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晝頓了頓,眼中的笑意愈發真切了些,她任由宓鴻寶抱了會兒,權當作是和好。
她拉著宓鴻寶的手問他想要個什麼樣的新木雕,然後便看到宓鴻寶扭扭捏捏地從懷裡掏出被水泡了的木雕,說:“……其實找著了。”
李春晝還沒過來時他就在池塘裡找到了,但是實在拉不下臉來,又不想讓她知道,便想著等她走了再上去,沒想到李春晝竟然直直地走進池塘裡來找自己,當時宓鴻寶心跳都停了片刻,滿腦子隻想著——這麼大的雨,她肯定要生病了。
如今看著李春晝沒什麼事,他悄悄懸起來的一顆心才落下去。
宓鴻寶沒有在房間裡逗留到太晚,跟人膩膩乎乎地拉了會兒小手便離開了小院,去樓上休息。
李春晝來到柴房,看到了坐在爐子旁邊專心致誌燒火的名娘,火光跳躍在名娘眼眸中,同時也讓她顯得格外端莊安靜,半點看不出瘋子的模樣,隻是臉上蹭了灰,一張小花臉瞧著像貓兒一樣,紅豆顯然也看見了,順手在名娘臉上抹了一把,把灰擦去,名娘乖乖的,不掙紮也不反抗。
李春晝挪開目光,笑著問:“麗麗呢?”
她話音剛落,便從爐子旁邊鑽出一隻羽毛亂蓬蓬的小土雞來,大搖大擺地應了一聲:“我在烤火哩。”
對於一隻雞會說話這件事,在場包括李春晝在內的五個人都沒有多麼驚訝,池紅一如既往沒有表情,紅豆作為“前?凶煞”,對一切怪力亂神的事都接受良好,名娘瘋了根本不理人,明香下午便知道麗麗會說話的事了。
李春晝把齊樂遠抱進屋裡,提醒他看看聊天頻道裡的消息。
齊樂遠也想起這茬來了,從最新的未讀信息看起來。
【尤如容】(仵作):“消息打探到了,死者妻子身上確實有古怪,據他們家周圍的鄰居說,這戶人家一向偏愛兒子更多些,不過順清州重男輕女的風氣很重,倒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是周圍的鄰居還說……這對兒龍鳳胎裡面的女兒溺斃以後,這女人就像丟了二魂六魄一樣,整日來來回回地說一些瘋話,什麼‘白費了!全白費了!’‘相公,不是我殺的你不是我……’‘早知道這樣,當初不如讓你們一起走’……”
【籍和】(籍家五公子):“雖然平時偏向兒子多點,但她畢竟是一個母親,應該是受不了女兒去世這件事,所以瘋了吧……?”
【尤如容】(仵作):“這個我倒是覺得未必,因為聽當時在場的人說,這對龍鳳胎是同時落水的,旁邊經過的人跳下去了不少,最後卻隻救上來一個,另一個直接被洪水衝走了,到現在連屍體都沒找到,這個女人聽說有一個孩子被衝走後哭天喊地,然而等聽人說活下來的是兒子以後又不哭了。”
【王汝玉】(王家二小姐):“誒,不是說她因為沒了女兒失魂落魄嗎?為什麼見兒子活著又不哭了?”
【嚴清澤】(客商):“是不是嚇傻了……?”
【尤如容】(仵作):“救人的人與死者
家裡的人有點交情,但是交情不深,隻知道龍鳳胎裡的男孩子耳朵上有一顆很明顯的痣,這才奮力把人救了上來,女人摟著獲救的孩子又哭又笑,一遍遍說‘還好還好’。”
【成穎初】(妓女):“兒子活下來明顯是她想要的結果,這女人重男輕女是肯定的了,正好也契合了咱們得到的童謠線索,但是偏偏之後她又瘋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為什麼……?”
【尤如容】(仵作):“在聽這些人講這件事的時候,其實我心裡一直莫名有種違和感,還有那個劉玉明,傳言他好男色,跟身邊的侍衛關係不清不楚,但是也有人見過他嫖妓,甚至李春晝對顧小將軍的說法也是劉玉明對她動手動腳,難道這個劉玉明真是男女通吃?我覺得不像,所以我有個比較荒謬的猜測……”
【琳琅】(宮女):“會不會……當年淹死在水裡的,並不是她女兒,而是兒子?”
【阿平】(乞丐):“但是那顆痣……?”
【施固】(乞丐):“那很可能不是痣,而是河裡的泥點子,尤如容也說了,救人的人對兩個孩子不是很熟悉,況且那種情況下,在水裡也難以辨彆長相,隻能根據特征救人。”
【成穎初】(妓女):“這麼說的話就順了,那名婦人一開始的慶幸是因為她聽說活下來的是兒子,後來精神失常則是因為她知道了活下來的其實是女兒……甚至還說‘早知道這樣,當初不如讓你們一起走’……”
【畢袁思】(畢家大公子):“那我們從前往後捋一捋,一開始劉玉明為了功名殺人,目的是頂替死者的名額,殺人以後他挾持了死者的兒女,威脅死者妻子給自己作偽證,然後死者妻子為了保護孩子(兒子),便砍下死者的頭想要掩飾死亡時間,結果意外造成了沸沸揚揚的第一起無頭屍案,劉玉明從中獲利,此後多次在各地模仿作案,另一邊,龍鳳胎落水(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劉玉明動了手腳打算殺人滅口),死者的女兒(實際上是兒子)死亡,龍鳳胎裡面的女孩頂替男孩身份活了下來,死者妻子因為接受不了事實瘋了,一年後死亡(死因不明),至此那孩子父母雙亡,這時候劉玉明站出來收養了他(她),讓這孩子在自己身邊做侍衛,劉玉明偏愛未及笄的少女,我認為他肯定對這個被他收養的孩子出手了……劉玉明知道身邊的侍衛是女兒身,但是府裡其他人可不知道,於是劉玉明好男色的流言就這樣傳出去了,而且他沒有辯解(應該是為了借著‘好男色’這一點遮掩自己和無頭屍案的關係),之後被當做侍衛和禁臠培養的小女孩逐漸長大,用二十年前無頭屍案的殺人手法殺了劉玉明,並且掩蓋身份逃走。”
【梁嘉佑】(四皇子):“合理!”
【鐘誌業】(內閣大臣):“@梁嘉佑,不是哥們,你跟顧首輔說做火藥造水泥的事乾什麼?我好不容易歇一歇,又被拉起來開會!”
【梁嘉佑】(四皇子):“穿越金手指,不用白不用,更何況我現在是皇子呢,當然要為這個國家乾點正事。”
【梁文是】(五皇子):“
……你還真把自己當皇上兒子了?清醒點,一套程序而已,他們都是假的。”
【成穎初】(妓女):“所以咱們現在如果想要證明之前的猜測是正確的,隻需要找到劉玉明作案的證據,或是這個侍衛本人就好。”
【小石頭】(太監):“這個侍衛有什麼特征嗎?”
【施固】(乞丐):“據尚書府的下人說,那個侍衛臉上有一道從左側眼角貫到另一側耳根處的疤。”
“臥槽!”齊樂遠脫口而出一句臟話,把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到李春晝臉上,小心翼翼地問:“最後一個凶煞是……池紅?!”
李春晝從屏幕上收回視線,輕輕點點頭。
“我能告訴他們嗎?”齊樂遠問。
“可以,但是最後一個子副本我建議你們用【打破籠子】的方法解決,因為在不能使用技能的前提下,你們哪怕一起上,都打不過池紅。”李春晝見他們已經把最後一個子副本解決得七七八八,便往床上隨意一趴。
齊樂遠飛到床邊上站穩,“奇怪,為什麼他們都不能用技能,但是我還能用?”
李春晝側了小半張臉,靜靜地看著他,笑笑說:“我不告訴你。”
她說完,便把齊樂遠給扔了下去,自己陷在被子裡,朦朦朧朧地合上了眼睛。
***
當天晚上,沒睡好的不止李春晝一個,所有宿在春華樓的人都遭了夢魘。
齊樂遠又重回豆橛子山,體驗了一把豆海遨遊的滋味。
李春晝則被記憶帶回了很久以前屬於她的那個“家”裡。
那裡有她的哥哥弟弟,有她的親生父母。
她遠遠地望著他們,就像流浪貓窺視家貓一樣,當年被親爹親媽用二兩銀子賣了的時候,李春晝沒哭,在春華樓裡因為練功挨打的時候李春晝沒哭,然而此時此刻看著他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在一起說笑時,李春晝依舊不會哭,隻是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有那麼一瞬間,李春晝很想衝過去質問他們:我算什麼啊?我究竟算什麼啊?為什麼賣了我以後,你們還能這麼心安理得地享受天倫之樂?
憑什麼把我拋開?憑什麼活得這麼幸福……?
有時候想想,心裡也是真的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