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嘿，下午好！”尤金突然從身後竄出來，友好地拍了拍蘭斯的肩膀，“又見面了，看來我們的課程安排得差不多呢。”

蘭斯剛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連帽子都沒取下來。

“下午好。”他好脾氣地衝尤金笑了笑。

尤金一屁股坐在蘭斯旁邊的位置，一點也不見外：“我們倆坐在這後面，估計老師都看不到我們。”

蘭斯抬眼看了下黑板的位置，非常認真地說：“老師會帶上遠控眼鏡的。”

尤金笑道：“我開一下玩笑，我睡會兒覺，老師來了喊我。”

說完，尤金趴了下來，借著前排同學的遮擋躺下睡覺。

今天上的課程是有關於機甲戰後維護，這也是蘭斯目前所學的主要課程。

他的精神力等級不高，而駕駛機甲至少需要B+級的精神力。B或者C級精神力的學生，大多從事一些機甲設計維修或者戰後維護之類的工作。

距離上課還有十多分鐘，學生們陸陸續續地走進階梯教室。

蘭斯側目看了眼尤金，他閉著眼睛正在睡覺，有幾縷金色的小卷毛從耷拉下來，擋在了他的眉眼間。

緊閉的眼睛擋住了尤金的眼睛，像這種人類基因無法擁有的眼珠子，基本都是摻雜了蟲族基因的基因改造的產物。

這不由得讓蘭斯想到了自己救下的那個男人，鉛灰色的眼睛相較金色顯得不那麼奇怪，但蘭斯在給他包紮的時候靠近看過，他的瞳孔中有蟲族基因特有的奇怪花紋，絕對不是人類該有的基因。

他也是改造人嗎。

蘭斯出神地發著呆，那個自稱叫科裡的男人在今天早上醒來之前就離開了，走之前還在小桌子上留下一張寫著謝謝的紙條。

直到老師走進教室的聲音響起，蘭斯才從發呆中回到現實，他小聲喊醒尤金，自己也跟著攤開書本。

書本上拗口的內容已經被提前標注了許多小筆記，尤金揉著沒睡醒的眼睛靠了過來。

“這是什麼呀。”

“沒什麼，我隨便寫寫畫畫的。”蘭斯不動神色的將書本翻到後一頁沒有筆記的地方。

尤金自然認不出，蘭斯在旁邊標注的都是藍星華國的文字，他在這個世界相當於小學生的水平，很多東西都要從識字開始學起，如果不提前做好預習，很多東西是無法當下就聽懂的。

教室前方，這次來上課的老師是一名中年女性，穿著乾淨利落的作戰服，風塵仆仆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剛從工作中趕過來。

軍事學校的課程不講究詼諧幽默，複雜的知識點配合著機甲解析圖，對於不懂的人來說算得上噩夢。

課程的一半時間沒到，教室裡就有超過五成的學生打起了瞌睡。

但蘭斯聽得認真，那些複雜的機甲解析圖對他來說像是徐徐展開的優美畫卷，深深吸引著他。

臨近下課的時候，蘭斯發現原本正在瞌睡的學生忽然都坐直了身體，而且大多都滿臉緊張。

嗯？

蘭斯茫然地抬頭，然後就聽到了講台老師說：“最後一排帶著兜帽的同學，帽子取下來，起來將這個機甲維修的方向講一下。”

這指向性很強，蘭斯環視一周，最後任命的站了起來，取下帽子抬頭看向老師。

下一秒，驚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原本安靜得落針可聞的教室忽然間熱鬨極了。

蘭斯耳力很好，聽到他們在討論自己的眼睛問題。

“我們學校怎麼會有改造人？”

“之前還想吐槽，怎麼有人在教室裡戴帽子，原來是改造人的身份暴露丟臉。”

“改造人怎麼還來我們學校上學，這麼喜歡蟲族基因怎麼不去移民到蘭納帝國。”

“他的眼睛好奇怪，看久了有點惡心。”

蘭斯抿緊了唇，將周圍議論紛紛的聲音全都屏蔽掉，目視前方沒有退縮，平靜地回答完老師的問題。

講台上，負責這門課的佩格滿意地頷首，原本嚴肅的表情緩和了許多，眉眼微微上揚：“回答得不錯。”

說完這一句之後，佩格忽然將手中的圖紙卷起拍到桌上，臉上為數不多的笑容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寒著臉，視線掃向整個教室，又一連抽取了是個學生站起來，讓他們回答剛剛的題目。

得到一堆結結巴巴的答案時，佩格冷笑了一聲。

“我不知道你們在吵什麼，這就是你們高高在上的結果，十個人加起來還沒有他一個人說的詳細。”

佩格兩手撐在講台前，身體微微前傾：“這還是在對方提前說過答案的情況下，你們惡心這個看不起那個，到底在驕傲什麼。”

說到最後，佩格的聲音輕了很多，但語氣中的嘲諷卻止不住的往外溢出。

她的話音落下，教室裡頓時又恢複了之前的安靜。

但沒多久，有學生梗著脖子反駁：“那也比去做基因改造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好。”

佩格嗤笑：“如果你們少關注一點八卦消息、多看一點新聞就該知道，克裡亞斯元帥在搗毀非法研究組織之後，解救了近百名改造人。”

“你們覺得，這些被解救的改造人，是自願參加基因改造的嗎。”佩格聲音慍怒，“他們有些自有記憶起就被當成小白鼠一樣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做實驗。”

反駁的男生閉上了嘴。

佩格繼續說：“即使這樣，他們被拯救出來，面對的不是善意，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指責和嘲笑。”

佩格：“都坐下吧，下課。”

教室裡的氣氛依然很古怪，沒有人說話，佩格走下講台，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離開教室，而是和蘭斯對視一眼，然後徑直朝他走去。

她來到蘭斯身邊，在他桌邊敲了兩下：“跟我出來。”

“啊，好的。”不管什麼世界，面對老師的時候蘭斯總是下意識很緊張。

他抱著書，亦步亦趨地跟在佩格後面，最後來到她的臨時辦公室。

佩格倒了杯水，也不管跟在身後的蘭斯，毫無形象地一口氣灌了個乾淨。

“就說教書這個行業不適合我。”佩格一屁股坐到辦公桌旁，淩亂的桌子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戰。

蘭斯挪著腳步來到辦公桌旁邊：“老師。”

“嗯。”佩格應了聲，抬頭看向蘭斯，直接進入話題，“我看你對機甲維修這塊挺感興趣的，也有天賦，有沒有考慮去首都星深造。”

蘭斯沒想到佩格找他是來討論這件事情。

他愣了下，臉上閃過迷茫：“首都星？”

“對，首都星是亞斯帝國教育最好的地方，尤其是機甲方面，如果你要進一步學習，我建議你去首都星深造。”

蘭斯低頭看著腳尖，睫毛擋住了他金色的眼眸。

“我知道您的好意。”蘭斯不疾不徐的開口，“但我現在沒辦法去往首都星。”

佩格抬手阻止了他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改造人的身份、學費和生活費，對吧。”

蘭斯點頭。

“學費方面，我會向學校申請免除，另外我會推薦你進入軍隊機甲維修部實習，每個月的工資雖然不多，但足夠你基本生活。”

“至於改造人的身份。”佩格似笑非笑地看著蘭斯，“我猜你沒有特彆在意，對吧。”

看著佩格朝自己眨著眼睛，蘭斯抿著唇笑了。

“謝謝老師，能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嗎？”

“當然，明天還是我的課，我等你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