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淵陣斬江伯陽，大勝而歸。

“範離，我們贏了？！”項寧驚喜。

但她見範離面色凝重，毫無大勝的喜悅，立刻又安靜下來。

“……一場小勝，對大局無甚影響，對嗎？”項寧輕聲試探著問道。

範離點頭承認。

此戰，大明折損近萬，聯軍損失也有三千多。

對雙方大軍總數而言，其實影響不大。

隻是首戰告捷，勉強算個好消息。

軍心？

士氣？

聯軍八十萬眾，將士們都知道，自己即將面對天下第一人。

一場小勝，能否克服他們心中的恐懼？

“啊啊啊！”

突然！

河對岸明軍大營，發出了陣陣慘叫聲。

緊跟著，居然有近千顆頭顱被拋出。

“為什麼要殺人？”項寧震驚道。

“因為……”範離表情有些僵硬。“臨陣退縮，觸犯軍法者，死。”

項寧的臉霎時就白了！

她是帝王，生殺予奪隻需一句話。

但登基以來，項寧從未殺過一人。

“恭喜魏帝首戰告捷，夏侯將軍不愧大魏猛將。”孫權在一旁笑道。

“恭喜魏帝。”範離與項寧也隨聲附和。

曹操點點頭，臉上未見驕傲竊喜之色。

其實，在場除了項寧，其餘三個男人都心知肚明。

初戰試探，勝負並不重要。

但曹操為了提振士氣，直接派大魏名將出戰，心態上反而不如嘉靖帝從容。

甚至，若是夏侯淵戰敗而回，曹操絕不會為了明正軍法，像嘉靖帝那樣斬首逃回的敗兵。

悄悄的，項寧把範離拉到一邊。

“像這樣試探性的進攻，還會有很多次嗎？”

“恐怕……沒了。”

聽範離如是說，項寧立刻露出慌亂的神情。

她卻又把粉拳攥緊，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朕很沒用對吧？”項寧銀牙咬著薄唇，俏臉上寫滿了愧疚之色。“決戰快要開始了，朕卻膽小怯懦，甚至……甚至想回彭城，朕愧對霸王先祖。”

範離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

初臨戰場，哪有不害怕的？

男人都可能被嚇得尿褲子，何況自小生活在皇宮裡、錦衣玉食養大的項寧？

但是，就憑她敢於承認恐懼，堅持到現在，已經堪稱巾幗不讓須眉了！

“陛下。”

“嗯？”

“其實，臣也很害怕。”

範離微笑著，也不顧君臣男女之禮，牽起項寧的一雙小手。

“真的？”

項寧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有些驚訝，也有些竊喜。

“真的。”

範離點點頭。

“但是，臣隻要想到自己身後是大楚全境，是陛下，就必須堅定的站在這裡。”

“範離……”

項寧一時激動，撲進男人懷裡。

她卻忘了，中軍大帳除了自己和範離，還有兩位天子。

“嗬嗬嗬。”曹操撫須笑道：“年輕真好。”

孫權更在一旁壞笑道：“世人皆言晉王是奸臣，誰人知曉楚帝與晉王的關係如此……額……親切？”

正相擁的兩人瞬間臉紅！

項寧更是想從男人懷中掙脫出來！

可是，她的細腰卻被緊緊摟住。

“都是自己人，不必藏著掖著。”

範離索性坦誠起來，也不管項寧答應不答應。

“說起來，陛下的腰真細，難怪古人說楚王好細腰……”

這胡言亂語，倒是把項寧逗笑了。

“虧你還兼著鹿鳴書院的山長，讀書讀錯了都不知道？”

“楚王好細腰的典故，‘好’字的意思是喜歡、偏愛。”

難得有機會指正範離的錯誤，項寧很是得意。

她卻沒發現，因為自己分神，被範離摟腰的時間更長了。

“嗡~~~~~~~~~~~~~~~~~~~~~~！”

一聲悠長的號角聲，兩軍陣前又起了變化。

河對岸，竟傳來郎朗讀書之聲。

“朕禦極四十有五矣，敬天修身，臥不過一塌，食不求五味，服不逾八套，紫禁城廣廈千間避而不居，思天下尚有無立錐之民也……”

這儼然是嘉靖帝的口吻，但卻從千人、萬人口中念誦出來！

範離等人遠眺河對岸的明軍大營，竟有青綠氣芒衝天而起！

“怎麼回事？！”項寧驚道：“浩然氣？大明軍中有許多儒修？他們在乾什麼？”

範離呆愣片刻，才緩緩道：“這是儒修的‘言出法隨’，可正軍心、驅邪念、鼓舞士氣……”

真的要決戰了。

隻是在大軍決戰前，嘉靖帝還不忘給麾下六十萬大軍疊buff？

範離並不畏懼大明儒修的加持特效，甚至心中隱隱有些鄙夷。

天下經典教義何其多？

偏偏誦念嘉靖帝自吹自擂的‘名言’？

“該輪到咱們了。”曹操笑道：“天下難道隻有大明有儒修？我聯盟三國，文氣幾時弱於大明了？”

孫權撫掌大笑：“魏帝乃樂府大家，今日正好見識魏帝文采。”

“此文，名為《白馬篇》。”

“非朕所創，乃朕之愛子曹植所寫，請晉公、吳帝、楚帝靜聽。”

大帳外，早已經集結數千儒修。

曹操一聲令下，眾儒修齊齊開口朗誦：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儒修們每念誦一句，便有一道磅礴青氣衝上雲瀟。

又有陣陣光華如霧灑落，附著在聯軍將士的兵器、盔甲之上。

“好！”孫權大聲喝彩道：“好一句‘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此文才氣縱橫，足可傳世！”

項寧也激動的俏臉漲紅，顯然大受文章鼓舞！

隻有範離最是平靜，畢竟《白馬篇》他穿越前就背誦得滾瓜爛熟。

突然！

範離想起什麼，朗聲道：“拿紙筆來！本王亦有文章，必須陣前誦讀，讓世人皆聞！”

立刻有軍中伺候的書辦，端來紙筆書案。

眾人好奇，範離也不解釋，直接筆走龍蛇。

文章一揮而就！

曹操一目十行看完，表情說不出的精彩。

“傳朕旨意，念！”

範離的文章被立刻送到眾儒面前，朗朗讀書聲響起，並迅速傳到河對岸，明軍大營之中！

“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

“嘉靖帝銳情未久，妄念牽之而去矣……數十餘年倦怠朝政，名為玄修，暗操獨治。”

“外用嚴黨，內用宦奴。”

“一意搜刮天下民財。”

“厲行一君獨治，置內閣視同仆人，設百官如同仇寇。”

“授權柄於宦官，以家奴治天下！”

“視大明天下如朱姓一家之私產！”

“天下因陛下改元之號，臆之曰，嘉靖嘉靖，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

“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