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任務是白祁帶人負責收尾,邊奕寒登上飛船的時候,隊伍最末的白祁剛好從機甲裡下來。
邊奕寒在飛船上俯視著,看他調度士兵、將殺死的源族“主體”帶上飛船,又讓副手去統計這次獲得的晶核數量,整個過程有條不紊,似乎天生就帶了統領氣場。
軍帽帽簷的陰影落在他臉上,又給他整個人多添一份威壓。
說起來……白祁的副手就是名小貴族來著。
這幾個月裡,二人在第四軍團也算是混得風生水起。一開始還有人猜測,說邊奕寒和白祁可能要對上、搶彼此的軍功,但隨著時間流逝,大家也就默認了從坎特第一軍事學院延續過來的傳聞——
劉清辭那一派係站到邊奕寒這邊了。
又或者說,邊家在沉默數年之後再次發聲,選擇了劉清辭一派的平民。
但很快,他們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也許在近在咫尺的未來裡,他們不會再將白祁簡單稱為“劉清辭一派”,儘管白祁是劉清辭親手帶出來的學生。
他會青出於藍勝於藍,代表平民走向新的高度。
如果不半路夭折的話。
不過,從邊家那位繼承人的態度來看……白祁出人為“意外”的概率應該也挺小的。
聯邦軍隊湧入大量平民,除了白祁,也還有不少取得了不錯的成績。情況和前世相同,一旦對外有了共同的危險敵人,不少態度模糊者就會選擇摒除偏見。
飛船的自動傳輸帶上,一台台機甲正被運入能源倉充能。在清一色的市場定製型號中,白祁那台機甲的造型尤為顯眼。
邊奕寒知道,這種差彆是由設計組裝不同造成的。
重生以來,在白祁跟他偶有交流的星網私人聊天頻道裡,對方斷斷續續地提過好幾次,想弄一架獨一無二的個人專屬機甲。白祁的機甲圖紙完全是他自己做的,那冷酷張揚的黑曜石色與前世彆無二致。
前世的叛軍首領就將他那台黑曜石色機甲操作得出神入化,一直打到坎特周邊。
隻是不知道……前世,那台機甲又是什麼時候誕生的?
重生以來,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局勢也在往積極的一面發展,隻是有些時候會忽然冒出恰到好處的巧合,提醒跋涉時光的人不要放鬆警惕。
白祁也終於上了飛船。
他走到邊奕寒身側,道:
“在看什麼?”
其實沒有什麼,和他們第一次參加異星探索任務的時候一樣,邊奕寒隻是習慣性地利用各種碎片時間梳理線索。
無時無刻都這樣的確會過於緊繃,可習慣之後,倒也覺得還好了。
“星雲。”邊奕寒卻這樣回答他。
飛船已經在幾分鐘前啟動,此時更是不知飛過了多少光年,邊奕寒之前雖沒把注意力放在窗外,如今卻真正看了過去。
這段航路上的星雲並沒有那麼多,而且形狀顏色都不儘相同。
他其實是想到那個夢,有精神力爆炸,漫天星雲塗滿天幕。
白祁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道,眼前遠不如試煉任務回程的那次好看。
“先祖崇尚星空和星雲。傳說中,強大的意念會被傳遞到某片星雲之上,那裡又會和其他塵埃和氣體凝聚到一處,最後變成理想中的天體……你信這些嗎?”
在說這句話的瞬間,邊奕寒腦中劃過一個“白祁有沒有可能也重生”的念頭,但又很快被他抹去。
如果白祁也回到最開始,他沒理由認不出。
況且……既然是祈願導致的時間回溯,那麼前世今生,其實也都是同一個人。隻有經曆不同,刻在心中的理念和個性卻不會改變。
即使是出於一直以來謹慎周全的思維模式,其實也沒必要糾結那麼白祁兩世的差彆。
就像自己,前世的經曆和眼界讓他不可避免地去往研究所,而跨越七年重走一遍,於是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重生的最初,係統讓他“保護白祁”。
到現在為止,他在達成自己目標的同時把這點兼顧得很好。
可如果白祁當初的祈願對象是他自己……他會有把握改寫人類最後的結局嗎?
邊奕寒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他抓住一切機會,不浪費任何一絲時間,隻求將考慮到的麻煩儘早解決。
——白祁覺得邊奕寒這個問題有點玄。
他想了想,正視著銀發綠眸的Alpha,說:
“我不知道。但如果精神力真的有那麼強大,如果是我,我會選擇直接祈願。”
但誰都不能否認,星雲裡蘊含著未知的能量與秘密。
“為什麼要讓另一個平行世界存在?如果能夠做到,我會選擇重新開始。”
否則……
他們最開始那樣針鋒相對,現在又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在對話之間,一種發自本能的焦急感在腺體處緩緩分泌,邊奕寒對自己身體狀況極為敏銳,卻仍然先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會把重新開始的機會讓給彆人嗎?”
呼吸難得略微急促一瞬,又馬上平複下來,邊奕寒拿出身上早已備好的抑製劑。
“……如果,就像你說的,存在那種強大的意念,為了更好地達成它,而那個人真的值得全然寄托的話——
“我會。”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尚未厘清的思緒中炸開,還沒來得及細究,邊奕寒的眉頭便皺了一瞬。
信息素蠢蠢欲動,在Alpha腺體的邊緣處來回試探,電光火石間似乎隨時可能爆發,最終還是被他死死控住。
然而白祁站得離邊奕寒太近。
整個飛船的其他軍官都沒感應到,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Beta,卻隱隱嗅到了那種煩躁意味。
他看著邊奕寒手裡空蕩蕩的針劑,愣了半晌,問:
“你……易感期到了?”
*
**
燈光溫暖的房間中(),時有克製不住的氣喘聲突兀響起。
冷汗不自覺從額前淌下?()_[((),白祁沒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
邊奕寒的精神力和信息素一同外放,卻和之前略有不同——他精神力仍維持著理智,跟白祁的交纏在一起,像這幾個月裡白祁每次來找他時一樣,不緊不慢地安撫對方腦域。
信息素卻不同了。
除了像往常一樣灌進Beta的腺體,那種凜冽冰涼的氣味還一直縈繞在白祁身邊,極為強勢地籠罩全身。
邊奕寒還是那副冷淡平靜的表情,手卻攔在白祁腰前,讓人沒辦法逃離。
實際上,白祁也根本沒想有什麼動作。
隻是身體自己控製不住地前傾下滑……
而這一切,都要從回營地之後開始說起。
易感期是每個Alpha最暴躁也最敏感的時期。在這期間,Alpha更容易對同性產生敵意,即使抑製劑能夠很好地平複這種躁動,卻仍然不適合高強度的合作型戰鬥或工作。
在易感期的Alpha常常會有很大的情緒波動,容易感到焦慮、缺乏安全感。
但邊奕寒信息素穩定,易感期對他的影響其實比一般Alpha小,雖然仍然會難受焦躁,卻不至於影響正常生活。
這是易感期的第二天,也是邊奕寒信息素水平最高的一天。
被分配到的任務剛好被完成得差不多了,邊奕寒乾脆將最近空閒時間全都聚到一塊,準備花兩天在營地處理各種文件算作過渡。
這兩天本該平淡又常規地過去,邊奕寒甚至能提前處理一些文件、再多看幾頁紙質書……
——如果白祁沒有來找他的話。
“有事?”
此時,邊奕寒正坐在臨時休息室的桌前,手裡拿著從邊家帶來的書。
書封精美,書頁厚薄適宜,非常適合在不太忙的時間段裡靜靜一番。
這是個臨時休息室,桌子也是臨時配備的可移動款,長度足夠,寬這一邊卻狹窄簡約至極。
好在邊奕寒這個下午也沒帶文件過來,就那麼一本書放在桌上,並沒有顯得很擠。
白祁這次可算是沒事找事了。
他的任務基本都和邊奕寒同步、甚至一樣,因此,邊奕寒將手頭上的任務都交完了,也就相當於他的交完了。
第四軍團剛探索完這顆星球,眾人也剛經曆一場大戰,最高處的指令暫時還未發布,對白祁而言,這兩天是同樣難得的相對空閒。
一閒下來,隱秘的心思便又開始作祟。
按道理說,邊奕寒在易感期,他最好不要去找對方。
但……聽說易感期的Alpha會比較脆弱?
情緒波動會比較大?
……那去試試?
萬一呢。
如果邊奕寒易感期需要什麼幫助,他也完全樂意為之效勞,總之最好不要讓什麼Omega軍醫來看對方
() 。
白祁進休息室之前,是這麼想的。
但等到邊奕寒合上書頁,那雙晶瑩漂亮的綠眸看向他時,他就瞬間失去了措辭能力。
思緒淩亂間,他想起邊奕寒在飛船上不小心泄露出的那種煩躁感。
然後說出了聽上去極其離譜的話:
“你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咬我?”
邊奕寒:“……”
對方蹙眉,看過來的目光裡儘是莫名其妙。
白祁說完就反應過來了。
“……”
如果可以原地祈願的話,他一定要當場回溯時間!!
但那時候顯然隻能緊急補救。
未免邊奕寒看出什麼端倪,他說:
“不是,開個玩笑,我……還是老樣子,腦域不太舒服。”
邊奕寒坐著看了他幾秒。
綠眸深邃,隻是平靜的注視,卻好像和平常有些不一樣,帶了幾分淡漠卻壓迫的侵略感。
白祁還沒仔細覺察出這裡邊本質上的不同,就見邊奕寒站起身來。
這是……蒙混過關,要開始標記了?
他心中一輕,抬腳準備繞過桌子走到邊奕寒的椅子旁。
卻被邊奕寒淡淡的聲音叫停了。
“不用過來。”
不過來?
那怎麼弄?
即使還沒想明白應對方案,白祁仍在邊奕寒說這話時停下腳步,同時試圖從對方冷然淡漠的面龐上找出些許表情。
雖然沒得出什麼結果。
可隨後,他就聽見他說:
“坐桌上,背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