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一日。

八十萬聯軍拔營，繼續東進。

軍隊仿若一個巨大的黑影，在大地上緩緩向東方延伸。

很快的，當大軍再次止步，已經能遙望遠處明軍的軍旗和營寨。

隻剩下一條窄而細長的河流，象征性的阻隔在兩軍之間。

聯軍重新紮營。

幾千名品級高低不同的陣法師，熟練且迅速的開始布置各種陣法。

又有許多機關師，在營寨內設置陷阱機關。

這一通忙碌，自然是防著對面偷襲。

然而，直到營寨紮穩，也未見明軍有半點動靜。

敵人如此安靜，範離卻緊鎖眉頭。

因為他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山，不會說話。

但沉默，無法掩飾山的偉大。

所以，明軍不偷襲，並非無能為力，隻因他們有著絕對強大的自信。

“唉……”範離歎了口氣。

在他心中，眼下並非與大明決戰的最佳時機，哪怕嘉靖帝有傷在身。

“晉王為何歎氣？”

一道威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範離轉身答道：“大戰將至，本王多少有些緊張。”

來人，是曹操。

“緊張？”

曹操聞言，也頗為感歎。

“此戰，更勝瑤光與嘉靖海島之戰。”

“昔年大秦二世而亡，引得楚、漢、明三國太祖爭霸天下，戰況未必勝過今日。”

範離深深的看了曹操一眼。

他想勸，勸聯盟退兵。

主攻大明，曹操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

他曾經向範離和孫權解釋，自己如何計算當前大明與聯盟三國的軍力對比。

即便加上可能的藏兵和底牌，比如萬曆太子也為嘉靖帝死戰，又或是養尊處優的大明宗室王爺也參戰。

聯盟兵力，仍穩在大明之上。

唯有嘉靖帝，天下第一人的絕對實力，確實無法撼動。

但他與瑤光、劉備先後兩次大戰，再加上親手擊殺天使李長庚，淤積的暗傷哪怕大量服用天級丹藥，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治愈。

至少在眼下，嘉靖帝絕對帶傷在身，而且傷勢不輕！

“天下英雄者多矣！”

“朕自認不如嘉靖，無屠龍之力。”

“但面對一條傷龍，有晉王、楚帝、吳帝、漢帝全力相助，朕仍想試試親手屠龍。”

這是曹操的決心。

範離無法反駁，隻是心中不祥。

多少年了？

嘉靖帝似乎總能給對手希望，明明自知不如他，又偏偏覺得有機可乘？

瑤光如此，今日之曹操亦如此。

“請陛下放心。”範離輕聲道：“本王麾下二十萬衛戍軍，將奮力血戰，直至陛下與嘉靖分出勝負為止。”

兩人此刻的對話，已經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

等曹操與嘉靖分出勝負。

若嘉靖死，則聯盟大軍繼續揮師動進，逐一掃蕩大明各處城池，最後鯨吞其版圖。

若曹操死，範離會立刻撤軍，優先確保將項寧和衛戍軍帶回楚國，保存實力。

“哈哈哈哈哈！！！！”

曹操放聲大笑。

他當然聽懂了範離的意思，笑聲中並無半點怨氣，隻有看透人情世故的灑脫和豪邁！

“晉王放心。”

“朕將戰至最後一刻，不成功，也成仁！”

範離聞言大驚！

他瞪大雙眼凝視著曹操，眼前這位須發斑白的魏帝，雖然已漸老邁，但戰意衝天鬥誌昂揚。

哪怕他是一輪夕陽，也同樣光照大地，璀璨不輸朝陽！

但最讓範離吃驚的，卻是曹操剛才那句話。

戰至最後一刻？

不成功，也成仁？

即是說，一旦戰敗，曹操也將為聯軍爭取撤兵的時間？

範離搖搖頭，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帝王口中說出的。

“咚！”

擂鼓聲。

當聯軍大營的戰鼓被敲響，幾乎同一時間，大明方向也傳來陣陣擂鼓。

“咚咚！”

“咚咚咚咚！”

天空仿佛也受鼓聲影響，雲海漸漸散開，露出一片萬裡無雲的湛藍天空。

兩方軍寨，寨門同時開啟。

無數將士披甲持銳，整齊有序走出營寨，在河岸邊分陣列排開。

範離並非沒見過精兵強將。

大楚衛戍軍，本就是天下聞名的強兵。

但是，一次目睹兩軍一百多萬人排兵列陣，範離也是首次。

“範離，打仗是這樣的嗎？”

項寧站到他身邊，雖然端著皇帝的架子，卻像個好奇寶寶般的竊竊私語。

“為什麼不用計？”

“戲文和畫本子裡的打戰，不是善用各種計謀嗎？”

範離聞言一笑。

“陛下，兵法確實有奇正之說。”

“但在絕對力量面前，單純的奇謀術略難以施展，過分依賴，反而成為跳梁小醜。”

說這話時，各種兵法上有名的計謀，也在範離腦海中一一閃過。

什麼圍魏救趙、假道伐虢、聲東擊西、暗渡陳倉等等。

但用修行者組成的大軍，糧草輜重隻要提前準備好，就不再有運輸和保存的負擔。

精銳將士大多辟穀，那些斷糧草的計謀也難再生效。

奇謀，少了許多施展的空間。

“不用計謀？”項寧小聲問道：“這仗怎麼打？”

範離略一思索，答道：“兩軍相鬥，勇者勝。”

其實，鬥力而不鬥智，本就是曹操的戰略。

瑤光海島一戰，十年布局成為笑談。

有了前車之鑒，曹操再布局陰謀，妄想算計嘉靖，未免就太小看天下第一人了。

兩軍，列陣完畢。

但兩軍之領袖，曹操、孫權、項寧、範離，以及河對岸的嘉靖帝，都沒有出現在陣前，仍然安居各自的中軍大營。

初戰，隻有一波試探性的攻擊。

大軍動了。

最先開始渡河的，是魏軍麾下陷陣營的一營兵馬，由一名金甲將軍率領。

對面，明軍之中也衝出一員戰將，領著萬餘人的軍隊。

兩軍在河中遭遇，都是禦水而行。

“大明兵部右侍郎江伯陽在此，對面賊將何人，報上名來！”江伯陽手中戰槍指著魏將，大喝出聲。

他修為精湛，瞬間爆發靈氣，竟是化神境七品強者！

“呀！這人好強！”項寧在大帳中觀望，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些年，她修為精進良多。

但化神境七品武將，對她而言仍稱得上強者。

魏將卻沒有答話，直接指揮大軍廝殺。

雙方大約兩萬餘人，頃刻在河面上絞殺成一團。

“魏將無禮！”

範離甚至聽見，那位名叫江伯陽的兵部右侍郎，憤怒的大吼聲。

但是，怒吼很快就變成慘叫。

江伯陽好大一顆頭顱，不知何時已被魏將斬下，提在手中。

戰局迅速扭轉，魏軍將士開始一邊倒的屠殺明軍。

除少數明軍逃回本寨，其餘儘數被斬殺在河岸附近。

此時，才聽魏將對著江伯陽的腦袋說道：“某家複姓夏侯，單名一個淵字，乃大魏征東將軍，你可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