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誰呀?”芙卡洛斯驚訝的問道。
“我叫鹿羽,你好。”鹿羽禮貌的說道。
“哦......我叫芙卡洛斯,你好。”少女模樣的神明下意識回道。
“......”空氣一時間莫名的凝滯住了。
這時,那維萊特開口道:“所以,給我寫信的是你?”
芙卡洛斯偏頭看向那維萊特,頷首:“是的。”
那維萊特聞言陷入了沉思。
五百年前他從一片混沌中蘇醒,入眼的是一片深藍色的汪洋大海。
龍族是壽命很長的種族,或許正因如此,龍族並不熱衷繁衍,為了維持種族不至滅絕,龍族誕生了獨特的傳承機製。
其實不止龍族,很多長壽的種族都有這個機製。
——可那維萊特卻是個例外。他沒有任何族群以及前代水龍王的記憶傳承,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以這種形態誕生,也不明白漫長的生命該歸於何處。
他就像一張白紙,孤零零的來到這個世界,卻又擁有著完整的思想和強大的力量......很長一段時間,那維萊特都感到茫然。
包括現在,那維萊特的心中依然有一處空白。
“早在你剛剛誕生之際,我就發現了你的存在。”芙卡洛斯輕聲說,“你的誕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或者說,你正是我唯一能破局的關鍵。”她的眼底有一縷憂鬱和複雜,望著那維萊特的眼神裡浮現一抹淡淡的悲傷。
莫名的,那維萊特忽然做了一個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舉動:抬起右手放在心口。
芙卡洛斯的眼眸倏然睜大,濃密的睫毛脆弱的顫動了兩下,神情哀切。
“這是......什麼......?”那維萊特下意識低下頭看向自己放在心口處的右手,一滴滾燙的淚水落在了手背上。
眼淚......?他哭了......?
那維萊特既震驚又迷茫。
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楓丹就會下雨。漸漸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市井裡開始流傳這樣一句話:下雨代表水龍在哭泣。
這則傳言自然而然沒多久就傳到了那維萊特耳中,對此,那維萊特沒有表示,畢竟人們並不知道水龍就是他,而且這個流言本身也無傷大雅,人們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吧。
隻是,那維萊特偶爾會將手輕輕覆蓋在眼皮上,迷茫的想眼淚是什麼。
和人相處的這幾百年間,同時又身為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見過太多令人震痛悲傷惋惜的真實事件......他也曾為其感到難過。
一般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就會很差。但從來沒有從眼睛裡流出淚水過。他的眼淚仿佛都化作了楓丹頭頂的烏雲,變成雨滴落下。
但是......他現在哭了。
眼淚是真真切切從眼睛裡淌出的。這是那維萊特第一次體驗到流淚的感覺。
很新奇......也很莫名。
他的心臟依然在平緩的跳動著(),然而卻傳達出了悲傷的情緒。
那維萊特很理智?()_[((),他想不到自己這會突然沒緣由的悲傷的原因。
但芙卡洛斯的樣子看上去顯然知道些什麼。
“你......”他忍不住說,話語未儘。
“你是原始胎海的心臟重新幻化而成。在你前面,這顆心臟的主人是初代水神,也是我的神明,她叫厄歌莉婭。”芙卡洛斯努力露出一個微笑,語氣儘可能平靜的說道。
但從她眼眶裡流出的淚水卻暴露了她真實的心情。
“啊......抱歉,失禮了。”芙卡洛斯很快也發現了,抬手想擦臉上的淚痕,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因為她的眼淚停不住,不止的往外流。
“......抱歉。”她再次道了聲歉,用手掌壓住眼睛,“我隻是太想她了。”
厄歌莉婭愛著她的眷屬,願意為她的眷屬偷取原始胎海的力量。反過來,她的眷屬又如何不愛她呢。
眾人沉默。
那維萊特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赫瑪爾耷著眼皮內心毫無波瀾,顯然,他並不在意。
布耶爾知道了芙卡洛斯的計劃,想起她和納西妲,思緒不禁回到過去。
鹿羽面露不忍,她共情了,覺得好悲傷好難過,吸了下鼻子。
阿赫瑪爾聽見聲音立即轉過頭看向鹿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好。如果可以,他想說:母親,這不關我們的事,你沒必要難過。
但是阿赫瑪爾情商正常,知道這種話起不到安慰的效果,也隻能在心裡想想,不會說出口。
芙卡洛斯很快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一口,放下手,說:“好了,該說到哪裡了?對了,剛才是不是有人問為什麼我不自己赦免罪孽——因為我辦不到。隻有收回權能權柄的水龍王能辦到。”
那維萊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閉上,又張開:“那現在,你的計劃還能進行嗎?”
芙卡洛斯垂下腦袋,歎了口氣,說:“其實,原本應該差不多好了。但是剛才布耶爾下手太狠了,[諭示裁定樞機]故障了,得拿去維修一下。”
“你和厄歌莉婭還真是一脈相承。”布耶爾有感而發道。
“什麼?”芙卡洛斯怔了下。
“你以為厄歌莉婭是怎麼死的?”
“她參加了坎瑞亞戰爭,傷勢嚴重......”
“不是的。”布耶爾打斷了芙卡洛斯,殘忍的將真相說了出來:“那個程度的傷不至於導致厄歌莉婭死亡。厄歌莉婭是自殺的。”
坎瑞亞戰爭後大家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其中最嚴重的是初代雷神巴爾,她很快就重傷不治隕落。其餘人養養就沒事了。
“厄歌莉婭性子太軟,太軟的神都沒有好下場。”布耶爾憐憫的目光落在發怔的芙卡洛斯身上,“天理的預言壓垮了她,她的精神越來越差,直到承受不住。”
芙卡洛斯:“......”
() “言儘於此。話說回來,你留給自己自殺的後手為什麼會提前發動了,還落在我身上?”
芙卡洛斯收斂散發的思緒和沉重的心情,苦笑道:“因為[諭示裁定樞機]無法指定某一個人,隻能指定某一個範圍。原本楓丹的神隻有我一個。”
換句話說,如果辯論的不是布耶爾而是阿赫瑪爾或者其他的神,一樣會被[諭示裁定樞機]選中。
“那它提前發動的原因呢?”
“這也正是我所感到奇怪的地方。”芙卡洛斯打起精神,轉身看向放在後面的裝置。
“我沒有給它下達啟動的指令,它是自己突然啟動的。”
鹿羽的目光落在機器上面,她好像看見有一道黑影從機器金屬的外殼上流過。
可以確認的是那絕對不是陰影。
“你們看到了嗎?”鹿羽忍不住出聲道,“那個機器上面有黑色的東西流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下意識把視線集中在[諭示裁定樞機]上,但是他們什麼也沒有看到。
“我沒有看到。”阿赫瑪爾說。
“我也沒有看到。”布耶爾說。
“我也沒有。”那維萊特說。
芙卡洛斯沒有說話,她還在觀察。又過了幾秒鐘,才開口道:“......什麼都沒有看到。”
說完,她回頭望向鹿羽。
“你可以再具體的描述一下嗎?”
“像是黑泥一樣的......有一定密度......”鹿羽絞儘腦汁,儘可能的去形容。
到最後,她乾脆起身,走上舞台,直直的朝機器走去。
正面沒有看到,也許是跑到背面去了。
抱著這個想法,鹿羽繞到[諭示裁定樞機]後面,果然看到了一坨濃鬱的黑堆積在裝置下方。
“你們到這邊來看看。”
......
“現在呢,看到了嗎?”鹿羽問。
眾人還是搖頭,隻不過這次神情變得凝重。
阿赫瑪爾說道:“母親,也許隻有你能看到。”
“我?”鹿羽疑惑的歪了下頭。
布耶爾緩緩道:“那個東西給母親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鹿羽想了想,重新看向那團黑。
半晌,說道:“很不好,我感覺到了惡意。”
“和禁忌知識比起來呢?”布耶爾又問。
“嗯......比禁忌知識還糟糕。”
布耶爾和阿赫瑪爾的臉色在這一刻都沉了下去。
什麼都不知道的那維萊特和芙卡洛斯沒有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後者因阿赫瑪爾和布耶爾口中的【母親】這一稱謂感到荒謬以及震撼。
“你們叫她母親?”
她雖然不認識阿赫瑪爾,但認得出阿赫瑪爾也是一位神明。布耶爾自不用說。
布耶爾抬頭看向芙卡洛斯,對芙卡洛斯傳達了心音,說明了鹿羽的身份。
芙卡洛斯震驚的瞪圓了眼睛,沒有再說什麼,但心裡有沒有再想什麼就說不定了。
現在就剩下那維萊特什麼都不知道了,不過他的好奇心一向不嚴重,是以什麼也沒說。
在大家想事的想事,沉思的沉思的時候......鹿羽忽然伸手去摸那團漆黑。
速度快的離她最近的布耶爾都沒來得及製止。
而就在少女白皙的指尖碰到黑色後,黑色猛地竄了出來,想要逃。
鹿羽則在碰到黑色後心中無名的怒火幾乎是立刻就吞噬了她的理智。
少女紫紅色的眼眸變得無比冰冷,裡面不再有一絲柔情,隻餘下極致的寒意。
-劇院外-
晴朗的天空眨眼間陰沉下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大海震動,掀起滔天巨浪。
下一秒,暴風驟雨降臨了楓丹。
還好楓丹經常出現這種情況,人們並不慌張。
劇院內。
鹿羽轉過頭定定的看向黑色逃跑的方向。
布耶爾見狀問:“那邊有什麼?”
那維萊特下意識說:“那個方向......是梅洛彼得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