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1)

李春晝近幾天的客人都推掉了,對外宣稱在準備花魁大選,讓想要見她的客人後天再來,實際上其實是懶得應酬。

但是徐雁曲一來,她還是很高興地跟人見面了。

李春晝一邊吃著他買來的糕點一邊問:“我看梨香院好像要走了,雁哥兒你收拾好東西了嗎?”

徐雁曲單手托著臉看著她,溫柔地笑了笑,平靜地說:“……我不打算走了。”

李春晝詫異地睜大眼睛,看著他臉上那一副心意已決的神色,忽然就有點理解李媽媽聽到自己說不願意走時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了。

“為什麼?”李春晝蹙眉問。

徐雁曲不笑的時候,溫柔的臉上總帶著淡淡的憂愁,他骨子裡有隱藏得很深的厭世的一面,從小在戲班子長大,看慣了生離死彆,其實已經不會輕易動感情了,況且他本身也不是個性格衝動的人。

“我等著跟你一起走。”徐雁曲眉眼俱舒,笑著問:“能不能給個機會……?”

李春晝心裡的感情複雜難言,她知道徐雁曲喜歡自己,但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瘋。

徐雁曲見她不說話,又加了一句:“我真的願意為你贖身,錢都準備好了。”

李春晝假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故意把話說得很不客氣,挑挑眉道:“我才不信呢!你個小錢簍子,平時那麼摳門,給我贖身乾什麼?”

她覺得自己偽裝得很好,笑嘻嘻地問:“把我贖去你們戲班子裡唱戲嗎?還是要我去當班主夫人?”

徐雁曲翹起食指,抿了抿唇,又笑了,薄薄一雙唇上泛著健康的紅,他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縱容地看著她,縱容地說:“春娘,唱戲不是這麼簡單的,不從小練起,上了台就是木頭。”

“怎麼會!”李春晝抱著手臂,揚起下巴說,“我可是很擅長演戲的……”

是啊,你哭戲很厲害……徐雁曲目光溫柔地望著她,在心裡默默地說,每次看到你傷心的時候,我的心也會哽咽。

“我平時總想著多攢點錢……”徐雁曲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說。

李春晝忽然站起來,想捂住他的嘴,讓他不要說了,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徐雁曲已經把後半句話說出來了:“本來就是為了替你贖身。”

很多事,挑明與不挑明是不一樣的,很多輕柔的情意,一旦說出來,就會有千斤重。

李春晝對視上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被他眼裡的認真看得心驚。

揚名之後,徐雁曲不是沒有更好的去處,卻一直心甘情願地留在梨香院,就算再怎麼拿戀舊做遮掩,實際上也瞞不了自己,他留在這裡,無非是為了繼續陪著李春晝,或者說,是想要再多看她幾l眼。

有時候徐雁曲甚至覺得,李春晝要是跟著彆人走了也好,這樣自己大概也就能夠死心了,可是她一直沒有走,一直沒有離開春華樓,徐雁曲便克製不住地想,她是不是也在等我……?

於是

徐雁曲便一邊嗤笑自己的癡心妄想,一邊摳摳索索地攢錢——想要贖下花魁,可不是一筆小價錢。

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卻沒想到真的能有這一天,徐雁曲總覺得這幾l天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仿佛下一秒就要醒了,因此克製不住地想要剖開自己的心意全部給她看。

徐雁曲知道李春晝對每一個客人都會笑,不是因為喜歡那些人,而是因為她生性就愛笑,送給他木雕也是一樣,以前徐雁曲以為是她是特意送給他的木雕,後來發現是李春晝隻是單純喜歡雕刻這些小玩意兒,並不是因為喜歡他才送。

但是徐雁曲還是覺得那又怎麼樣呢,她愛笑我愛看,剛剛好,就足夠了。

徐雁曲看著李春晝怔住的神色,忽然笑起來,他那張寫滿頹態的臉,笑起來時偏偏又很迷人。

對於徐雁曲而言,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從梨香院到春華樓的這段距離,他們兩個人,一個站在台上賣唱,一個坐在彆人懷裡賣笑。

這麼多年,壓抑的心情在暗地裡瘋狂生長,生根發芽,徐雁曲何嘗不想做回體面人,客客氣氣保持好距離,不要再妄想與李春晝的關係更進一步……可是愛不讓。

“你說謊!”李春晝忽然帶著些怒氣推搡他,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燃燒著一簇小火苗,直直地瞪著他。

徐雁曲被她推開,情緒卻依舊很穩定,他比李春晝高出一頭多,一低眼就能瞧見她小扇子一樣的眼睫毛,看起來很乖,一點兒沒有發脾氣時該有的氣勢。

他忍不住道:“春娘……”

李春晝轉過頭,眼裡已經帶了點淚光,她氣洶洶地喊道:“你是喜歡我嗎?你不過是想把自己人生的意義寄托在對我的‘愛’上面罷了!你隻考慮你自己,根本就沒有為我考慮過!你以為我現在聽到你這些話會開心嗎……笨蛋!白癡!”

李春晝有很多關係牽扯不清的曖昧對象,但是認識了十多年的朋友對她來說卻不多。

在李春晝看來,徐雁曲不過是因為自己長相女氣,地位卑賤,不能被周圍的這一套世俗階級體係所接納,對於戲曲又沒有足夠的熱愛,所以才要靠著對彆人寄托愛意來“存活”下去。

徐雁曲的性格底色是厭世的,他需要一個理由撐著自己活下去,或是為此去死。

因此他活到現在,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竟然是跟李春晝待在一起,就算是一起赴死也心甘情願。

但是李春晝卻不想看到他死在自己面前。

徐雁曲抿了抿唇,他還是第一次被李春晝如此劈頭蓋臉地拒絕,不免有點失落,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自己這種失落的情緒,一如既往地對李春晝讓了步,垂眸笑了笑,說:“沒關係,不論你什麼時候反悔,我都會站在你身後等你……”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李春晝搶先一步打斷他的話,“你為什麼要圍著我轉?你是沒有主見的奴隸嗎?!光是看到你就讓我覺得火大!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你要是真的想要我開心,那麼現在就滾!離開京城,走得越遠越好……”

李春晝用力地咬著唇,嘴上說著冷冰冰的話,眼淚卻又控製不住地落下來。

徐雁曲默不作聲,下一秒就俯下身來給她輕輕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李春晝慍怒地推開他的手,“拿開。”

徐雁曲拿起桌上的手帕給她擦眼淚,溫聲說:“臉上的胭脂都花了。”

李春晝皺了皺鼻子,定睛看了看,然後便帶著哭腔說:“這是用過的手帕!”

徐雁曲不太好意思地說:“哎呀,對不起春娘,我下次一定記得……”

他把李春晝抱進懷裡,一如既往地不帶任何□□意味,哄小孩兒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主動安慰她說:“對不起,但是讓你為難不是我的本意,春娘你說的話我會好好想想的,好嗎?你不要難過了。”

在李春晝看不到的地方,徐雁曲臉上流露出一絲難過和痛苦,苦笑道:“……我的心都要碎了。”

李春晝在他溫柔的懷抱裡,也漸漸恢複了平靜,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失態,從徐雁曲懷裡抬起頭時,李春晝抓著他的衣領,認真地說:“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要……死,也必須死在我面前!”

徐雁曲不知道她這樣說的緣由,但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李折旋卻也同時抬起頭,罕見地把目光從李春晝身上挪開,落在徐雁曲身上,李折旋舔了一下唇,烏黑的眼裡閃過貪婪和饑餓……以及本能的欣喜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