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辯論(1 / 1)

皇甫鬆眯起雙眼,竟然反複咀嚼範離說的這句話。

“三人行必有我師?此言聞所未聞,但頗有幾分道理,似乎能與聖賢大意暗合?”

範離早料到他是這種反應。

這個修仙世界,有著許多與他前世似是而非的存在。

然而,又並不完全一樣。

就比如孔聖,在這個世界竟然從未存在過。

那麼有關孔聖的一切,恐怕今世的儒生們也都不知道。

“請問兄台,‘三人行必有我師’是哪位名家大儒說的?”

看台下,有好學的儒生用紙筆記錄,更迫不及待的向範離詢問出處。

皇甫鬆聞言,老臉一紅。

因為他也從沒聽過這句話。

“難道是上古遺篇,老夫竟從未讀過?”

皇甫鬆當然不相信,範離的思想境界能直追聖賢。

範離卻故作高深道:“我輩讀書,當有所思、有所想,何必句句借用他人言?我自己便這樣說,有問題嗎?”

儒生們一片嘩然!

他們覺得範離簡直放肆到了極點,分明是自比聖賢!

但是,範離這句‘三人行必有我師’,有實實在在是一句大道理!

皇甫鬆更是額頭冒汗!

“老夫窮儘一生苦讀,也未有如此心得。今日遇上此人,莫非要見證一代聖賢出世?”

他搖搖頭,強壓下自己這個荒唐的想法。

眼前的年輕人不尊重儒門,怎麼可能成為立言立德的聖賢?

“小友所言之道理,如何證明我輩讀書人竟要與販夫走卒同列?”皇甫鬆又道。

範離笑道:“你剛才說,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然後平天下?”

“正是!”皇甫鬆傲然道。

範離點點頭:“請問所謂天下,其中包括哪些人呢?”

皇甫鬆繼續答道:“君王、諸侯、士大夫、農、工、商。”

見對方果然入套,範離終於可以進入正題了。

“要治農,便要先學農。請問皇甫先生,隻是在家讀書,你能學會種地嗎?”

“這……”

皇甫鬆答不上來。

他讀萬卷書,但學的都是大道理,修的隻有浩然氣,連鋤頭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怎麼可能會種地?

範離繼續道:“如果你連種地都不懂,憑什麼治農?不懂匠造,又如何治工事?”

皇甫鬆已經滿頭大汗,卻仍然一句都答不上來。

範離大聲道:“請問皇甫先生,我楚國之稻穀,在大漢售價幾何?大明盛產之錦繡,在我大楚每賣出一匹,需繳納幾分稅銀?”

略作停頓,範離直接無視皇甫鬆。

他轉身對台下眾人道:“不以農、工、商為師,你們如何治國平天下?空有一肚子道理,難道當今陛下就會選你們入朝為官?”

有人小聲嘟囔道:“陛下不用,晉公願意用我也行啊。”

範離差點氣笑了,心中暗罵:“老子也不要!”

皇甫鬆終於憋不住了!

他一代大儒,居然在文會上被一個不知名年輕人辯得啞口無言,簡直顏面掃地。

“你分明是以偏概全,用微末小道遮蓋我大道!”

“老夫看出來了,你根本不是儒門中人,又有何資格在此評論天下讀書人?”

皇甫鬆聲如洪鐘,居然引動天象。

駱湖上空風雲攪動,一道綿延如潮汐般的巨大雲海呼嘯而來!

“浩然氣!是皇甫先生的浩然氣!”

“天啊!與這一片氣海相比,我修煉的浩然氣簡直是小水窪!”

“皇甫先生不愧是當世大賢,那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以詭辯冒犯先生,簡直自尋死路!”

此時,皇甫鬆的聲音又仿佛最初那樣,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而是自遙遠天邊的雲海徐徐傳來。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有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欲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

伴隨著大儒的念誦,天空雲海變化成各種景致。

有宏偉宮殿,金碧輝煌,橫絕天際。

有歌女舞姬,撥弄絲竹,曼妙齊舞。

又現出香車寶具,馱無數金銀玉寶,向著駱湖畔的眾儒生而來。

雖是幻境,卻激發出眾人的上進之心,恨不得立刻登堂入室,入朝為官!

皇甫鬆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道:“我輩讀書人,該有此誌向,才不枉人世一場……”

“放屁!”

“通篇的屁話,都是混賬道理!”

一道比皇甫鬆更宏偉嘹亮的聲音,頃刻間響徹天地。

是範離,他真的生氣了!

什麼湖畔文會,什麼當世名儒?

搞了半天,就是個聲色犬馬的貨色?

難怪愛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樣的屁話!

鬨了半天,皇甫鬆之流不過是異世界的精英利己分子而已。

範離當然不是無欲無求的隱士高人,甚至他還是大楚惡名遠揚的權奸。

但饒是如此,他對皇甫鬆之流也是失望厭惡之際。

畢竟,大楚選官用賢,至少文官真要從他們這批儒生中選拔。

但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群貨色,難怪大楚曆代積弱,被大明後來居上。

“放肆!你怎敢對皇甫老師無禮?”

台下的董仲最是亢奮,再次跳出來對範離頤指氣使。

隻是他話音剛落,突然感覺臉上傳來重重的一擊。

董仲甚至來不及感受疼痛,自己就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撞在一個大槐樹的軀乾上,當場昏死過去。

一巴掌拍暈一個金丹境七品?

範月華面帶微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甚至還把打人的右手悄悄藏回衣袖中。

“這首《勸學詩》流傳數千年,並非本人所創。你年紀輕輕,難道還想駁斥聖賢之言?”

皇甫鬆卻並不動怒,反而很開心範離剛才的出言不遜。

說《勸學詩》是放屁?

那可是聖賢之言!

當今天下的讀書人,誰敢忤逆聖賢?

“立刻道歉!”

“狂妄無禮,我勸你自縛雙手,去京城的聖賢廟罰跪三年,不,三十年!”

“竟敢侮辱聖賢?報出你的姓名來曆!”

果然,和皇甫鬆想的一樣,範離惹眾怒了。

範離站在台上,卻是不為所動。

他仿佛一座高山,任憑清風拂過,我自巋然不動。

範離整個人的氣勢也變了!

眾儒生在他的身上,竟然感受到一種神聖而莊重的氣勢!

那感覺,就好像每次去聖賢廟,跪拜上古的先賢大儒一般。

“讓我來教教你們這些蠢貨,什麼才是讀書人的誌向。”

當範離開口說話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也包括大儒皇甫鬆,心中莫名生出一絲畏懼感。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