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折旋聽話地留在山上的院子裡,四個被綁起來的人趴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原本還在努力掙紮,在跟李折旋對視過以後也沒有了動作,小院裡恢複成一片寂靜的模樣。
李折旋望著李春晝離開的方向,旁邊枯樹上落下一隻黑漆漆的烏鴉,血紅色的眼睛注視著李折旋,在死寂的氛圍中,羽毛光滑整齊的烏鴉展開翅膀就要再次飛走。
李折旋突然一伸手,抓住烏鴉的腳把它拽了下來,他漆黑的眸子與烏鴉血紅的雙眼對視,烏鴉的身體逐漸變得像石像一樣僵硬,那隻烏鴉的喙一張一合,居然口吐人言:“你是誰?”
李折旋面無表情地扭斷了烏鴉的脖子,一捧黑紅色的鮮血在他手裡炸開,很快又消失不見,那隻烏鴉沒有內臟,好像皮囊之下全由鮮血填滿。
血滴劈啪打在地面上,一陣涼濕的風無端刮起,一路吹向潮濕林中,周圍蒼蒼鬱鬱的樹叢隨著太陽落山愈加蒼涼寂靜,黑紅色血液流淨以後,烏鴉乾癟的屍體依舊能夠活動,它的腦袋來回轉動,死魚般的眼珠裡閃爍泛光,尖銳的追問聲響起:“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李折旋張開手掌,低頭盯著看了片刻,腹中湧現的饑餓感灼燒著他的意識,周圍一切都死寂無聲,更顯得無聊,荒涼,糟爛。
與此同時,皇宮內一個方士打扮的年輕男子睜開眼睛,神色微變,說:“找到了。”
但是當他打算回憶剛剛從傀儡眼中見到的那人的長相時,卻發現自己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為何想不起來那個青年的具體長相。
李折旋把烏鴉的屍體扔進水缸,李春晝教過他不能亂扔東西,但是他現在還不能很好地區分水缸與垃圾桶之間的區彆。
李折旋站在小院裡,隔著很遠的距離看到官府的人舉著火把往山上走,他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知道自己可以走了。
李折旋行走的速度與常人無二,他就以這樣尋常、緩慢的步伐下山,往春華樓的方向行走。
李折旋穿過奔跑過來的官府武侯,人群在快要撞上他時自動分開,就像湍急水流遇到石頭後自動分為兩半一樣理所當然,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個不速之客。
李折旋模仿著人類行走的方式,踏實地一步一步向著自己的目的地——李春晝身邊趕。
在他身後,一群烏鴉落在小院地面上,啄食幾下地面上的血跡,十幾雙烏黑的小眼睛中有暗紅色光芒一閃而過,隨後它們整齊地抬起呆滯的頭顱,一動不動地盯著李折旋的背影,盤旋而上,留在地面上的影子像一張巨大的網。
李折旋回到春華樓時天已經微微亮了,李春晝正在老鴇的房間裡睡覺。
李折旋從來回往返的侍女旁邊經過,跨過幽幽散發著寒氣的冰盆,來到李春晝身邊。
有一小塊清晨的陽光照在面前李春晝熟睡的臉上,她的呼吸聲勻稱舒緩,清晰可聞。李折旋蹲在她面前,直勾勾地用自己的眼睛注視著李春晝的睡顏。
火燒般的饑餓感讓李折旋無法忍受,他用少年人特有的聲音嘟囔了兩句“餓……()”,熟睡中的李春晝沒有回應。
李折旋微微俯身,鼻尖輕嗅著李春晝的鬢角,臉上的神色不知該說是貪婪還是癡迷。
就在他馬上要啃上李春晝臉頰的前一秒,李折旋忽然猛地扭頭向北面的方向看去。
盛京城裡的三大皇宮區域都在北城,其中最重要的紫禁城是在東北角,多是達官顯貴居住,連帶著也帶動了周圍區域成為全京城地價最貴、最能彰顯身份的居住區。
盛京城裡有道口口相傳的順口溜:東貴、西富、南貧賤。?()_[(()”
而北面,則是皇宮的方向。
他站起身,在李春晝和皇宮之間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舔了下唇,帶著即將進食的興奮和期待,向著紫禁城方向走去。
***
李春晝去見錢公子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順口把這件事告訴了李媽媽。
等她說完,李媽媽第一反應是不理解,問:“一個瘋子,買回來乾什麼,你現在不是有三個侍女了嗎?”
池紅、紅豆、明香,現在李春晝身邊確實已經有三個人伺候,雖然跟穀夌凡相比不算過分,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
“我聽說名娘以前是我們樓裡的人,”李春晝摸了摸懷裡的麗麗,笑著說,“她不是擅長梳頭嗎,買回來吧,用我的月例買,媽媽不用操心。”
見她這樣說,李媽媽也就不再多說什麼,隻是目送她蹦蹦跳跳地走上樓梯。
錢朝新在樓上雅間裡坐著,心情忐忑,自從上次一見以後,他好幾天沒有忘記李春晝,甚至沒有心思準備科舉考試,到處搜羅了民間有趣的傳聞,想著下次要是能見面,就講給李春晝聽。
隻是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麼突然,對錢朝新來說簡直像天上掉餡餅了一樣。
相比錢朝新,李春晝顯然自在很多,雖然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她表現得依舊像宓鴻寶在的那天一樣,不僅親切地喊錢朝新為伯遠,在話題進行不下去的時候,還主動拋出了幾個新的話題。
錢朝新受寵若驚,沒想到她還記得,心情雀躍地把自己準備好的故事講出來,果然如願以償地換來了李春晝欣賞崇拜的視線。
李春晝能感覺到,他好像在特彆努力地追求自己,雖然辦法笨拙,但是這副模樣其實蠻可愛的,因此她的笑容裡也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兩人一直聊到錢朝新說得口乾舌燥,一個時辰也差不多過去,李春晝這才狀似無意地提起:“伯遠,我記得你昨天說過,跟你一起來參加秋闈的學子裡有一位姓趙的公子是揚州來的?”
“是啊,怎麼了?”錢朝新臉上露了些茫然神色。
“我有一個朋友跟趙公子是舊相識,但是多年未曾見過了,不知道伯遠你能不能為了我,幫他們牽個線……除了郎君你,我實在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了?”
說著說著,李春晝兩隻手相互攥起來,好似很茫然無措的樣子。
() 錢朝新一下子就被擊中了,腎上腺素飆升,連連點頭,拍胸脯保證說自己一定幫她把這件事辦好!
見錢朝新滿口答應,李春晝又說了兩句場面話,她笑眯眯地把一包沉甸甸的銀子塞到錢朝新手裡,壓低聲音道:“伯遠為了見我,花了不少銀子吧,我能見到郎君,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裡舍得你花錢,這些錢媽媽不知道,是我的私房錢……()”
她臉上展露出些許小女兒L情態,眨了眨眼,笑容格外清澈明媚,春娘在春華樓等著伯遠的好消息。卍()卍[()”
她這一番說辭下來,錢朝新更是神魂顛倒,走路都有些發飄,李春晝送他離開之後,又見了幾個提前約好時間的大戶。
在李春晝忙著的時候,齊樂遠收到一條私聊,發來信息的人賬號ID有些陌生,說明他很少在群聊裡發言。
【簡侯】:“聽說你已經闖過了一個【子副本】,能不能見面聊一下?”
齊樂遠伸開自己的翅膀看了看,心想我一隻雞跟你見什麼面?見面了怎麼聊?!
【齊樂遠】:“行啊,不過你先說說看,你手裡有什麼信息?”
【簡候】:“那我就長話短說了,這個副本有bug,前面共有一百二十批參與副本的玩家,沒有一個通關,而且這一百二十批玩家的意識全部死亡,信息也都被注銷了,所以我想看看問題出在哪裡。”
這番話引得齊樂遠警鈴大響,這個簡候說話的口吻……實在不像普通玩家。
【齊樂遠】:“你的話什麼意思?找出問題又能怎麼樣?能解釋一下嗎?”
【簡候】:“其實我就是一開始設定這個副本的管理員,因為係統檢測出副本通過率不合格,所以我才進來的。”
【齊樂遠】:“管理員?我還秦始皇呢!V我50帶你過副本,出去以後還可以封你做禦前大將軍。”
【簡候】:“齊樂遠,世界排行榜第17名(曆史最好排名第11名),已用技能卡:身體素質強化、S級角色卡、全方位被動防禦……”
簡候乾淨利落地發過來一大段齊樂遠的隱私信息。
【齊樂遠】:“我靠!你真是活的主神係統的員工?!”
【齊樂遠】:“等等,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很久了,你們真的是人嗎?”
【簡候】:“這要看呢對‘人’的定義,要說有思想有意識的便是人,那我們的確是,但如果你對‘人’的定義是擁有跟你們一樣的生理結構的碳基生物,那我們就不是。”
【齊樂遠】:“能不能說點人能聽懂的。”
【簡候】:“……維度不同,我無法在低維度中向你解釋高維事物。”
【齊樂遠】:“你這意思是說你們是比我們高級的高維生物?那怎麼還要來問我?你不是設計副本的人嗎?手裡應該有劇本啊。”
【簡候】:“因為這個副本世界本身是低維的,我們在裡面也會受到世界意識的限製,所以我沒辦法以上帝視角觀察昨天上午究竟發生了什麼,按照程序設定的話,這個子副本至少應該淘汰五名玩家。”
齊樂遠沒想到它能這麼坦然地承認,一時之間還有點不適應,他捋了捋自己的思路,又問:“那啥,這個世界一共幾個子副本啊?離開副本的條件是完成所有子副本還是完成主線任務?”
【簡候】:“按照最開始的設定,共有四個子副本,的確像您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原本是個B級副本,完成了四個子副本就可以成功離開世界。”
聽完這話,齊樂遠也不再懷疑了,他三言兩語將子副本裡的事詳細講給簡候,不過略去了李春晝的部分。
直覺和經驗都告訴齊樂遠,在副本世界裡最好彆把底透露得太徹底。
等詳細複述完昨天上午發生的事,齊樂遠又問:“等你找出bug,你會帶我們離開副本嗎?”
他問完這句話以後,對面的簡候卻是久久未曾回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