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山北麓, 是終年被積雪覆蓋著的一片荒原。
此刻已經進入初冬,湖水上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一隻雪鴞正在冰面上停駐著,它用鳥喙啄了啄堅實的冰面, 試圖找到一些水源。
一道銀色的法陣忽然在靠近冰面的半空中浮現, 明亮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顯眼。下一刻, 平靜的冰面被驟然打破。
撲通一聲, 水花飛濺, 驚走了湖邊的雪鴞。
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一隻手從漆黑的水面和破碎的浮冰中伸出來, 一把抓住了湖邊積雪下的凍土,伴隨著手臂上的肌肉繃緊用力, 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冰層中一躍而出, 落到了湖邊上。
穿著黑金色禮服的男人抬起頭, 黑夜中冰藍色的眼眸發出微光, 他將額前遮擋視線的銀色碎發一股腦薅到腦後,目光沉著地觀察著四周,口中呼出一口灼熱的白霧。
冰冷的水珠從他的發際落下來, 男人卻好似感覺不到冷一般,確定四下無人,他雙手解開上衣紐扣, 將那身昂貴卻又礙事的禮服外套丟到一旁,然後從下往上掀除了被冰水打濕黏在身上的襯衣, 後背朝下,將自己的身體直接倒向了厚厚的積雪之中。
刺骨的冰寒隔著皮膚滲入骨髓,讓混沌的大腦短暫得恢複了清明。
雖然腦子是清醒了,可下半身卻依舊不受控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雪諾那家夥會冰係魔法的原因,那東西甚至因為外部的溫度下降而變本加厲得充血起來。
沈莫玄躺在雪裡, 靜靜思考了一會兒人生。
【174,毀滅之咒可以用來毀滅性-欲嗎?】他忽然問。
【魔王冕下,毀滅之咒的攻擊對象必須要有實體,不可以用來攻擊性-欲,除非進行物理閹-割。】
[宿主,這樣做不管用的,我都和你說了的,要找人才行。]
518的聲音也冒了出來,語氣顫巍巍的。
[要是泡冰水有用的話,那這麼多BL漫畫裡那些中春-藥的劇情還要怎麼推進啊……]
沈莫玄一句話沒說,隻是隨手薅了一把雪蓋到自己的胸膛上,閉上眼睛,口中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升騰成一片片的白霧。
他覺得有些荒誕,又有些無奈。
這算個什麼事兒啊。
【魔王冕下,您的體表溫度正在下降,但血液流速和心率依舊過快,係統檢測到您的多巴胺分泌異常,假設這就是您說的‘負面效果’,係統已為您運算得到兩個解決方案。】
冷靜的電子女音從腦內響起。
還是174靠譜。
【說。】
【方案一,考慮您的光明之力並非來自於光明神的信仰,您可以找人解決一下正常的生理需求,並在紓解之後殺人滅口,係統會為您監聽世界意識的動向,確保您不會OOC。】
這個方案也隻有174能想出來了,沈莫玄要是照做了,不僅當不了聖騎士,可能連人也不配當了。
【……另一個方案呢?】
【方案二是係統解開您被封印的全部魔力,當您的實力超過世界壁壘後,您可以選擇抹殺世界意識,並改寫這個世界的絕對法則。】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中了藥,所以就要毀滅世界?】
【是的,對您而言方案二會更加高效,而且一勞永逸。】
沈莫玄捏了捏鼻梁,並撤回了剛才對174的評價。
[宿主,174前輩對攪基這種專業領域的數據收錄沒有我齊全,這件事情你還得聽我的。]
見174給的方案不可行,518又積極給出了Plan C。
[要不你去找拉爾夫兵士長吧,我覺得兵士長會願意為你獻身的,大不了彆讓他當聖騎士了。]
【算了……你們倆個都消停一會兒吧。】
男人揮了揮手,把兩個係統都屏蔽了。
腦內驟然安靜下來,四周頓時落針可聞。
沈莫玄歎了口氣,在厚厚的積雪張開雙臂,遙遙眺望著黢黑的天空。
一輪皎潔明亮的圓月掛在天穹之上,白銀般的月輝將四周的星星遮擋得黯淡無光。
冰湖所在的位置雖然在聖山,但距離光明神殿很遠,已經超出了主角活動的地圖所在範圍,那隻無處不在的眼睛並沒有注視著這裡。
身下的積雪逐漸濕潤、融化,男人支起身體,偏過頭。
在距離冰湖不遠處,光禿禿的樹木之後,有一個被冰雪覆蓋的隱秘山洞。
……
沈莫玄是個性格淡漠的人,在他上輩子還是魔王的時候,他就一直孑然一身,直到世界隕落的那一天,他站在屍海之上獨自靜默,身旁都隻有那把黑色長劍。
至於這輩子那就更不用說了,他還是個重點中學的尖子生,除了學習和養弟弟彆無他想。
所以過了兩輩子,他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自瀆。
逼仄幽深的山洞深處響起若有若無的壓抑喘-息。
男人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後腦抵著冰冷的石壁,右手的手掌沒入到半解的黑色褲腰之下,隻露出半截緊實的小臂。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那淡色的眉頭隨著動作微微蹙起。
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裡,他的脖頸上竟然出了一層薄汗。
融化的冰水從石鐘乳的尖端滴落,發出緩慢而又有節奏“滴答”一聲。
男人呼吸一重,脖頸上的青筋驟然浮現,然後又慢慢隱沒在他的皮膚下。
身體異樣的熱度逐漸褪去,銀發騎士慢慢鬆開眉頭,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這個世界還沒有變態到把“中藥之後必須和人做-愛”寫進絕對法則裡。
簌!
冰面被重物壓住的輕微冰裂聲從洞口響起。
男人睜開眼,警覺地偏頭,滅世之戈在他身側倏地凝結閃現,鋒利的銀色劍刃底端對準了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
“吼……”
冰雪中,一隻黑背白胸的狼犬站在山洞口,同樣對著洞內陌生的氣息立起耳朵,露出了獠牙,發出赫赫的威脅聲。
那巨大的身形和熟悉的作態讓沈莫玄一下子認出了對方。
“……達洛斯?”
狼犬大概沒料想到在山洞中的陌生人會叫出自己的名字。齜牙咧嘴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但下一刻,支撐著巨犬的四肢忽然發出一聲脆裂的聲響,以扭曲的角度向前猛地彎折,巨犬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
沈莫玄確定自己剛才隻是喊了對方一聲,不是隔空給了對方一拳。
“嗷!嗷嗷!”
在銀發男人的注視下,達洛斯身上毛茸茸的被毛正在迅速脫落,它身上的骨骼不斷發出折斷然後重組的駭人聲響,這一過程無疑給巨犬帶來了巨大的痛苦,那具碩大的身軀在地上滾動著,試圖以此緩解身上的疼痛。
在月光的照耀下,巨犬四肢正被逐漸拉長,它的爪子變成了人類的手掌,那往前凸起的吻部則慢慢回縮,變成了人類的面孔,而他的嚎叫聲也變成了人類的痛呼。
“啊啊啊——呃……”
沈莫玄靜靜看著眼前的狼犬在幾分鐘的時間裡變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少年有著一頭黑白相間的及肩發,毛茸茸的尖耳朵隱藏在發絲中間,正面是粉白色,背面則是黑色。他的四肢和軀體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肌肉,皮膚因為被毛發保護著曬不到太陽,而通體呈現出新生兒那樣的淡粉色。
男孩精疲力儘地趴在地上,雙腿微微蜷縮,那條粗大的尾巴有氣無力地貼在大腿之後,就像是剛剛蒸了全身桑拿一般,渾身都是晶瑩的汗珠。
沈莫玄看他過了半天都一動不動,蹲下身,把他翻了過來。
“喂,還活著吧?”
達洛斯睜開眼眸,一雙褐色的眸子惡狠狠地盯著銀發男人,嘴唇顫了顫。
可能是剛剛的變形對於未成年的狼犬而言消耗太大,他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既然還有力氣瞪人,應該是死不了。
“裡德不是說……你不能變成人嗎?”沈莫玄問道。
不知道是聽到了哪個關鍵詞,少年突然找回了力氣,騰地一下仰起頭,一口就叼住了男人的手臂。
少年那兩顆虎牙又尖又長,一下子紮進了男人手臂的肌肉裡,疼得人一激靈。
“鬆口!”
沈莫玄直接站了起來,想要將少年甩下去,但對方不僅咬死了沒鬆口,而且還撲騰著驟然懸空的四肢,在他身上又抓又撓的。
達洛斯的指甲比普通人要尖利和堅硬許多,抓在身上就是一道火-辣辣的血痕,沈莫玄不堪其擾,想直接把他用魔力震飛,但又怕不小心弄死他,隻能擰著眉捏著他的後頸把他往外拽。
但他好像反倒激起了男孩的什麼逆反心理,對方不僅不鬆口,咬得還更加用力了,一邊咬一邊口中還帶著犬類的低低威脅聲。
“我和你有什麼仇嗎?”
沈莫玄對於狗崽子的莫名敵視心理不是很理解,但好在達洛斯是真的沒什麼力氣了,又堅持了沒一會兒,就鬆開了口。
他腳一軟就要摔倒,但又被男人捏著後頸,就成了半提在空中的模樣。
“你 ……你敢告訴他……你就死定了!”被提溜在半空中的狼犬少年的聲音依舊惡狠狠的,帶著變聲期男孩那種獨有的沙啞。
沈莫玄還沒說什麼呢,少年就兩眼一翻,暈過去了,嘴角還帶著血。
男人心裡咯噔一下,以為自己下手沒輕沒重把裡德的狗兒子捏出內傷了,趕緊把人放下用魔力將對方掃描了一遍,結果發現達洛斯隻是睡過去了。
他抬起手想要扶額,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濕噠噠的,低頭一看,發現手臂上下多了四個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著血。
原來達洛斯嘴角的是自己的血。
這狗崽子……咬得比塞拉斯還狠,也不知道回去之後來不來得及補個狂犬疫苗。
在男人這樣想的時間裡,手臂上的傷口便肉眼可見地逐漸長出了新肉,飛快地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