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身男仆(1 / 1)

神仙鬥法,殃及池魚。

鐘明瞪大了眼睛,看著艾伯特指向自己的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瑪麗夫人顯然也沒想到這一茬,她愣了一瞬,看了眼鐘明,接著便果斷回絕:“不行。” 說罷,她又補充解釋道:“現在沒有合適的女性仆人,等到有合適的,我會立即為您安排。”

然而艾伯特顯然不吃這一套,他仿佛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立刻換了副嘴臉:“我現在就需要仆人,難不成什麼都要我親自動手嗎?”

一邊說還一邊看了鐘明一眼:“我看他挺像女人的,就他吧。”

此話一出,先不說鐘明是什麼表情,他旁邊的李逸之立刻低下頭,捂住嘴,發出’噗嗤’一聲,肩膀還在可疑地抖動。

另一邊,有幾個男仆因為這是一項在屋子裡面的差事,本來想爭取一下,聽到艾伯特這樣說頓時都不動了。

在各色的視線中,鐘明的眉尾抽動了一下。瑪麗夫人反應過來,臉色頓時更加黑沉。女管家心情不好,布滿皺紋的臉愈發猙獰、灰色的眼睛有意無意掃過隊伍,目的明確地向隊伍末尾看去。

李逸之笑夠了,眨了眨眼看向身邊深深低著頭的鐘明:“喂,你和瑪麗夫人怎麼回事?”

鐘明緊盯自己的腳尖,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什麼怎麼?”

李逸之的眼神在他們中間掃過幾個來回,挑起一邊的眉毛,低聲對他說:“她現在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勾跑了兒子的狐狸精。”

鐘明一頓,緩緩抬起眼看李逸之,後者作無辜狀。說時遲那時快,瑪麗夫人冷硬嚴肅的聲音傳來:

“鐘明,出列。”

鐘明呼吸一滯,瞪了李逸之一眼,收回視線垂著眼睛出列,十分不情願地緩步朝瑪麗夫人走去。

一路上都感覺女人冰冷嫌惡的眼神沉重地壓在他身上。

等到鐘明走到身前,瑪麗夫人還在凝視他,半響之後才冷哼一聲,開口道:“鐘明,以後由你負責為公爵大人送茶和點心。“

鐘明驟然抬起頭,便見瑪麗夫人挑剔地看了他幾眼,道:”若是再出差錯,我一定會罰你去禁閉室。”

鐘明還是非常疑惑:“……啊?”

瑪麗夫人看著他,就想起那天這個眉眼妖嬈的青年摔倒在公爵身上的樣子,皺著眉頭用審視的目光在鐘明身上轉過一圈:

“你既然對主有信仰,就不要做那出那副輕浮的樣子。以後在公爵面前要行事謹慎。”

鐘明不明白這麼個活怎麼就突然落到了自己的頭上,還是很茫然,卻不得不在瑪麗夫人面前點了點頭:“……是。”

瑪麗夫人見他點頭,緩緩呼出一口氣。她本來對這件事非常不滿,但拗不過這是公爵的意思。

鐘明還在消化這個消息,艾伯特卻驟然變了臉色,眉眼間更加陰沉,沒想到就連一個仆人,那個人都要跟他搶。

“等等。” 艾伯特抬腳走到鐘明身邊,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朝瑪麗夫人道:“送茶點每天晚上去一下就行了,其他時間他都可以服侍我。”

鐘明被拉的一個踉蹌,低頭看向艾伯特,見男孩眉眼間一片陰鷙,就知道這事情壞了。李逸之到底是單純的會算命還是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烏鴉嘴,為什麼他說的話都會靈驗?!他又被迫卷進了這兩父子的爭端裡。

瑪麗夫人頓住,艾伯特說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公爵很少出現在大宅裡,也不需要人時刻貼身照顧,就送茶點這一件事確實用不了鐘明多少時間。

她定定地看了表情執拗的艾伯特一眼,視線又在鐘明身上轉過一圈,不置可否地收回眼神,道:

“容我去請示公爵。”

說罷,她轉身離開。

隨著瑪麗夫人的離開,現場陷入一片安靜。鐘明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到艾伯特抓住他的手緩緩收緊。

男孩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他:“你對於服侍我有什麼不滿嗎?”

鐘明自然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反應在臉上,他垂下眼,道:“沒有,少爺。” 看小少爺執拗的樣子,他還補充了一句:“能侍奉少爺是我的榮幸。”

小孩子是最喜歡聽好話的,艾伯特眉眼間的不滿淡去,冷哼一聲:“你最好沒說謊。”

鐘明保持著臉上的笑意,輕聲道:“怎麼會。”

說實話,比起去見那個公爵,他反倒更願意待在這個小少爺身邊。這個宅子裡的男主人和女主,一個有觸手一個是蜘蛛,艾伯特至少是人形。

同時,見瑪麗夫人離開,在場的仆人中瞬間爆發出一陣窸窣,在鐘明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眾人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些許怪異。

片刻後,瑪麗夫人折返。

她面色冷淡,雙手交疊放在身前,淡聲道:“公爵大人說,隻要是在大宅內部的工作,鐘明可以自由選擇。”

鐘明聞言,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就算他才來沒幾天,也聽得出這句話中的不尋常。按理來說,普通的仆人能分到室內的工作就已經很幸運了。

鐘明聽到自己身後傳來細細的吸氣聲,同時感到射向自己背後的灼熱視線。

但他這會兒沒工夫管其他人是什麼表情,因為瑪麗夫人轉過眼,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公爵的意思是白天你可以去幫陶整理檔案。”

聞言,鐘明沒說什麼,一邊靠牆站著的陶就鬨了起來。他猛地直起身,皺緊了眉頭:“喂,彆把他塞給我啊。” 他看了眼鐘明,鏡片後的眼中閃過輕蔑:“在檔案室工作是要靠腦子的。”

意思是他覺得鐘明是個繡花枕頭,光靠一張漂亮的臉招搖撞騙。

“彆多嘴。” 瑪麗夫人不輕不重地嗬斥了一聲,接著看向鐘明:“你想選什麼?自己做決定。”

鐘明愣住,看了看身邊神情冰冷的艾伯特,又看了眼不遠處面色不虞的陶,陷入沉默。

鐘明:……我能誰都不選嗎?

·

這工,確實是不好打的。

誰都不選,到頭來就是誰都得選。

鐘明成功在成為恐怖遊戲NPC的第一個月打上了三份工,瑪麗夫人用大宅裡已經落回的舊式打字機打出了他的日程表。他將要同時兼任少爺的貼身男仆,檔案室助手,還有為公爵端茶倒水三重任務。

鐘明的視線落在紙張上,發現雖然他有三重任務,但是日程表卻很空。

上面隻寫了他哪個時間需要到哪個地點,卻沒有寫具體需要做什麼,全是空白。

正當鐘明衝著日常表皺眉時,李逸之無聲無息地從門外擠進來。

“怎麼了,眉頭皺得這麼緊?”

他笑眯眯地走到鐘明身邊坐下,伸出手撫過鐘明的眉心:“小心以後長皺紋,那就不漂亮了。”

鐘明拍開他的手,對於李逸之這種未語先撩的做派已經很習慣。李逸之也不生氣,轉而勾住鐘明的肩膀,道:

“喂,哥哥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這倒是少見,鐘明看向他:“什麼?”李逸眼簾微垂,鳳眼中眸色暗了暗,他俯下身,仿佛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般壓低了聲音:

“你能幫我看看公爵長什麼樣子嗎?”

鐘明愣了愣,想起瑪麗夫人的話,他說:“但是瑪麗夫人說,千萬不能看公爵的臉。”

這次愣住的變成了李逸之,他若有所思地說:“還有這種規則?”

鐘明問道:“你為什麼想知道公爵的長相?”

李逸之轉過視線,對他笑了笑:“沒什麼,隻是好奇罷了。”

“畢竟我們這些下層仆人,大部分連公爵的面都沒見過。” 他看著鐘明露出驚訝的表情,繼續道:“他可是這個副本的大BOSS,好奇也很正常吧。“

聽他這樣說,鐘明腦中突然想起那天環在自己腰間的、藍黃相間的觸*手,一時汗毛倒數。李逸之沒主意到他的異樣,他垂下眼,若有所思地說:

“再說了,要是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那我也——”

鐘明沒聽清:“什麼?”

李逸之卻自己頓住話頭,朝他搖了搖頭:“不,沒什麼。” 青年鳳眼彎起,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既然瑪麗夫人不讓看,那就算了。”

鐘明遲疑地點了點頭。卻總覺得李逸之的笑容下有什麼東西正在湧動。

他對那句語焉不詳的話抱有疑慮,以至於第二天,站在艾伯特身後的時候還在想著這件事。

今天是鐘明作為少爺的貼身男仆上崗的頭一天。

日程表上沒有說他需要做什麼,所以鐘明一大早到了二樓的兒童房,也就是呆站在艾伯特身後看著男孩坐在床邊看書。

“你在發什麼愣?”

鐘明正在出神,便聽到艾伯特像是背後長了眼睛般來了這麼一句,他一驚,抬眼看向坐在窗口的男孩。

艾伯特背對著他,手上捧著一本書,低頭翻過一頁。

鐘明定了定神,道:“少爺,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做的嗎?”

聞言,艾伯特偏過頭,露出半張蒼白的小臉,瞥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算了,你就站著吧。”

鐘明:……

他實在不知道艾伯特非要這個貼身男仆乾什麼。鐘明想起那天男孩執拗的神色,感覺艾伯特就是純粹想跟公爵過不去,要他過來其實也沒什麼太大用處。

鐘明如坐針氈,腳下悄悄變換了下重心。

兒童房裡非常安靜,隻有微弱的風聲,還有隨著時間流逝,座鐘的時針與分鐘發出的滴答聲。艾伯特也真是和普通的小孩不一樣,他非常安靜,就坐在窗口拿著那本與板磚一般厚實的書翻看。

就在鐘明快要忍受不了這種寂靜的時候,清脆的鈴聲響起。

鐘明怔了怔,回過頭,便見右側的牆壁上,一個小窗口緩緩打開,裡面放著一個精致的餐盤。鐘明走近幾步,發現上面放著一小碗燕麥,溫熱的牛奶升騰起香甜的氣味,旁邊還有一小碟切好的水果。

是後廚裡送來的,小少爺的早飯。

終於有活可以乾了。鐘明鬆了口氣,上前端起餐盤,走到艾伯特身邊,拿起上前的燕麥粥攪拌均勻,舀起一勺,彎下腰遞到男孩嘴邊,下意識用哄小寶寶的聲音道:

“來,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