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此恨綿綿(1 / 1)

我真不想當奸臣 江望月 13001 字 3個月前

“不許喊我的名字!”

薛素素突然聲音轉冷。

“我是陛下的女人,大明嘉靖朝的貴妃,封號柔】!”

唐伯虎被嗬斥,心情無比沮喪,並透著強烈的羞恥感。

有那麼一瞬間,他恨不能掉頭就跑,遠遠逃離這座大明皇宮。

可是,他偏又腳下生根,沒能挪動一步。

自己曾經背對這女人,遠遠的離開。

今天,難道還能不辭而彆?

“是,草民知錯,請……請柔妃娘娘息怒。”

終於,唐伯虎選擇默默接受這份恥辱。

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是自己活該。

看著眼前宮裝華服的薛素素,她是如此美麗,就像一隻天空翱翔的雲雀,高不可攀。

自己卻像一隻田鼠,剛從泥土裡鑽出,隻能仰視她追逐天空背影。

“跪下。”薛素素冷冷道。

“什麼!?”

屈辱,原來隻是剛剛開始。

女人命令的口吻,讓唐伯虎忍不住懷疑自己幻聽了。

好歹恩愛一場,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趟入京,自己除了給嘉靖帝磕頭,滿朝文武誰敢讓他下跪?

哪怕是首輔嚴嵩、次輔徐階,也要尊稱一聲‘先生’。

“本宮讓你跪下!磕頭!”

薛素素的聲音充斥著憤怒。

她應該憤怒。

多少年了。

因為被這個男人拋棄,她孤苦無依,幸得梵音淨土收留。

又因為才色俱佳,被瑤光聖主看中,栽培她成為畫之聖主。

這些年,她從滿心苦楚到心如死灰,儼然一個活死人般。

一切苦難折磨,都是眼前這男人造成的。

薛素素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再見到他時,自己憑著梵音淨土的勢力背景,該可以肆意羞辱報複於他。

然而,桃花庵主唐伯虎在大明號稱詩畫雙聖,是江湖第一奇人。

報複他?

那不是打大明王朝的臉嗎?

豈能因一人之私仇,連累梵音淨土眾姐妹?

有仇不報,痛苦隻會繼續加深。

所以,當淨土需要派出一人,潛伏大明伺機刺殺嘉靖帝時,薛素素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

以堂堂聖主之尊,混跡風塵,冠以秦淮花魁的豔名。

這是極大的屈辱!

卻也是難得的機會!

她願意!

既能報答長姐與淨土的恩情,又有可能再次遇見那個男人,並向他複仇。

“唐伯虎,入宮時沒人教過你禮儀規矩嗎?”

薛素素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

唐伯虎面紅耳赤。

跪?

他應該跪。

按大明禮法,薛素素是皇帝的女人,而他不過一介草民。

尊卑有彆,他本就是要跪的。

但兩人曾經濃情蜜意,如今卻隻剩下尊卑?

男子漢的尊嚴,怎叫唐伯虎跪得下去?

甚至,憑他的精湛修為,還能聽見薛素素不斷加速的心跳聲。

唉!

女人啊,你明明也是心亂如麻,何必戴上一副冰冷的假面具?

唐伯虎如是想著。

自己害薛素素苦楚多年,今日即便稍稍受些屈辱,也隻是償還自己對她的虧欠。

跪吧!

終究是欠了她的!

緩緩的,唐伯虎雙膝彎曲,準備向過去贖罪。

他一邊下跪,一邊語氣溫和道:“你莫生氣,當年都是我的錯。我咎由自取,你要怎樣我都認……”

突然!

淩厲的殺氣從頭頂蓋下,一股強大無匹的靈力,仿佛要將自己碾成齏粉!

唐伯虎渾身汗毛倒豎,憑著合道境八品的精深修為,他預感絕不能硬抗這記攻擊,隻能躲閃!

退!

隻是一個念頭,唐伯虎施展渾身解數,瞬間位移出一丈距離。

而在他原本站立之處,皇宮禦用的金磚地面竟被碾成齏粉,甚至整個地面也凹出恐怖的深坑!

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唐伯虎汗如漿下!

將大地壓扁凹陷,與在地上挖坑是截然不同的。

唐伯虎難以置信的看著薛素素,他剛才就隱隱覺得有些奇怪,自己竟無法看透對方的修為。

他原本也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宮中是貴人,嘉靖帝賞賜極多,佩戴一件可以遮蔽修為的靈寶也不奇怪。

現在看來,哪裡是她佩戴了屏蔽靈寶?

分明是薛素素修為遠在自己之上,因而無從探知!

“你要殺我!?”唐伯虎驚道:“不對!你的修為是大乘境?原來淨土的畫之聖主就是你?!”

薛素素皺眉,俏臉上隻剩殺意。

失手了?

她暗歎可惜。

剛才故意用言語刺激唐伯虎,就是為了讓他心神大亂,方便自己一擊得手。

但是,大乘境的全力一擊,聲威何其恐怖?

她根本不可能用全力,否則必然驚動嘉靖帝。

唯有偷襲,悄無聲息將對方殺死,才能確保自己的身份不會外泄。

可惜,計劃不如變化。

天知道一輩子醉生夢死的唐伯虎,居然對危險如此敏感。

削減力量的一擊,居然就讓他逃過了!?

薛素素不由得暗自後悔。

剛才若再加一分力,自己或許就成功了?

殺死唐伯虎,然後再編製謊言蒙混過關。

雖然一定很難,但至少有嘗試必要,總好過被唐伯虎揭穿身份。

“不對!”

唐伯虎震驚之餘,也發現了異常。

“畫之聖主怎會成為大明皇帝的貴妃?”

“莫非你潛伏宮中,意圖行刺?”

薛素素杏眼一瞪。

亡羊補牢,現在全力出手還來得及。

縱然有暴露的風險,也好過讓唐伯虎逃跑!

她曾是唐伯虎的女人,最了解對方的真實性情。

灑脫是他無奈的選擇,狂放是他悲傷的偽裝。

但凡有機會入仕朝堂服侍君王,唐伯虎與大明無數道德君子、飽學鴻儒也沒什麼區彆,都隻變成眼裡隻有天地君親師的忠孝臣民。

“我要告訴陛下!”

果然!

唐伯虎轉身就跑。

他既沒有迎戰淨土畫之聖主的實力,也沒有親手殺死曾經心愛女人的勇氣。

一切都交給陛下,反而暗合了他的忠孝之心!

“不許走!”

薛素素急追。

從鐘粹宮主殿到宮門外,一段不算太長的距離,她竟無法拉近與唐伯虎的距離?

怎麼會如此?

他明明修為比自己弱,速度卻不相上下?

薛素素突然想起,大明曾經內亂,有寧王造反之事。

寧王曾招募唐伯虎,卻被他逃了。

由此可見,在逃跑這種事上,唐伯虎確有獨到之處。

“皇上駕到!”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本該於朝臣商議國事的嘉靖帝,隻比唐伯虎遲了少許,竟也來到鐘粹宮?

薛素素幾乎是瞬間停住,收斂了渾身靈氣,努力壓製到凡人女子的狀態。

可是,她平日都是用畫中仙】神通隱藏修為。

今天隻強行壓抑靈氣,能瞞過嘉靖帝的眼睛?

更何況還有唐伯虎,他一定會揭穿自己!

薛素素絕美的臉上,因為驚懼和緊張,一陣紅一陣白。

她糾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拚死殺出去?成功幾率恐怕連一成都沒有!

繼續偽裝,利用嘉靖帝的寵愛,或許能瞞過這一次?

“陛下!”

“陛下啊!”

“草民唐伯虎,有天大的秘密要向您揭發!”

果然,唐伯虎幾乎沒有片刻猶豫。

在看清楚嘉靖帝身影的刹那,他便高呼大喊著朝對方奔去。

要功敗垂成了嗎?

薛素素氣血上湧,一時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這男人多年前曾經害苦了自己,今日的傷害也是沒有半分猶豫!?

“陛下……”

薛素素也已看見嘉靖帝的身影,他已邁步跨過鐘粹宮的門檻。

自己要死了嗎?

被一個曾經無比親密的男人揭發,死在另一個同樣親密的男人手中?

她恍惚看見,嘉靖帝目光已經落在自己身上。

帝王的腳步極快,這是迫不及待要出手了?

耳邊,傳來唐伯虎急切的聲音。

“陛下容稟,草民發現柔貴妃並非尋常人,她的出身……”

話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唐伯虎死了。

隻一掌,悄無聲息拍在唐伯虎頭頂。

如拂塵般簡單的動作,當嘉靖帝手掌抽離時,對方的整個頭骨都碎了。

死,來得太突然。

以至於唐伯虎臉上仍保持著驚慌和赤膽忠心的表情!

這是何等複雜的表情?

放眼天下,唯有大明朝的儒修,在經曆近千年科舉八股的洗禮後,才能將任何一種表情與忠孝的表情同時維持。

嘉靖帝看也不看唐伯虎的屍體一眼,隻隨口道:“廢話,朕用你說?”

他目光直直盯著薛素素,女人卻像被攝魂一般,竟完全忘記動作。

反抗?

逃跑?

都沒有!

她隻愣愣的站著,直到嘉靖帝走到面前,才稍稍仰頭

望著眼前偉岸高大的帝王。

“怎麼嚇成這樣?”

“那個江湖野人,嚇著朕的愛妃了?”

愛妃?

薛素素努力分辨,卻沒從嘉靖帝口中聽出半分譏諷嘲笑之意。

有的,似乎隻是關心在乎?

“陛下?”

她不敢相信,自己原來還沒暴露?

是的,美色本就是蒙蔽男人雙眼最好的工具,應該是這樣。

“呂芳,將鐘粹宮打掃乾淨。”

宮門方向,立刻傳來一聲老太監的回答:“奴婢領旨,一定將柔貴妃的宮殿打掃得乾乾淨淨,請皇上和娘娘放心。”

嘉靖帝滿意一笑,隨即牽住薛素素的手,要往鐘粹宮主殿內走去。

女人卻仍一動不動。

她思緒亂極了,此刻像個石雕般矗立原地,無法絕對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

“素素,是朕嚇壞了你?”嘉靖帝又問道。

薛素素不知如何回答。

她茫然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好,朕知道了。”

嘉靖帝哈哈一下,竟將薛素素橫抱在胸前。

“摟住朕的脖子,小心彆掉下去。”

薛素素驚訝得瞪大雙眼,但手卻很聽話的勾住嘉靖帝的脖頸。

這是天賜良機!

脖頸是致命處,即便對大乘境修行者來說,也是如此。

“我隻要一發力,嘉靖的腦袋就……嗚!?”

當薛素素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被丟在了龍床上。

與她同樣躺在床上的,當然是大明萬歲至尊,嘉靖皇帝陛下。

此刻,薛素素腦海中隻剩一個念頭:

我沒完成刺殺任務,但嘉靖帝幫我報了仇?

……

…………

兩個女人,各自立在一座孤峰上,隔空對視。

烏騅一身黑衣,長發隨風舞動,英姿颯颯!

阿昌一身粗布衣,蒙面遮擋真容,看起來平平無奇。

再細看,烏騅肩上竟插著一支箭。

她外形是人,其實是肉身強大無匹的黑龍。

一箭射傷黑龍,可見箭矢威力之大。

阿昌身上同樣有傷。

傷在小腹,一道爪印將皮肉切開,深可見骨。

烏騅的素手纖纖如玉,但這道傷痕確實是她留下的。

兩個女人,都是如此的‘表裡不一’。

“五裡之外,你非我敵手。”阿昌突然開口說道。

烏騅點點頭,算是肯定對方的說法。

“五裡之內,你不如我。百丈之內,我更能殺你!”從烏騅口中說出的話,更透著自信與衝天的戰意。

阿昌沉默了。

沉默,即是承認。

箭之道,優勢在距離,短板是近戰。

她的境界甚至比烏騅略高,但後者有黑龍之軀,肉身強悍無比,尤擅近戰!

怎麼辦?

繼續戰下去,必敗無疑。

所以,隻能撤退。

“下次……再戰。”

阿昌留下四個字,又定定看了烏騅片刻。

對方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

阿昌腳尖在山峰一點,身體倒退著向後飛去。

方向,是大明京城皇宮。

烏騅果然沒有追擊。

這是雙方共同決定停戰的默契,但信任至此一次。

如果阿昌膽敢撒謊,假裝撤退卻迂回遊走,烏騅即便追殺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她。

胳膊上的箭傷,不斷有痛感傳來。

烏騅卻仿若未知,目光隻冷冷盯著阿昌離去的方向。

她要確認,對方真的撤離戰場。

阿昌真的走了。

她本沒有義務為萬曆太子賣命,這一趟作為援兵,她給到萬曆的支援實在太多。

尤其射滅七星燈,算是救了萬曆一命,他該知足了。

“唉。”

“這一架,好像白打了。”

烏騅無奈搖頭。

雖然逼退了箭之聖主,烏騅卻也知道,主人不可能憑此去問罪大慈王朝。

不說阿昌始終蒙面,更沒在兩軍陣前出現。

大慈王朝這次可謂極其陰損,但哪又如何?

不論大楚、大漢、大魏、大吳,王朝戰力都不如大慈。

最後的結果,隻能忍了。

主人曾經說過,弱國無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