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代陛下掌國！”
“即日起嚴令，出城者死！”
就在範離宣讀三國天子親筆信時，白蓉的聲音突然從城中傳出。
她雖不是大乘境強者，卻也僅差半步之遙。
一時間，白蓉的怒吼聲響徹朝歌皇城內外，竟隱隱有威震四方、舍我其誰的強勢感。
範離果然停止宣讀，微微皺眉望向城內。
胡宗憲在一旁低聲道：“陛下，微臣可以殺進城內，取那女子首級。”
當年，他修為跌落合道境。
但曾經強大的存在，不會永遠沉淪。
胡宗憲修為重回巔峰，甚至更上一層樓。
如今的他，不僅躋身大乘境三品之列，更是心境坦蕩豁達，修行之路依然是康莊大道。
範離聞言，也是頗為意動。
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若是把白蓉解決掉，再招降城中守軍便是不在話下。
他剛要點頭答應，卻突然想起一件往事，隨即改變了主意。
“不。”
“讓白蓉再活一會，她的性命自有人收取。”
胡宗憲雖然疑惑，卻絕對服從範離的旨意。
“是，臣遵旨。”
朝歌皇城外，範離大軍不動。
城內，白蓉手提一把地級九品靈劍，劍刃已被鮮血染紅。
有十幾名想要翻越出城的兵卒甚至將領，剛剛被她親手斬殺！
“都是些忘恩負義的東西！”
“忘記了嗎？”
“是誰幫你們解脫了世俗的枷鎖？”
“是誰給了你們歡樂的淨土？”
“是誰讓你們煥發新生？”
“是大慈！”
白蓉尖聲喊著，將一顆人頭重重砸在地上。
這是一名女將的首級，修為已是化神境九品大圓滿，在大慈眾將領中也算少有的強者。
但白蓉僅用了三招，就將她的首級斬下！
“把叛徒的人頭，全部拋出城去！”白蓉尖叫道。
城牆上的守軍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是屈服她的淫威，雙手顫抖著捧起那一顆顆怒目圓瞪滿含不甘的溫熱首級，向城外範離的軍隊拋去。
“二哥，偽後殺人了，怎麼辦？”範純問道。
他是正統兵家出身，為了嚴肅軍紀，陣前斬殺逃兵對範純來說並不奇怪。
隻是他還記得，此行的任務要儘量不製造殺戮，讓被瑤光蠱惑的各國女子平安回國。
可是，戰爭沒有發動，卻仍出現了傷亡。
“沒關係。”範離卻淡淡道：“人不是我們殺的，有這點就足夠了。”
畢竟在範離心中，本就看不上這些拋家棄國之人。
不過是保證朝局安定、世家和諧，這才選擇懷柔的勸降政策。
真要毫無顧忌的話，範離早就下令強攻朝歌皇城了。
殺戮，果然暫時穩定了人心。
比起回歸家園的渴望，活著永遠是第一選擇。
那些心情浮躁的楚、魏、漢、吳四國女子，又勉強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防守姿態，緊握兵器盯著城外的楚軍。
“哼！”
白蓉見自己成功穩住局勢，心中頗為得意。
但想起九色鹿被殺，又感覺莫名的煩躁不安。
“長姐就算不敵，逃回大慈總沒問題吧？”
“隻要五國聯盟仍在，大明也不能把大慈怎麼樣。”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些頭發長見識短的廢物，還號稱出身兵家，連我都不如。”
白蓉頗為得意，望向身旁幾名女將時，目光也多了幾分鄙夷之色。
“都給本座好好守城。”
“隻要你們儘忠職守，等長姐歸來時，本座親自為你們請功！”
“到時候人人加官進爵，難道不比你們去楚、魏、漢、吳國，受人白眼來得舒服？”
此言一出，許多將士都羞愧得低下了頭。
其實，世上的道理有時候很簡單。
人一旦犯錯了，嘴上大多不願意承認，但心中卻如明鏡一般。
將士們想起了被自己拋棄的父母、丈夫、孩子，不由得眼眶發紅。
她們又想起族中的姐妹，大部分人並未做出自己這般的決定。
那些姐妹堅守在親人身邊，自己卻一度嘲笑她們食古不化、愚忠愚孝。
可是，時間卻是最好的見證者。
昔日的姐妹，如今仍可享受家族的庇佑、父母的關懷、丈夫的情愛、子女的孝順。
反觀自己，大慈王朝風雨飄搖，護國神獸被殺，敵軍圍困都城，惶惶不可終日。
曾經的梵音淨土哪裡去了？
女人們突然意識到，自己明明是投奔淨土來的，為什麼卻成為大慈王朝的官員、將領、兵卒、子民？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們猛然又意識到，淨土還在！
隻是，那是劍之聖主寒月重新開創的淨土。
不爭名！
不奪利！
與世無爭，靜心自修，出塵脫俗。
那才是本來她們心中淨土的模樣！
可是，重開淨土時，為什麼自己沒有投奔過去？
明明有許多女劍修毅然從大慈王朝脫離，追隨在寒月聖主身邊。
是了。
她們很快想通是為什麼。
因為瑤光女帝。
她是人間最強的女修，甚至可能就是人間最強者。
她的形象太過高大，光彩奪目、燦爛耀眼！
大家都被瑤光女帝吸引著！
信任她、追隨她、崇拜她，最後選擇臣服於她！
這都是自己的選擇啊！
“我們……是在自掘墳墓嗎？”一名女將突然喃喃低語。
她有一雙美麗的眸子，甚至比幾位聖主的雙眸都更美麗。
此時，珍珠般的淚水從她眼眶滑落，留下一道道悔恨的痕跡。
唰！
一道寒芒閃過，女將人頭落地。
白蓉就站在她身邊，單手持劍，劍尖上有熱血滴答落下。
周圍的將士們滿面驚懼，因為悔恨的淚水同樣在她們眼眶中蕩漾！
伴隨著白蓉的一次次殺戮，一個念頭幾乎同時在所有人心中升起！
淨土，絕不該是這樣的。
生命，豈能被輕易踐踏？
當啷！
一柄銀槍被丟在地上，它是地級中品的靈器，價值不菲。
白蓉回頭，冷眼望著丟棄兵器的女將，威脅道：“怎麼？你也活膩了嗎？”
淚水從女將眼眶滑落，她卻昂起頭，露出自己白皙如玉的脖頸，一言不發。
如果非死不可，她選擇死前保留最後的尊嚴。
當啷！
當啷！
又是一連串兵器落地的聲音。
白蓉所處的這座城門樓上，所有的守軍將士，無一例外都將手中兵器丟在了地上。
她們也都學著那名女將，高高昂起自己的脖頸，任憑白蓉揮劍！
白蓉怒了！
聖主的威嚴，第一次遭到大慈本國臣民的挑釁！
殺？
她當然想殺！
隻要對自己不利的人，白蓉願意全部舍去，甚至不惜親自動手！
就像多少年前，她為了攀上梵音淨土的高枝，害得宗門被滅口時一樣！
“殺光她們。”
“用她們的血和靈氣，滋補提升我的實力。”
“殺，殺，殺！”
白蓉心中湧起瘋狂的念頭。
甚至連她都無法分辨，到底是自己天生冷酷嗜血，還是修煉血之聖主的傳承所至？
但是，白蓉好歹知道法不責眾的道理。
真要把這座城門的守軍全部殺死，朝歌皇城等於不攻自破了。
“不像話！”白蓉稍稍收斂語氣，責備道：“本座殺人，是明典刑、正軍法。你們都是天下極出色的女子，是瑤光陛下認可，接納入大楚的精英，豈能如此不自珍自愛？”
“隻要你們好好守城，剛才的事情本座就當沒發生過。”
“速速撿起地上的兵器，各司其職，莫要讓瑤光陛下失望，讓天下人看輕你們。”
幾句軟化，再稍稍激勵。
白蓉自以為巧舌如簧，該能說服這些往日裡自命清高的人。
可她沒想倒，眾將士隻是擦乾眼中淚水，仍一臉麻木的看著她。
至於丟棄在地上的兵器，更無一人拾起。
白蓉見狀惱怒，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人尖叫一聲，手指天空方向。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天。
瞬間！
白蓉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又有無數尖叫聲在耳邊響起，但白蓉幾乎聽不進去。
她腦子嗡嗡的，‘不可能’三個字在腦海中反複回蕩著。
可是，天相鏡中，絕無假象。
這是大慈王朝的基本常識！
朝歌皇城外，範離也抬頭望著天，滿臉驚訝之色。
“沒想到。”
“真的沒想到。”
“雖然預想過類似的結局，但嘉靖還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範離喃喃說著。
胡宗憲在一旁沉聲道：“陛下！瑤光屈膝臣服，大明之強勢將遠勝從前！此天下未有之大變局，請陛下儘快了解眼前之事，回朝商議未來大事！”
天相鏡。
嘉靖帝借封神榜之威，一指抹殺畫之聖主薛素素。
瑤光女帝冠冕脫落、龍袍粉碎，隻穿白色單衣，屈膝向嘉靖帝臣服。
聽了胡宗憲的諫言，範離卻喃喃道：“愛卿放心吧，大慈已滅。你可以先率軍回朝，朕在金鑾殿等你議事。”
胡宗憲微愣，隨即明白是怎麼回事。
“臣遵旨！”
五萬龍鱗軍在胡宗憲的率領下，有序退出戰場，再未回頭看朝歌皇城一眼。
但是，皇城四門卻緩緩開啟。
無數女子或穿朝服、或穿甲胄、或是平民服侍，都是神情麻木呆滯、渾渾噩噩的朝著範離大軍行來。
“二哥？”範純警惕道：“她們什麼意思？戰還是降？是否需要戒備？”
範離搖搖頭。
“都結束了。”
“這裡沒有戰爭，隻有一群幻想破滅的人。”
有一道身影，倉皇狼狽從皇城中飛出。
範離看得仔細，範純也發現了。
那是白蓉，皇城中唯一沒有出城投降的人，她正往遠處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