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個很少有人經過的樓梯轉角處。

開完會的小賈垂頭喪氣，因為當場被周總批評，還扣了一個月績效，默默坐在樓梯上自閉。

他倒是不覺得周總罰錯了，而是他當時腦子不知道怎麼，硬是沒轉過軸，去仔細思考其中的不合理處。

自從池秘書來了，周總的心情顯然好了不少，不但罵人少了，加班也少了，而且甚至有幾次還誇了他們。

他怎麼就沒想到這是個套呢？甚至在池秘書過來詢問時傻乎乎地說了事情，也沒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大家都看得出來，周總對池秘書是很滿意的，而他們也都很喜歡池秘書，突然發布一個招聘信息，要把池秘書換掉，怎麼想都有鬼啊。

小賈忍不住錘了下自己腦袋：“以後做事之前多想想，千萬不能再這麼稀裡糊塗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正在下樓的池湛。

池秘書換了一身衣服，以往都穿白色，這會則是穿了件純黑的衣服，似乎有些寬大，衣擺紮進褲腰，仍然有一部分布料垂下來，顯得腰細腿長，而且襯得皮膚更白了。

小賈連忙朝他跑過去：“池秘書！你沒事吧？我聽說你受傷了。”

池湛也有些詫異。

他之所以沒坐電梯，而是走樓梯，是因為穿了周宴行的衣服，不想被太多人看見，免得造成不好的影響，打算下樓換衣服，誰料小賈突然冒了出來。

希望他千萬彆發現。

小賈則是發現池秘書的胳膊上有擦傷痕跡，肯定是和那群人起爭執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愈發自責。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應該再仔細查看那封郵件，也許那些人就不會得逞了。”

池湛卻道：“彆放在心上，誰都會犯錯，這很正常，何況也沒有造成多少損失。”

實際上小賈的行為才是正確的。

因為玩家的介入，他們選擇進入公司應聘，NPC自然不會發現異樣。甚至連周宴行都不該覺得這件事情奇怪。

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因為玩家而存在，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會被合理化。

所以……

池湛想到係統的話，難道周宴行真的有BUG？

如果這麼告訴係統，它會不會對周宴行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例如消除記憶，格式化，回爐重造……

等他回來，還會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周宴行嗎？

池湛內心強烈掙紮，和小賈告彆，也沒有注意到小賈突然變得吞吞吐吐的態度。

小賈大吃一驚。

原本他沒發現，但在池秘書離開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池秘書身上那件衣服有些眼熟，像是周總平日會穿的那種款式。

而且衣服明顯不太合身。

他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

池湛小心翼翼地換了衣服，又把周宴行那件襯衣疊起來，思考半天，決定先帶回家，再買件一模一樣的還

給他。

畢竟自己穿過了，再送回去不合適。

到家後，池湛腰又開始疼了，隻好繼續趴在床上，翻了下OA係統，他的病假請了一周，上班了可以隨時回去銷假。

他將周宴行的衣服拿過來，吊牌被摘掉了，隻得按照衣角處的刺繡logo在購物軟件上搜了一下。

結果……沒搜到這個牌子。

“叮咚——”

信息提示音。

周宴行：走了？

池湛正好想問問衣服的事，沒想到周宴行說，衣服是私人定製，外面買不到，讓他回公司時帶過去。

池湛隻能回好的。

周宴行又說讓他每天去岑醫生那裡報道，不要偷懶，他會查崗。

池湛：“……”

明明已經成年了，為什麼還有一種被家長支配的恐懼？

他又回好的。

周宴行：你是複讀機嗎？除了好的，還會說什麼？

池牌複讀機禮貌地打了兩個字：是的。

發送消息。

周宴行：……

暫時不需面對周大魔王的池秘書現在很放鬆，反正周宴行也不可能追到他家來打他一頓。

池湛先是預訂了乾洗店的上門|服務，他又打開岑醫生的微信，跟他確定明日就診時間。

岑醫生的頭像是一隻小黑貓，眼睛圓溜溜的，像玻璃珠，耳朵尖尖的，很可愛。

沒想到岑醫生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池湛輕笑了一下。

岑醫生回得很快：明天上午有時間。

之後又給他發了一個注意事項的word文檔，每條列得簡潔明了，最底下則是診所地址，細致入微。

和岑醫生相處，就是很舒服的狀態。

池湛正和岑醫生聊著，掃地機器人滑到他的面前，‘嘟嘟’響了兩聲，以小奶音問：“今天發生了什麼？”

池湛敏銳察覺到了係統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如果無事發生，它不會這麼問。他不動聲色地劃掉了聊天框：“為什麼這麼問？”

係統說：“周宴行的好感度又漲了。”

池湛心想那是周宴行因為自己無私為公司奉獻，感動的吧。

係統卻很警惕，說：“這很不正常，攻略對象居然對NPC心動了。”

池湛：“你居然會說‘居然’，‘心動’的結論又是怎麼得來的？”

係統似乎不想告訴池湛答案，但池湛一臉迷茫的表情，又把係統給騙過去了：“周宴行對你的好感度已經達到了可怕的六十，你現在已經遙遙領先於其他玩家了，這很不正常。”

池湛：“你居然還會說‘可怕的’，看來你和其他係統不一樣。”

係統：“觀察周宴行以來，你有沒有發現異常？他對玩家是什麼態度？”

異樣可太多了。不但罵了玩家，而且還把一群玩家送進了警察局。

池湛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如果發現了B

UG，你們會把周宴行怎麼樣？”

係統的回答果然如他所料：“重新編寫他的程序。”

池湛想了想，含糊不清地說：“他對玩家……都挺好，我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可能是玩家的攻略方向不對吧，我大概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一刻，池湛的腦海裡出現了擺放在休息室那個粉色的水晶球，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地回避了第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

……怎麼可能呢。

他是NPC，周宴行怎麼會喜歡他，實在太離譜了。

面對係統，池湛撒謊還是有一定的壓力。

他怕係統看穿他。

但係統似乎並沒有發現，或許是因為它並不是萬能的，無法查看每個NPC的心理活動。

係統原地轉了幾圈，又說：“最近你還遇到了另一個攻略對象。”

“什……什麼？”池湛茫然且震驚，“這個世界，不是隻有周宴行一個攻略對象嗎？”

“這個世界裡一共有四位攻略對象。”係統說，“周宴行隻是其中之一，但按照劇情，他們前期並沒有太多交集。”

池湛正在思索，係統話說一半，卻像意識到透露了多餘的信息，不說話了。

池湛很好奇：“其他三個人都是誰？”

係統：“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不要打聽不該打聽的，也不要做多餘的事。接下來請繼續觀察周宴行，如果他出現異常，立刻告訴我。”

池湛隨口應下，另一個攻略對象……不，另外三個攻略對象，都是誰呢？

池湛仔細回想。

他最近也沒有遇到除了公司以外，很像攻略對象的人。

如果非要說是遇到了新人……岑醫生倒是很符合條件，可惜和他一樣，都是霸總身邊的工具人。

池湛搖了搖頭，把這個猜想拋之腦後。

第二天，池湛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腰傷好像加重了，一陣陣發疼。他強撐著穿上衣服，隨後便去了醫院。

“您是池先生吧。”小護士道，“岑醫生特意叮囑過，如果有一個特彆好看的先生過來看診，那就是來找他的。”

“是的。”

“您和岑醫生，名字裡都帶著一個‘chi’的音呢。”小護士引著池湛去診室，又興致勃勃道。

池湛還不知道岑醫生叫什麼，他想了想：“岑chi……是飛馳的馳嗎？”

“是‘遲到’的‘遲’。”一道男聲說，聲音裡帶著笑意。

池湛跟著岑遲進了診室，小護士替他們關上門，屋內頓時寂靜無聲。

岑醫生身形頎長，一件普普通通的白大褂在他身上宛若模特走秀，今天換了一副銀框眼鏡，睫毛微垂，在眼底落下一小片安靜的陰影。

很能給人安全感。

“昨晚回去後有沒有感覺傷處有浮腫，疼痛加劇或者其他感覺？”岑遲轉過身準備消毒用具，響起清脆的碰擊聲。

“沒有，

昨天回去後感覺好多了，但早上醒來還是疼。”

大概是聽出池湛話裡的緊繃感，岑遲回頭，衝池湛笑了笑，“這是正常現象，不用擔心。”他的視線落在池湛的唇上，頓了頓，忽然問，“剛才吃早餐了嗎？”

“……沒有。”池湛忐忑地問，“必須要吃嗎？”

池湛並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早上臨時囫圇幾個小面包就算解決一頓飯。

岑遲搖頭，讓池湛先坐一會，自己則是快步出了門。池湛有些忐忑片刻後，岑遲回來，他手裡還端著冒了熱氣的杯子，隨後推給池湛，示意他喝了。

池湛一臉茫然，原以為是止痛藥劑，然而鼻尖卻縈繞著香甜的奶味，仿佛是一個開關，令他在聞到味道的那一刻突然感覺到餓。

竟然是燕麥牛奶。

池湛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牛奶，空蕩蕩的胃逐漸變得暖洋洋的，充實起來，而專注於享用飲品的池湛並沒注意到岑遲已悄無聲息來到他的身邊，目光清淺，注視著他。

池湛來時嘴唇有些蒼白，或許是低血糖前兆，而現在喝了牛奶，唇色便慢慢變得紅潤了起來，無比誘人。

唇角沾了些許白色的奶漬，卻是無知無覺。

岑遲靜靜地看著。

隱藏在眼鏡下的目光分外幽暗。

過了一會，池湛喝完牛奶，正要把杯子放在一旁，岑遲抬手，修長的手指在他唇角克製地一抹。

力度很輕。

池湛還沒來得及反應，岑醫生就已經收回了手，後退幾步，微笑著道：“沾到了。”

“是、是嗎？”池湛呆住了，一時間大腦短路，竟是說了聲謝謝。

然後，他才後知後覺，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他甚至以為剛才那是幻覺，然而唇上仍然保留著男人手指擦過的觸感，很輕，但思緒像卡殼了的磁帶，不停地倒退、重現、倒退、重現，倒退退退退退……陷入了混亂。

剛才……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岑醫生慢條斯理地抽了張紙巾擦手指，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池湛本想說些什麼，但下一秒岑醫生語氣正經，讓他脫了外套，趴在檢查床上。

池湛隻得照做。

……可能隻是他想多了？

池湛遲疑，且緩慢地想。

畢竟，他完全找不出第二個理由，來解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