那會她還叫他哥哥。
許承安看了一眼她這個矮個子,又看了一眼雲霄飛車的年齡和身高限製,搖搖頭,“不行誒,你現在還太小,玩不了。”
江齊心小時候很懂事,是老師眼裡的三好學生,一輩子似乎都在遵規守矩,她自然也會很聽話地遵守遊樂園的規則。
聽到許承安這樣說,她便也沒有糾纏著要玩雲霄飛車。
“哥,你想玩嗎?我幫你拿書包,你去玩吧。”江齊心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他其實也想玩。
許承安搖搖頭,“不用,我陪你去坐旋轉木馬。”
“你真的不玩嗎,我在這裡等你就好。”她又問。
“不用,以後等你長大了,我們再一起玩。”許承安摸了摸她的頭。
後來他們又一起去過很多次遊樂園,玩過很多項目,但是因為江齊心每次站在雲霄飛車下都會臨陣脫逃,導致他們一直沒有一起坐上雲霄飛車,再後來就沒機會了。
許承安沒想到在夢裡她都會對這件事有印象,“好啦好啦,我這就陪你一起去。”
他幫她拿著她的背包,兩人一起去排了隊,現在遊樂園裡的人並不多,所以他們就是下一批玩家。
“要牽著手嗎?”
江齊心忍不住笑,“不要,又不是三年級小朋友了。”
“可是我害怕。”許承安看著她,“你牽著我。”
他放軟著音調,似乎是在故意和她撒嬌,江齊心有些受不住他那樣炙熱的目光,她撇開頭,再慢吞吞地將手伸出來拍在他的手心上。
許承安馬上就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害怕她等會就後悔一樣。然後再將手指穿過她的指縫,江齊心好像又瘦了一點。
手上還多了兩道疤痕,是她自己做飯不小心切到的。如果他還活著,他肯定不會讓江齊心做飯,讓她切到自己的手。
“要開始了!”江齊心有些興奮地喊道,懸在半空中的雙腿晃了晃。
許承安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夢境裡似乎也能感覺到她的體溫,就像是他還活著時握著她手的感覺。
失重感讓人處於一個極度興奮的狀態,從最高點落下的時候,耳旁的風呼呼地從她的耳邊刮過,江齊心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完全喊不出聲來,但是她依舊張開嘴,無聲地呐喊。
從雲霄飛車下來的時候,江齊心幾乎要站不穩了,許承安牢牢地扶住她,把她帶到一個座椅上休息一會兒。
他從包裡拿出了水遞給她,又撕開了小面包的包裝給她。
江齊心緩回來之後舉起手說:“我還想玩那個激流勇進,可以嗎?”
許承安點點頭,“當然
可以啦,你喜歡玩什麼就玩什麼。”
這已經是夢境了,在夢境裡都沒法滿足她的願望的話,那他實在是不配作為她的家人。
接著他們又徑直跑向激流勇進那個設施點。
她和許承安似乎走了很多很多步數,累得她已經已經有些走不動了,加上一直在玩一些比較刺激的項目,江齊心感覺自己的興奮因子已經耗儘了,她想她現在需要休息一會兒。
許承安很快就發覺她的不對勁,牽著她走到樹蔭旁坐了下來。
“餓了嗎,我們去吃晚飯?”他們已經玩了一整天了。
“還好。”江齊心摸了摸肚子,好像感覺不到自己是餓還是飽,她的目光有些無神地看著眼前的空氣,一個小朋友從她的眼前走過,手裡拿著一個冰淇淋甜筒。
雖然看不出顏色,但是江齊心莫名覺得這是個五彩繽紛的冰淇淋,肯定很甜很好吃,她扯了扯許承安的衣袖,“我想吃冰淇淋。”
但是不知道附近哪裡有冰淇淋買。
許承安自然也看見剛剛那個小孩了,他點點頭,“好,那你在這等我,我去給你買,你在這坐著繼續歇一會兒。”
這個夢境是許承安捏造出來的,但是也不完全是他創作的,他要先進入到江齊心的夢境揣測她現在夢到的畫面,才能給她重新捏造出一個夢境。
隻是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賣冰淇淋的店,“奇怪……”
江齊心在椅子上坐了很久都沒有見到許承安回到,她有些無聊地看了一會兒手機又玩了一會兒手指,突然耳邊傳來格外嘈雜的聲音,不遠處突然湧現無數的人,人們朝著她的方向蜂擁而至。
江齊心被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在她背後推了一下她,江齊心直接被推到了人群中,被裹挾著往前狂奔。
她忽然有些慌,所有人都沒有五官,她看不清大家的表情。
“許承安?”她試圖在人群裡找到去幫她買冰淇淋的許承安。
江齊心被擠摔倒了,預想在踩踏到她身上的痛感沒有出現。
隻是她眼前的畫面突然開始變得混沌起來,本來美好歡愉的畫面全部扭曲在一起。
周圍的人們似乎也漸漸從她的視線裡消失,腳上踩著的地板突然裂開,周圍沒有能扶住的物件,她直接從裂開的水泥路面掉了下去。
好像掉到了一個無底洞裡,雖然自己隻能看見黑白兩種顏色,但是她現在眼前的畫面隻有黑色,“許承安!”
她又喊了幾聲,似乎都沒有得到回應。
失重感讓她越來越難受,這裡是哪裡?她在做什麼?許承安去哪了?
“啊!”江齊心猛地睜開了雙眼,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外面的天還沒徹底亮起來,她的房間也依舊有些昏暗,她抿了抿嘴唇,發現自己覺得眼角上蓄著淚水。
江齊心下意識地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滑落下來的淚水,不禁皺了下眉,她忘記了剛剛她做了什麼夢。不過到底是什麼夢會讓她
哭出來,甚至還硬生生把她給憋醒了。
“不會是做了什麼恐怖噩夢吧?()”江齊心眯著眼睛晃了晃腦袋。
許承安站在床頭上看著她的表情,他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她又忘記夢見他這件事了。而且為什麼,她每次有他的夢境都是以悲劇甚至恐怖的畫面結局。
江齊心坐起身子,在床頭櫃上抽了兩張紙巾糊裡糊塗地又擦乾了還留在臉上的淚水。一夜沒有沾過熱水的喉嚨有些乾澀。
她爬起身走到客廳外倒了一杯熱水,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六點鐘,距離她工作日起床的八點鐘還有兩個個小時的時間。
所以江齊心又拖著有些暈乎乎的身體回到了臥室繼續睡覺,因為實在是太困了,她才倒下去就睡著了。直到鬨鐘的聲音從她的耳邊傳來,她才再次醒來。
因為在夢裡哭過,導致江齊心再醒來的時候感覺眼睛有些酸脹,她摁了摁發脹的太陽穴。
腦子卻怎麼樣也想不起她昨晚到底做了什麼夢,她越是想知道,腦子就越疼,江齊心隻好作罷。
直到刷牙照鏡子的時候,江齊心才發現自己的眼睛腫得不像話。
去到公司的樓下時她買了杯冰美式。
早安。?()?[()”她對著公司的機器人保安打了個招呼。
“江小姐,早上好。”機器人的面部識彆係統認出了她是誰,並且幫她打了卡。
上到辦公室的時候江齊心便瞧見自己的同事宋菁已經坐在她的工位上了。
她抬起頭對著江齊心打了個招呼,瞧見她那近乎睜不開的雙眼,江齊心和宋菁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哈欠。
“你今天怎麼看起來那麼困。”宋菁問她。
“昨晚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她懷疑她的眼球一直在高速運轉著,要不然她的眼睛為什麼會那麼痛。
江齊心坐回椅子上,皺著眉喝了一大口冰美式。
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在恐怖密室的棺材裡躺了太久才讓她做噩夢了吧。
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江齊心又揉了一把自己的臉,重新振作起來。
餘光中的宋菁突然摸了摸胳膊,“怎麼感覺突然有點冷,是空調開得太低了嗎?”
宋菁仰著頭朝著靠近空調控製板的同事喊了一聲,“阿桐,可以幫忙把空調稍微調高一點嗎?”
江齊心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空調口的方向,突然感覺自己後背也有些發涼。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許承安插著雙手,臉上的神色有些嚴肅。
他扭頭對著身旁一個和他一樣飄在半空中的“鬼魂”說:“不是說做刺激一點的夢,江江就能記得我到她的夢裡了嗎?”
“可能是還不夠刺激?”
許承安皺眉,“我們都坐上了全球最高的雲霄飛車了,這還不夠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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