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的淡然的聲音在空氣中落下。
鐘明:……
他看著男人英俊的側臉,好像明白了這個人的育兒策略。
有一句華夏古話能很好地總結:
——眼不見為淨。
鐘明默了默。雖然艾伯特並不能完全算是公爵的兒子,但如果他是被這樣撫養長大的,會和公爵關係不好也很正常。
艾伯特消失之後,公爵的周身的氣場肉眼可見地輕鬆了許多。像是甩開了千斤重擔。
他垂下眼,看向鐘明:
“我想你應該困了。“
鐘明點了點頭:“有一點。”他說:“我想去跟瑪麗夫人道歉,然後回去休息。”
聞言,公爵一頓,偏頭看向鐘明:
“明天早上再去。”
鐘明愣了愣:“什麼?“
公爵朝他笑了笑,伸出手,將他額角上被汗水沾濕的碎發撫開:
“先去休息吧。”
在他收回手的一刹那,鐘明幾乎是立刻產生了一股濃烈的困意。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到臥室,又是怎麼躺下的,總之他的腦袋一接觸到枕頭,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鐘明在清脆的鳥叫聲中醒來。
他皺了皺眉,心想地下室裡什麼時候有鳥了?
中睜開眼,跟黃鸝溜黑的眼睛對上。
一隻肚皮圓滾的黃色小鳥站在窗台上,它見這個人類醒來,疑惑地歪了歪頭,接著立刻展翅飛走了。
鐘明意識到自己並不在地下室。
他霍然從床上坐起,發現自己身下的床單非常柔軟。床墊很厚實,被子也十分柔軟,帶有著洗滌劑的清香。鐘明抬起眼,看見床邊半開的碩大窗戶,透過玻璃可以直接看到後院裡的玫瑰園。他轉過頭,床尾的壁爐靜靜燃燒,熱度緩緩從中傳出。往上看,房頂向□□斜,這是一座精致的小閣樓。
鐘明愣住了。
這裡是哪?
同時,開門的聲音響起。
鐘明往門口看見,對上了艾伯特碧綠的雙眼。
“你醒了。”
艾伯特放下握住門把的手,直接走到床邊,掃了一眼房間裡的陳設。
“你覺得這裡怎麼樣?”他問:“有不喜歡的可以跟瑪麗夫人說,她會換掉。”
鐘明驚訝地看著他。男孩臉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沒休息好。
“艾伯特少爺”鐘明想起昨晚自己睡覺前發生的事情,低下頭用手掐了掐眉心:“您……昨晚去哪了?”
艾伯特抬眼看他,突然笑了笑:“你關心我?”
鐘明手捏著眉心,覺得自己還沒睡醒,頭有點暈,口裡答道:
“當然。”
艾伯特好像突然高興起來。他雙手抓住被子,爬上床,貼在鐘明身邊:“昨天那個老頭把我丟得很遠。”他看著鐘明,道:“你喜歡這個房間嗎?我本來
想讓你住莎朗夫人的房間(),但老頭不同意。
鐘明放下手?()?[(),醒了醒神,這才反應過來艾伯特說的「老頭」是誰,垂眼看向男孩——好吧,現在連父親都不叫了。
“少爺,您在說什麼?”鐘明疑惑道:“這個房間是怎麼回事?”
艾伯特道:“這裡是給你住的。原本是廢棄的閣樓,瑪麗夫人收拾了好幾個星期。”艾伯特擰眉,重複了一遍:“但我想讓你住在一樓。”
鐘明聞言擰起眉,伸手按住額角,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麼:“等等,我什麼我要住在這。我以為男仆都住——”
“不,仆人都有自己的房間。”
艾伯特打斷了他,碧綠的眼睛中冷色一片。鐘明看著他,突然明白艾伯特口中的「仆人」是指上層仆人。
似乎在恐怖屋裡的這些「原住民」眼裡,下層仆人和玩家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彆。
艾伯特盯著他,突然道:“鐘明,你還要陪著我們很久很久。”
聞言,鐘明愣了愣。然而還沒等他說什麼,艾伯特突然靠過來,雙手捧住他的下頜將他拉進,碧綠的眼睛緊盯著鐘明的臉:
“我昨天反思過了,是我的錯,我不該凶你。”
艾伯特的聲音輕緩,表情卻完全相反。眉眼一片陰霾:
“以後我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艾伯頓了頓,接著道:
“等老頭死了,我會接著對你好。所以彆想著逃跑,知道了嗎。”
鐘明緩緩睜大了眼睛,眸中倒映出艾伯特小王子般精致的面孔。他猝然皺起眉頭:
“等等。”鐘明抓住了重點:“你說……公爵會死?”
他問:“你的意思是,他會被玩家殺死嗎?”
艾伯特挑了挑眉:“當然不。”
他道:“是他自己想死。他想死已經很久了。所以才創造了我和瓊。”
鐘明的眉尾顫了顫。
他突然想到教堂裡瓊說過的話,公爵想要艾伯特取代他。
公爵心存死誌,所以才創造了艾伯特和瓊?
然而未等他細想,艾伯特抬高的聲音響起:“你聽到了沒有!”
鐘明回過神。見艾伯特不滿地看著他,臉色陰沉,看起來又要生氣了。他趕忙點點頭:“我聽到了,艾伯特少爺。”
艾伯特臉色稍緩:“那你發誓,絕不會離開我們。”
鐘明猶豫了一下,艾伯特立刻皺起眉。他不得不抬起右手,並起兩指道:
“我向主起誓。”
艾伯特這才滿意。他從床上跳下去,回頭對鐘明道:”快起床吧。今天要是再不帶我散步,我就要懲罰你了。”
鐘明隻能點頭稱是。將小少爺哄走後,他抬起眼看了看窗外,發現天色還很早。
於是他走下床,低頭想要洗漱,卻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柔軟的亞麻睡衣,胸前交叉係著一根細繩,繩結垂在胸前。
鐘明愣了愣
() ,努力回想,似乎沒有自己換掉衣服的記憶。
鐘明:……
誰換的衣服?
鐘明在內心認真地祈禱是瑪麗夫人。
在心裡默念那位可敬可愛的女士三次後,鐘明緩緩吐出一口氣,低頭在盥洗池裡洗了把臉,抬頭準備找找自己的衣服在哪,就見一套嶄新的西裝掛在大門後面。
鐘明頓了頓,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西裝外套,發現衣服的袖子上帶著剛被熨過的溫度。
清晨,整個大宅裡除了徹夜未眠的艾伯特,其他人都還在睡夢中。
鐘明穿上衣服,輕輕穿過大堂,朝地下室走去。
他剛走下樓梯,就看見了李逸之。
青年靠在窗前站著,一隻手夾著的香煙亮著猩紅的光,煙霧彌漫之中,他低下頭,抖了抖上面的煙灰。
鐘明走過去,道:“你這麼早就起了?”
李逸之猛地一抖,差點把煙都掉了,猝然回頭道:
“……你怎麼走路都沒聲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鐘明被他驚慌的樣子逗笑,微微勾起唇:“沒有啊。你自己沒聽見。”
李逸之見他笑,愣了愣,抬手將煙送到嘴邊,眼神謹慎地在鐘明臉上轉了兩圈:“你……不生氣了?”
鐘明聞言,唇角的笑容一頓。李逸之手抖了抖,立即道:“算了,當我沒說。“
見李逸之小心的樣子,鐘明頓了頓,接著抬手揉了揉額角,感覺那種悶悶的感覺又回到了心頭。
“不,沒什麼。”他向李逸之道:“我已經不生氣了。”
李逸之夾著煙,看著鐘明,似是在判斷他這個「不」是真的不,還是鬨彆扭時的「不」。
鐘明看他一眼:“葉箐的屍體埋好了嗎?”
李逸之立馬點頭:“埋好了。我算過,找了塊風水寶地。”
鐘明心想這瘮得人心發慌的地方也有風水寶地?他輕輕笑了笑。
李逸之放鬆了點,靠在窗台上,抽了口煙道:“說真的,你昨天去哪了?你不在小少爺快把屋頂都掀了,吵得所有人一整天什麼都做不了。”
鐘明答道:“我去湖邊了。”他向李逸之道:“你知道嗎,屋子外面那條小路儘頭有個灰色的湖。”
然而他一轉頭,便見李逸之臉色蒼白,極其愕然地瞪著眼睛。
鐘明愣住:“……怎麼了?”
好幾秒後,李逸之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你去了灰湖?”
鐘明蹙起眉:“對。”他問:“那個湖有什麼不對嗎?”
李逸之的手微微顫了顫,將香煙送到嘴邊:“不知道。我沒走到那裡過,我在森林裡就死了。”
鐘明聞言一愣。接著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李逸之在說他還是玩家時發生的事。
“但是那裡應該很不妙。”李逸之吐出一口煙氣:“我聽說隻有幾個玩家走到過那裡,而且都死得很慘。”
鐘明想到那片平靜得
如同死水般的湖泊。它確實看起來很不詳。
“我沒事。()”鐘明見李逸之臉色不好,安撫般地說道:什麼都沒發生。?()?[()”
聞言,李逸之冷靜了些許。他深吸了口煙,再緩緩吐出來,神色鎮定了些許:“也是,你又不是玩家。再說還是白天。”
他轉頭看向鐘明:“總之,彆再去了。那裡很危險。”
鐘明點了點頭。
李逸之呼出一口氣,靠回窗台上,看著屋外的景色呼吸入一口煙氣。
鐘明看了他一眼,接著收回眼神,道:“我知道公爵長什麼樣子了。”
李逸之:“咳咳咳咳——!”
他差點被煙嗆死,漲紅著臉轉過頭:“……什麼?!”
他的聲音高了八個度,鳳眼瞪圓:“你怎麼知道的?”
李逸之不知想到了哪裡去,臉黑了黑:“你不會是投懷送抱了吧?”
此時,李逸之腦中浮現鐘明被氣得直掉眼淚,白著小臉作西子捧心狀,歪倒在公爵懷裡的場景。
鐘明擰起眉:“……他自己走出來的。”
李逸之愣了愣,詫異道:“什麼意思?”
鐘明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很奇怪。”他頓了頓,說:“他還告訴我,通關的方法就是殺了他。”
李逸之的眼睛瞪得更大,鳳眼瞪出了三眼皮。他倒退一步,用手抵住額角:“不。等等、你把昨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一遍。”
鐘明於是用儘量客觀的語氣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後來……我就睡著了。”鐘明輕輕皺著眉:“我記不太清楚,醒來的時候就在四樓的閣樓裡。”
語罷,他看向李逸之:“你怎麼看?”
李逸之眯著眼睛,嘴邊叼著煙半天都沒吸一口,他臉色莫名,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他媽的,手段真臟。”
鐘明聞言,皺了皺眉:“彆老是說臟話。”
李逸之:……重點是這個嗎?
李逸之盯著他看了許久,才低下頭,抽出嘴邊的煙在牆上摁滅。鐘
明斂下眼:“我覺得他很奇怪。他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鐘明皺眉道:“他甚至連通關的方法都告訴我了……他看起來對乎玩家,或者這整個遊戲的事情完全不在乎。”
李逸之沉默地點上下一隻煙,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公爵在玩家中間基本上就是一個傳說,沒人見過他。”
他頓了頓,突然抬起頭,向鐘明挑挑眉:“也許他隻是想討你歡心?”
鐘明的眉頭皺的更緊:“……什麼?”
李逸之聳聳肩:“我隻是說有可能。”接著,他收斂神色:“你說他帶著你穿過森林?”
鐘明點點頭:“到底怎麼回事?那裡面有怪物?”
“當然,那裡就是玩家的噩夢。”李逸之道:“裡面的怪物不說成千也有上百。”他說到這裡,諷刺地笑了笑:
() “不過那些都比不上公爵大人本人就是了。”
聞言,鐘明想到昨天夜裡分外安靜的森林。
當時明明風很大,整片森林裡卻連葉子落下的聲音也沒有。
也許那些「東西」都被走在他身邊的公爵嚇回去了。
鐘明再次對公爵的動機感到疑惑。
李逸之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彆想了。他們怪物的腦回路跟我們不一樣。”他勾唇笑了笑:“往好處想,我至少知道這個遊戲的BOSS長啥樣了,也算沒白死。”
鐘明抬眼看他,在這時隊李逸之是在遊戲裡死過的玩家這件事有了實感。
他默了默,抬眼道:“我今天多給你帶幾根烤腸吧。”
李逸之:……
他抬手,在鐘明頭上揉了一把:
“謝謝寶貝,我要培根。”
·
早餐時,鐘明見到了瑪麗夫人。還沒等他上前道歉,瑪麗夫人便先走了過來,灰色的眼眸垂下,神色複雜地盯著他。
鐘明愣了愣。感受著女人的鋒利的視線在自己臉上滑過,女人乾癟的嘴向下撇,凝視他幾秒後,才緩緩呼出一口氣:“……既然是公爵大人準許的,這次就算了。”
瑪麗夫人神色勉強地說:
“以後不準亂跑,聽到了嗎?”
從眾人的態度中,鐘明已經意識到自己去灰湖的事情比想象中要嚴重。於是他乖順地點頭:
“我知道的。”鐘明誠懇地道歉:“昨天我給大家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以後不會了。”
瑪麗夫人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上前伸手輕輕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你聽話一點,好好待在這裡,認真工作。”
女人伸手摸了摸鐘明的額發,微微笑了笑,對他道:“跟我來。”
鐘明跟著瑪麗夫人來到大堂,發現包括所有男仆都聚集在門口。鐘明朝人群中的李逸之看去,對方衝他挑了挑眉,用口型問「這是要乾嘛?」
鐘明朝他輕輕搖搖頭。接著,瑪麗夫人轉過頭,對他道:
“稍等一會兒。”
她轉身推開門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薄霧中。
鐘明走到李逸之身邊。青年朝他眨了眨眼睛:“瑪麗夫人批評你了?凶不凶?”
鐘明搖搖頭:“還好。”他頓了頓,壓低道:“公爵好像提前打過招呼了。”
聞言,李逸之頓住,接著‘嘖’了一聲。
鐘明看了看他,道:“我覺得灰湖有秘密。我可能還得再去一趟。”
他前腳才跟艾伯特發過誓,後腳就這樣說。不過沒關係,鐘明想到,他之後會跟主認真道歉。
李逸之瞥他一眼,想說鐘明下次再去可能就沒那麼幸運能全須全尾地回來了。但他轉念又想到昨天那個公爵眼巴巴地去把人接回來,頓時閉上了嘴。
同時,打開的大門後的薄霧之中,瑪麗夫人的身影從薄霧中浮現。
她的身形越來越近,走到門口,眾人才看到她身後還有一個略矮的人影。
鐘明逐漸睜大了眼睛。
“這是新來的女仆。”
瑪麗夫人走進大堂,對眾人道:
“今後她就是你們的同事了。”
她身後,葉箐從薄霧中跨出,有些慌亂的視線在眾男仆臉上滑過,在看到鐘明後明顯地鬆了口氣,朝他擰唇笑了笑:
“鐘、鐘明。”
此時,站在人群之中的李逸之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了兩下。他看向鐘明,果然看到他在短暫的詫異之後濃睫顫了顫,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李逸之:……還有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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