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皇宮。
“什麼聲音?”
“誰在歌唱?”
天空中九色鹿被斬首的畫面,深深震撼了白蓉的心神。
她正驚懼不知所措,卻又聽見朝歌城三個方向都有歌聲傳來。
曲調淒婉,令人悲戚,更透出濃濃鄉情。
“怎麼回事?!”白蓉尖聲大喊:“誰在城中唱歌?擾亂軍心,快給本座抓起來,斬首示眾!”
一名女將前來彙報:“白聖主,並非我軍兵卒在傳唱歌謠,是城外的敵軍在唱歌。”
白蓉聞言,頓時愣住。
“你說楚軍沒有攻城,卻在唱歌?”
“是!”
女將點點頭。
“哈哈哈哈哈!”
白蓉放聲大笑,女將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楚軍不過如此嘛!”
“他們發現本座防守嚴密,朝歌城無懈可擊,就隻能唱歌解悶?可笑!真是可笑!”
白蓉又笑了一陣。
但她隨即發現,女將表情古怪的望著自己,似乎對剛才的言論並不苟同。
白蓉臉色略顯尷尬。
“怎麼?”
“本座說的不對?”
這位女將是個有問必答、性格耿直的將門虎女。
她點點頭道:“兵法有雲,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兵法又雲,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白蓉不耐煩的一揮手:“什麼意思?你能不能說點本座聽得懂的?”
女將皺眉,望向白蓉的目光中,鄙夷之色一閃而過。
“末將的意思是,城外唱歌可能是敵軍到底謀略。畢竟我軍守城孤立無援,而且守備也並非無懈可擊。”
“什麼謀略?”白蓉追問道。
“這……”
女將一臉尷尬。
她又不是範離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知道人家的想法?
四面圍城,三面楚歌。
範離的策略很快就見了分曉。
“不好了!”
“有百名兵卒偷偷逃到城外,向楚軍投降!”
消息到皇宮裡,白蓉的臉都綠了。
迄今為止,大慈和大楚兩軍對壘,卻還未真刀真槍打過一場。
戰爭還沒打響,我方首先出現逃兵?
“為什麼!?”白蓉驚道:“城外不過是有人唱歌而已,她們為何要降敵?”
“這……大抵是思鄉情切?”女將答道。
白蓉卻不信。
“思鄉?”
“楚國若是比大慈更好,當初她們怎會背井離鄉投奔大慈?”
白蓉始終沒給這位女將軍半點好臉色,她也學乖了。
什麼‘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大慈皇城被圍’、‘護國神獸被斬首’、‘人心浮動’之類的話,她是半句也沒說。
白蓉見她不吭聲,又道:“用歌聲動搖軍心?本座不信。看看你,不也好端端的在這裡,繼續效忠大慈嗎?”
女將軍實在憋不住,小聲道:“白聖主,末將是從大明來的。”
這回答,又弄得白蓉好不尷尬。
此時,朝歌城外。
百餘名楚女來到範離面前,她們神色緊張道:“我們不想打仗,想回家可以嗎?”
“可以!”
範離幾乎是毫不猶豫的答應。
楚女們聞言鬆了一口氣,她們剛想說幾句感謝晉公的話,範離卻已經策馬從她們身邊走過。
對於這些楚女,範離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當初,大慈開國,瑤光的聲威一時無兩。
多少人被瑤光蠱惑,拋家棄國投奔大慈?
這些人都是極端的利己主義者,彆說什麼家國情懷,連親情愛情都可以棄如敝履。
今天重新接納她們,一是看著這些人大多出身世家,若全部殺了,難與楚國世家交代。
二則,也為了儘量減少衛戍軍的傷亡,避免在無意義的戰鬥中損耗精銳兵源。
這一刻,範離深切體會到上位者的不得已。
他很想意氣用事,但所處的位置卻逼迫他忍耐,甚至要裝出一副寬容甚至期盼的姿態。
不知不覺間,範離已經靠近城門不過二三十丈。
在這個距離上,擅長遠擊之術的修行者,已經有辦法對範離發動攻擊了。
“二哥小心!”範純忍不住喊道。
範離頭也不回,隻對身後揮揮手,示意範純和眾軍不必擔心,也不必跟來。
此時,城牆上的大慈將士們,也都緊張的屏住呼吸。
她們知道,城下那個看起來英偉非凡的男子,正是大楚衛戍軍真正的統帥,晉公範離。
他想乾什麼?
靠近如此距離,不怕被殺?
又或者,他強大到足以憑一己之力,攻破防守嚴密的朝歌城牆?
“城上的楚國同胞們,我是範離,你們應該聽過我的名字!”
範離突然開口,他一句‘同胞’,竟讓城牆上的肅穆殺氣減退了幾分。
那些來自楚國的女兵女將,望向範離的目光都柔和了許多。
“同胞們!”
“今天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帶你們回家。”
回家?
又一個親切詞彙,楚女們瞬間眼眶微紅。
若在平日,大慈如日中天,範離敢對她們煽情,恐怕隻會招惹一陣嘲笑和譏諷。
但眼下,重兵圍城,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範離向楚女們投來了和平的橄欖枝,她們恨不能立刻接住!
“回家吧!”
“看見天相鏡映射的畫面嗎?大慈已經風雨飄搖。”
“回家吧!”
“離家這些年,父母親族日夜為你們祈禱。”
“曾經,你們選擇大慈,但大楚從未放棄你們。”
“楚國的大門依舊為你們敞開,家中的燭台依舊為你們點亮。”
“隻要你們放下兵器,跨出這道城牆,一切都能回到過去。”
“我,晉公範離,代表大楚皇帝陛下、代表你們的父母,親自迎接你們回家!”
範離話音一落,就聽見城牆上傳來女人的哭泣聲。
不止一人。
哭泣聲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拋掉了手中的兵器。
有楚歌在前作鋪墊,範離的演講效果極佳。
但他同時也發現,仍有許多大慈將士表情麻木,甚至警惕的盯著那些痛苦出聲的袍澤。
範離明白,她們來自楚國之外,魏漢吳或者大明。
這些人不會被自己的演講感動,反而可能心生仇怨。
楚女們可以投降,但她們呢?
留下來堅守城池,並等待著與大慈一起覆滅?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大忌。
幸好範離早有準備,他取出一封信,朗聲念道:“本公受大漢、大魏、大吳三國天子請托,勸返諸國世家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