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聖騎士與主教的對峙 主教的懲罰(1 / 1)

就在普林霍爾與尤萊亞的額頭相抵的那一刻, 兩個相似卻又不同的魔力核心在接觸的那一瞬間發生了共鳴,耀眼的光芒從兩人的魔力核心中同時亮起。

禁錮魔力的封印被解開,強大的魔力脈衝從核心中爆發, 瞬間洗刷全身, 使得睡夢中的少年身體一顫, 後背弓起, 下意識地發出一聲低吟。

“啊嗯……”

但下一刻,那股強大而又充沛的魔力卻順著兩人的連接, 全部流入了普林霍爾的魔力核心之中。

高濃度的光明之力順著男人的皮膚一路蔓延,熾熱滾燙,像是岩漿一樣流淌在他的魔力回路裡, 每經過一處就會讓原先狹窄的經絡拓寬到原來的數倍。可即便是在這樣強烈的魔力衝刷下, 男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呼吸略微加重了一些。

他臉上的那雙灰眸亮得仿佛黑夜中鎖定了獵物的野獸, 瓷白色的皮膚在過載的魔力流的映照下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種不正常的光。

尤萊亞·德懷特, 天選的聖子,神的寵兒。即便他此刻還未成年, 但誰會懷疑作為神明的代行者,他擁有的光明之力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呢?

在白天, 少年自怨自艾地向他發出那聲疑問的時候,普林霍爾的停頓並非刻意,隻是因為他聯想到了少年的天賦。

他曾經在前任教皇麾下效力,可尤萊亞的天賦卻遠遠超過了對方, 甚至可以說, 超過了曆史上任何一位教皇。他眼睜睜看著對方積蓄的魔力越來越多,甚至需要隔差五地找借口去為他加固魔力封印,隻是為了讓少年身體中蘊含的愈加強盛的魔力能夠不衝破封印。

尤萊亞就像是一個天生的容器, 可以讓神毫無顧忌地灌輸魔力。

可天真的少年對他在日夜祈禱中所積累下來的力量一無所知,就如同其他被蒙在鼓裡的人一樣。

就像一個滿盈著魔力的聖杯,因為珍貴而被放在壁龕中高高在上的供奉著,世人都以為聖杯的珍貴是因為它擁有巨大的潛力,可唯有有資格拿起聖杯的人才能夠發現,聖杯本身便意味著偉大,它從未變過,隻是缺乏一個使用者。

小聖池之所以隻對聖子與主教開放,是因為小聖池中的聖水和法陣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魔力轉換爐,曆代的聖子在成為神的代行者候選人那一刻便會在小聖池中接受浸水禮,但那並非是單純的入教洗禮。皈依聖教的不僅是少年的精神,還包括了他的身體和力量。

浸水禮的儀式會在聖子的魔力核心加上一道封印,而作為大主教,尤萊亞成年之前的監護人,他的光魔法啟蒙老師,為他親手主持洗禮儀式的教父,普林霍爾掌握著開啟魔力封印的唯一密鑰。

這意味著,少年是否能夠使用魔力掌握在他一個人手中:他可以像關上水壩的閘門一樣攔截少年大部分的魔力,隻留下一小部分汩汩的溪流那樣的魔力供他日常使用;也可以將閘門完全關閉,讓他徹底淪為一個普通人;亦或者像現在一樣,將閘門徹底打開,讓大量的魔力噴湧而出。

這一魔力封印的本意是為了鞏固少年的魔基,同時也是為了避免對魔力掌握還不夠嫻熟的神子因為失控而發生魔力暴走,更是為了防止心智還未成熟的他被人利用,但現在卻成為了普林霍爾趁手的補魔工具。

少年對他毫無戒心,隻要他願意,這些魔力他就唾手可得。隻需他稍加嗬護,尤萊亞便可以成為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魔力源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普林霍爾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充盈的魔力而逐漸紅潤起來,與之相反的,少年的身體卻開始變得有些微冷,同一時間內大量流失的魔力超過了其自行產生的速度,這樣過於極端的魔力傳輸方式讓供體開始產生不適。

被施加了沉睡咒的尤萊亞不安地皺起眉,變得有些蒼白的嘴唇發出意味不明的嗚咽。

夢境中,他仿佛回到了血月的那夜,身穿黑袍的吸血鬼居高臨下的俯瞰著他,一層層的黑霧束縛住了他的身體,讓他動彈不得,冰冷的黑魔法之力隔著皮膚滲進他的血管當中……

好冷……

停下……想要停下……

好痛苦……

他的眼珠子在緊閉地眼瞼下不安地轉動著,逐漸暗淡的魔力回路下,掩藏在衣領後方的頸部那顆朱砂一般的小痣卻忽然發燙起來,像是回饋宿主一般,將一股銀色的魔力傳遞到了他的身體裡,帶來了一陣暖流。

在神聖守護被觸動的那一瞬間,遠在居所房間內的聖騎士便有所感應般抬起了頭。

他坐在桌前,手中還捧著那本光明聖典,但翻頁的動作卻懸停在書頁被掀起的那一刻。

下一秒,守護印記再次被觸動。

昂貴的羊皮紙書頁被一道無法控製的力量撕開,這在將光明聖典看得比生命還要重的教廷幾乎算是大不韙的瀆神行為。可這一次,男人卻無暇顧忌手中被撕毀的書頁,他毫不猶豫地站起身,一道複雜的銀色法陣在地面上亮起,他一腳踏上去,便直接消失在了房間裡。

直到那刺眼的法陣逐漸收縮,消失在地面上,那張被隨意拋開的破損書頁才慢悠悠地翩翩落地。

……

“嗯?”

在那道陌生的魔力流出現的那一刻,被驚動的不隻有遠在天邊的騎士,還有沉浸在魔力被逐漸充盈的快-感中的主教。

長發男人驀地揚起頭顱,脊背向後彎曲成一道弦月,鉑金色的發絲順著他的動作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半圓。

他長歎了一聲,面向穹頂上的壁畫緩緩睜開眼睛,眼中劃過一絲饜足,濕漉漉的發絲有幾綹黏連在他的臉側,那一刻他不像是坐在議事廳上首的那位冰冷無情的紅衣主教,反倒宛如在地獄紅河中初生的攝魂水妖,有著渾然天成的誘人媚意。

伴隨著魔力鏈接的斷開,普林霍爾身上閃閃發光的魔力回路開始黯淡下去,他的皮膚逐步恢複正常的膚色,隻剩下眉心的六芒星還在微微閃爍著。

他低下頭,看向還在沉睡中的少年,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陌生的魔力。”

作為光明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主教,他對光魔法的運用已經是爐火純青,對魔力的感知也早就到了見微知著的地步。

他將魔力覆蓋在雙瞳上,靜靜凝視著少年的身體,隻消片刻,便找到了那陌生魔力的來源。

“神聖守護?”

他一語道破了那印記的名字,拇指摩挲著少年的後頸,將那本塊有著朱砂痣的皮膚揉得通紅,像是要就這樣抹去這個印記。

但守護之印並非是那麼容易除去的,施術之人犧牲了這個法印原本平等的雙向守護效果,以此來交換這個法印不能夠被任何魔法或者物理手段去除。

“……我不在的時候,你還是讓彆人在你身上留下了標記啊,尤萊亞。”

男人的神情莫測,語氣有些危險。

咣當!

魔力的振動如刺耳鐘鳴般從四面八方傳來,地面震顫不止,水面上出現了晃動的漣漪。

是結界被觸動了。

普林霍爾指尖動作一頓,眼神冷了下來。

有人想要破壞結界。

……

小聖池有特殊的禁製,無法使用瞬移類的魔法直接入內,沈莫玄的定位魔法隻將他帶到了這棟建築物前。

他看向那恢宏的白色教堂,走到大門口,便被守衛攔住了去路。

“雷蒙德大人!”守衛們對於他這張臉都熟悉萬分,不敢怠慢,語氣恭敬地朝他垂首,在額前畫了個十字。

銀發騎士沒有披甲,隻穿著一件寬鬆的襯衣和一條長褲,即便如此他的氣勢也沒有絲毫減弱,他一言不發地一步步跨上台階,身姿挺拔,面容嚴峻,如同即將踏上戰場。

“大人止步!現在不方便讓您進去。”守衛不敢對他拔劍,隻用身軀擋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扭頭,終於開口,語氣帶著風雨欲來的意味,“聖子殿下和誰在裡面?”

“……”兩名守衛面面相覷,猶豫片刻後,“大人,說與您聽也無妨……這裡是小聖池,唯有聖子與光明大主教有權限進入。”

“大主教?”

“是的,光明神殿唯有一名擁有‘大主教’尊名的神職人員,便是聖子殿下的教父與恩師,十位紅衣主教之首,亞曆山大·列維·普林霍爾大人。”

是他……

銀發男人眯了眯眼,跨上最後一格台階,“我知道了。”

“雷蒙德大人,請您不要再往裡走了!”

守衛用肩膀擋住男人的去路,他們的爭執已經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很快,有更多守衛帶著人來到這裡。

沈莫玄被一圈守衛包圍住,他站在原地,語氣不怒自威。

“讓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聖子。”

“聖子殿下與普林霍爾大人正在密談,不方便見您,您若是想見殿下,可以在這裡稍等片刻。”

“我一刻也等不了。”

“大人,屬下無意冒犯,可您要是執意要擅闖小聖池,那隻能從吾等的屍體上踏過去了。”守衛語氣堅定。

聽到這番堅決的說辭,銀發男人終於不再無動於衷,他的視線聚焦到那名說話的守衛身上,冰藍色的眼眸並無任何動搖之色,隻是道。

“我不會殺你們,但我現在必須進去。”

“所以得罪了。”

話音剛落,一陣魔力形成的罡風從男人身周出現,將身旁的十幾名守衛掀飛了出去。

“啊!”

守衛們滾落階梯,武器落了一地,半天沒能爬起來。

而沈莫玄則已經趁機跨上了最後一格台階,來到了那有著精致雕花的金銅大門前。

在他抬起手,觸碰到大門的那一秒,一道環繞整個教堂的金色結界被喚起,浩瀚的魔力波動從手指與魔力屏障的接觸點反饋過來。

男人沉默著端詳了那金色結界片刻,視線一寸寸掃過那精妙的魔力織網,然後定格在了某處。

下一秒,他的右手手掌忽然向上一翻,銀色粒子在掌心中凝結出了一把製式長劍,劍刃上刻有清晰的十字架、太陽與光輝的光紋。

他反手握住銀劍,左手手掌壓住劍柄底端,在身後守衛的一片嘩然中,將劍端刺向了結界的中央。

咣當!

強悍的魔力順著劍端傳遞到了結界上,連帶著地面與大門都跟著震顫不止。

受到攻擊的結界像是非牛頓流體一般瞬間變得堅硬無比,劍刃隻前進了半寸便無法再深入,被金色的魔力結界牢牢地格擋在外,兩者相接處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

優雅的女聲在沈莫玄的腦海響起。

【正在判定攻擊對象……判定成功——攻擊對象為魔力屏障,不具有生物屬性,激活攻擊加成,暫未超過結界防禦閾值,請嘗試加大魔力輸出。】

沈莫玄神色沉著,【激活魂兵固有技能。】

【固有技能已激活,判定中……判定完畢,恭喜您,激活魂兵固有技能大成功!已觸發技能『防禦穿透』,效果:無視攻擊對象防禦值對其造成實際巨額傷害。】

伴隨著係統的話音落下,就在劍刃落下的地方,結界與劍刃的交接點,忽然響起一聲輕微的聲響:

哢嚓——

金色的壁壘出現了一道裂痕,緊接著,那道細微如發絲的裂縫便開始朝著四周擴散蔓延,很快便輻射到了整個結界。

下一刻,固若金湯的結界便再也無法自我還原,而是如同玻璃一般垮塌,在空中回歸了魔力粒子的本質,化為了金色粉末逐漸隱沒,消失。

【魔力屏障已消失,魔王冕下,祝您武運昌隆,所向披靡。】

174這般說著,便沒了聲音。

大門朝外緩緩打開,銀發騎士望著裡面幽長的走廊,抬腳走了進去。

……

精美恢宏的壁畫環繞著牆壁,純白大理石製成的羅馬柱支撐著圓弧形的穹頂,穹頂之下,金色的水池波光粼粼。

一頭鉑金色長發的男人就站在水池前方,衣冠整齊,一絲不苟,如同壁畫上的神明一般高潔不可侵犯。

“道恩·雷蒙德。”

紅衣大主教徐徐轉過身來,一雙灰眸凝視著長廊儘頭一步步靠近的騎士,語氣充滿威儀。

“見到我卻不行禮,你是想要造反嗎?”

銀發騎士毫不避諱地與之對視,語氣冷硬,“聖子殿下在哪兒?”

“他很好。”普林霍爾的聲音不緊不慢,“倒是你,擅闖小聖池殿,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主教大人難道不是心知肚明嗎?”

“胡言亂語,不知所雲。”普林霍爾用八個字回答他的反問。

沈莫玄見他一直避而不答,眼神徹底冷下來,“他究竟在哪兒?”

“你在質問我?”紅衣主教揚起頭顱,“這就是你對我說話的態度?”

“我不想要重複問第二遍。”

男人在距離對方十步遠的距離停住了腳步,用低沉的語氣開口問道。

“你對他做了什麼?”

他的這句話似乎是觸發了什麼線索,紅衣主教一怔,眼神中忽然多了幾分審視和懷疑。

“……是你。”

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恍然,緊接著,便露出不讚同的嚴厲神色。

“荒唐!”

他眯起雙眸,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你以為你是誰?他是聖子,你不過是他的騎士,竟敢在主人身上留下印記,以下犯上的混賬!”

“這句話應該說給你自己聽。”騎士根本不為所動,反唇相譏道,“他是未來的教皇,而你隻是一名主教,神聖守護隻有在他受傷或者心神極度不寧的時候才會被觸發,你對他做了什麼觸發了印記?”

“亞曆山大·列維·普林霍爾。”

道恩一字一句地念出對方的全名,“你敢對著光明神發誓,你約聖子獨自來與你會面,心中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嗎?”

“放肆!”他的話終於惹怒了普林霍爾,他長袖一揮,一道金光化作鋒利的弧形光刃朝著面前的騎士襲去。

沈莫玄眼都沒眨,隻是往身側歪歪一斜,那道本可將他從中央一分為二的光刃隔著一寸距離擦過他的身體,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切斷。

而那道魔力充盈的光刃卻趨勢不減,徑直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劃出了一條十幾米長深深的溝壑才消散在空氣中。

這一道攻擊仿佛開啟了某種戰鬥的信號,穿著素衣的銀發騎士掌心一翻,一道銀劍倏然出現在手掌中。

他手腕微動,長劍如銀蛇舞動,劃過一道首尾銜接的圓環形的劍花,便筆直的豎在了胸前。

明亮的銀色劍刃倒映出男人冷硬的眉梢和冰藍色的冷漠眼瞳。

他已然做好了戰鬥準備。

見對方這樣輕描淡寫地避開了自己的攻擊,普林霍爾臉色愈發鐵青,他抬起雙手,身後的聖水伴隨著魔力感召一粒粒從池子中浮起,在空中凝結成了一道道利箭,很快密集的利箭便形成了一道水牆。

雙方對峙,一觸即發。

當——

牆壁上的時鐘來到了九點,當時針與分針交疊,沉重而又恢宏的鐘聲響起,那是一日之中最後的鐘聲,也是戰鬥開始的號角聲!

瞬發魔法,頃刻即至。

金色的水箭傾巢而出,朝著十步外的銀發騎士直直飛來,男人不閃不避,左腳後退,膝蓋微彎,在地面上輕輕一蹬,便朝著站在儘頭的紅衣主教義無反顧地衝去。

在雙向的加速下,他很快便與金色利箭相遇,那一刻,男人像是在空中踩到了台階一樣,銀光在他的腳底乍現,作為他加速和閃避的墊腳石,化不可能為可能,讓他身法鬼魅的穿過了箭雨,像幻影一般,來到了距離普林霍爾隻有步遠的地方,迎頭重重斬下——

金色的護盾在他面前展開,擋住了那氣勢凜然的一劍。

紅衣主教仰視著面前造次的攻擊者,灰眸微微斂起,他嘴唇翕動,伴隨著高速吟唱,道交錯的光刃從半弧形的護盾中產生,視護盾為無物地朝外飛去。

而此時,騎士還停滯在空中,去勢未減,根本來不及閃避。

眼看就要被切成數截,銀發騎士卻鎮定自若,雪白的光明之力灌進他手中的十字聖劍,在劍刃上浮現出火焰一般的形態,猛地暴擊那金色護盾。

巨大的衝擊力將護盾跟著散開,而男人也順應著這股力量朝後倒去,在十幾米的空中騰身後翻,躲過了兩道而至的光刃,下一刻,他的腳落到了身後的羅馬柱上,一抬頭,銀發下的冰藍色眼眸倒映出一道近在咫尺的金色光刃。

他抬起手長劍順勢就是一揮,白焰裹挾著凜冽劍風向前,與那道逼近的金色光刃直直相撞。

轟——

爆炸的聲響讓教堂門口的守衛們紛紛扭頭,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聲音透過教堂的窗戶傳了出去,正在為窗台上的薔薇花澆水的紅發裁決騎士動作一頓,抬起頭,看向了那圓弧頂上豎著十字的教堂。

在辨彆清楚那是什麼地方之後,他的神色中浮現出幾分微妙。

“看來……今晚有人不太安分啊。”

……

簌簌——

煙塵散去,羅馬上方留下了一個明顯的深坑和幾道裂痕,卻沒有了銀發騎士的蹤影。

頸側傳來冰冷的觸感,紅衣主教瞳孔微縮,眼中出現了幾分驚異。

該有多強的戰鬥意識,才會讓對方能夠借著爆炸和煙塵的視覺掩護,趁著自己還沒有重新張開護盾的那短暫間隙,繞到自己身後偷襲的。

但這驚異隻在他的眼中停留了短暫的一秒,很快,普林霍爾便收斂了神色。

“夠了!”

他對著站在自己身後的執劍者說道。

“再鬨下去,你我都無法收場。”

“尤萊亞的靈魂被吸血鬼的黑暗氣息所侵蝕,我不過是在用淨化術幫他驅逐黑暗氣息,無意中觸發了你在他身上施加的契約印記罷了。”

“印記本身並沒有辦法作為事實的依據,你隻是根據這些主觀條件,便對我的行為妄加揣測,這是汙蔑之罪。”

“我親自看到聖子殿下安然無恙,自然就會相信你。”騎士站在原地,手中的長劍就好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佁然不動。

普林霍爾的雙眼微眯,在銀發騎士看不見的視覺死角,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他沉默了幾息時間,忽然道,“好,你要親自查看,那便如你所願。”

“我可以帶你去找尤萊亞,但你必須對神明起誓,見到他平安無事之後,今日在這裡你所看到的,聽到的,經曆的一切事情,你都必須守口如瓶,不能告訴任何人。”

“小聖池本就是聖地,你擅闖進來,便必須保守這個秘密。”

“……可以。”大約過了幾秒,他才聽到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我答應你。我以光明神的名義發誓,如果尤萊亞安然無恙,今天在這裡發生的一切,我都會保持緘默,不告訴任何人。”

“……那你還不把劍放下?”

“我的劍抵著是主教大人的脖子,又不是喉嚨,不妨礙說話。”

聽見對方不緊不慢的回答,光明主教深吸了一口氣,忍著怒意道。

“……他就在後殿,你從我身後這道門進入,走到儘頭後右轉,便到了。”

沒想到他都如此配合了,對方居然還不是識相。

“主教大人,您應該不會說謊吧?”

“嗬。”聽見身後那質疑的聲音,普林霍爾都要被氣笑了。

“我對吾神起誓,若是我說的話有假,就讓我失去光明之力。”

“行了吧,不要得寸進尺了!道恩·雷蒙德!”憤怒讓他失去了應有的氣度。

“……”

身後沒再傳出任何聲音。

普林霍爾微微側首,然後猛地轉過身,這才發現身後的門開了一道縫,而對方不知何時已經收回了抵在他脖子上的劍,走進去找聖子了。

普林霍爾抬起手撫上側頸,那被殺機鎖定的冰冷觸感還沒褪去。

他的眼中露出了壓抑已久的慍怒與恥辱交織的情緒。

這無法無天的聖騎士!

他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對方的名字,胸膛起起伏伏,隔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身後傳來門被拉開的聲音,紅衣主教臉上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他伸出手撣了撣自己的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皺,趕在侍衛們破門而入之前,用魔力恢複了地面和柱子上的戰鬥痕跡。

“普林霍爾大主教!您無事吧!”

姍姍來遲的守衛們緊張地扶著腰間的佩劍,神色帶著兩分緊張,分好奇,五分興奮,自以為隱蔽地用餘光打量著四周。

可令他們疑惑和失望的是,本該一片狼藉的殿內整潔如新。

“不必驚慌,這裡無事發生 。”紅衣主教神色如常,若無其事地說道。

怎麼可能,如此劇烈的爆炸聲,他們所有人都聽見了,難不成是集體幻聽?

“可剛才,雷蒙德大人他打破了您的結界,闖了進來……”其中一名守衛還不死心,猶猶豫豫道。

“我已經說了!”站在上首的主教突然提高聲音,打斷了對方,“這裡無事發生,都退下!沒有我的命令,不要進來。”

“還有,今夜發生的事情,若有任何一個人膽敢妄加揣測傳播,必將按照教律嚴懲不貸!”

“……是!”

面對打定主意將此事壓下的大主教,眾人隻能垂首稱是,將此事諱莫如深地壓在了心裡。

……

等普林霍爾應付完那些不懂得看人眼色,還不會掌握時機護主的多餘守衛,來到後殿的時候,銀發騎士正站在長榻旁邊,背對著他靜靜看著身前沉睡的少年。

他的氣勢收斂到幾近於無,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者一般,佇立在少年身側,與剛才那劍拔弩張的模樣完全不同。

普林霍爾隻看到了他結印的雙手鬆開,一道微型的法陣隱沒在少年的頸部,那是法術的收尾。

他知道,對方是重新加固了那個魔力外泄的神聖守護封印。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想趁著男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對面的時候,對著對方發動一個瞬發的魔法,將他一擊斃命。

可理智卻讓他明白,早在他踏進房間的那一刻,男人便已經覺察到了他的到來。他的突然襲擊,對對方而言隻會是有備而來。

一旦他一擊未成,攻擊被擋住,那麼局勢將頃刻顛倒,本該算無遺漏的他隻會失去可以辯解的權利,而男人將落實此刻斡旋在他頭頂的所有懷疑。

俊美的長發主教在門口停滯了片刻,臉上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放棄了將對方在這裡斬草除根的想法。

……

柔軟的坐榻上,少年雙手交叉,衣衫乾燥而又整齊,神色平靜地平躺著,呼吸綿長。

【魔王冕下,根據掃描,聖子的身體並無外傷,隻是魔力有些虧空,按照他此刻的魔力增長速度,隻需要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日便可恢複健康。】

[是的,宿主,您彆擔心,尤萊亞的身體沒問題噠。]

兩個係統的聲音在沈莫玄的腦內一前一後地響起,讓男人放下了心中最後一塊石頭。

他分彆用自己的魔力,158和174係統的掃描對尤萊亞的身體做了一個完整的檢查,確認一切如常,才轉過身,面向自己身後的紅衣主教。

“人你也看了,現在總放心了?”普林霍爾已經重新戴上了那不苟言笑的面具,可他的語氣卻帶著淡淡的嘲諷。

“你沒必要對我如此戒備,雷蒙德,尤萊亞是我親自帶大的聖子,我愛護他如同愛護我的親子,他在我這裡,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他隻是因為在淨化儀式中損失了一些魔力,精神疲憊,所以睡著了。”

“我之所以攔著你,不過是看你來勢洶洶的衝動模樣,怕你魯莽行事,擾了他的休息罷了。”

“不可能的,他認床。”

而且睡相老差了,一個晚上可以在床上按表走一圈的人,怎麼可能擺著這麼端正的姿勢睡著。

沈莫玄看著面前少年平靜的睡顏,在心中喃喃道。

“你說什麼?”普林霍爾的腦子一下子沒轉過彎來。

“主教閣下。”銀發騎士卻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他垂下眼簾,“既然聖子殿下累了,我就先帶著他回去休息了。”

“今日多有叨擾,若是聖子醒來之後,確認這是一場誤會,我自然會向你來賠罪。”

他彎下腰,動作細致地將少年抱到懷裡,然後四平八穩地朝外走去。

“慢著。”

前進的路線被擋住。

銀發騎士停住腳步,微微抬眸。

“規矩可不是你定的。”

有著一頭鉑金色長發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語氣忽然嚴厲起來。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教會重地,豈容你這般放肆?”

“道恩·雷蒙德。你今日屢次挑釁我,甚至敢橫劍在我的脖頸上,按照教律,我可以直接定謀反罪,對你處以絞刑。”

他的話讓沈莫玄眼神一動,看了過來。

“可念在你之前救主有功,又對尤萊亞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不想為難你。”

普林霍爾與那雙冰藍色的眼眸對視著,緩緩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二十記鞭刑,立刻執刑,這已經是我對你最大的仁慈了。”

說罷,他不等男人作何反應,便在手中用魔力凝結出了一根金色長鞭。

啪!

鞭尾甩到地面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看那上面尖銳的釘狀凸起密密麻麻,若是擊打在人的皮膚上,那可非得刮掉人一層皮不可。

見對方這得理不饒人的模樣,銀發騎士並未放下懷抱中的少年,隻是淡淡道。

“主教大人這麼急切地想將我定罪,莫不是心虛了?還是說,你想要對我的蓄意報複?”

他的反問徹底擊碎了普林霍爾的底線。

“信口胡言,你這膽大妄為的聖騎士——”

“今日,我與你誓不罷休!”

他甩動長鞭,竟然不管不顧就要朝著面前的騎士揮上去。

眼看那危險的鞭尾就要甩到尤萊亞身上,沈莫玄皺了皺眉,過近的距離讓他無法張開魔力屏障阻擋,隻能微微側過身,用身體護住了懷中的少年,但這一姿勢,卻讓他自己的脊背暴露向了動怒的普林霍爾。

見自己一擊就要得逞,金發主教的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但說時遲,那時快,一隻憑空出現的手一把握住了鞭尾,精準而又高效地止住了攻擊的去勢。

“主教大人請小心。”

來者便是裁決騎士裡德·柏宜斯。

他似乎是匆匆趕來的,不僅身上未著騎士盔甲,就連頭發都沒有紮起,一頭紅發披散在肩後,清麗的面容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他單手握著滿是尖刺的鞭尾,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語氣漫不經心道。

“您打死光耀騎士長事小,若是不小心誤傷了聖子殿下,那可就不好了。”

“……裡德?”普林霍爾眉頭緊皺,將來者上下打量了一番,見他手無寸鐵的模樣,既不像是來支援自己的,也不像是來落井下石的。

“你怎麼進來的,我不是說了讓守衛不要放任何人進來嗎?”

“大人您恐怕是貴人多忘事。”裡德笑了笑,“裁決騎士擁有光明教會所有地方……包括禁地的緊急準入權。”

“這裡發生這麼大的動靜,若是有人偷襲神殿,攻擊了您和聖子殿下,而我卻對此不聞不問,豈非不作為之罪?”

他偏過頭,看了一眼那個從剛剛開始就抱著聖子默不作聲的銀發男人,意有所指道。

“我可不想像某人一樣,因為守衛不當而被定失職之罪……所以,隻好闖進來查探了。”

“事急從權,多有得罪,還請主教大人多多見諒才好。”

這話說得十分圓滑,普林霍爾找不出錯處,隻能先把人趕走。

“這裡不需要你,你可以離開了。”

裡德豈能看不出他那副心頭恨意難解,急著抽人的模樣,不等他發作,便朝著他垂首行禮,在額前畫了一個標準的十字聖號,恭敬道。

“大人稍安勿躁……您這般動怒,肯定是雷蒙德不知進退,冒犯了您。按照教律,無視職階以下犯上者,應當處以鞭笞十次——大人您的處理十分英明。”

趕在主教反駁之前,他又緊接著道。

“不過這鞭刑須得行刑人全身發力,帶動鞭子重重擊打在脊背上,形成聖痕,才算起到警醒與懲戒作用。這過程勞心勞力,怎能讓大人您親自動手——依我看,不如讓我來替大人實施這鞭刑吧?”

“你來?”

鉑金色長發的男人看著面前主動請纓的裁決騎士,語氣有些遲疑。

“大人放心,我可是專業的。”

裡德·柏宜斯勾起唇角,身側忽然張開一個銀色光洞,他將手伸進光洞,不知從哪個魔力儲物空間裡掏出了一個黑色的鞭子。

和普林霍爾用魔力凝結出來的長鞭不同,那是一條一眼看過去就飽經滄桑的鞭子,由木質的手柄和和條皮帶構成,皮帶每隔一段都帶著繩扣,每個繩扣上都穿著兩根針一樣尖銳的鐵片,形成一個個十字架。

仔細看去,原來那鞭子並非黑色,隻是上面凝結了太多人的鮮血,那積年累月的血已經深入皮革,即便已經仔細清潔過,依然將鞭子浸染成了深深的殷紅色,遠遠看去,就像是黑色。

“……也好。”

不知是什麼讓普林霍爾改變了他的想法,他手中的金色長鞭忽地消散,身體後退一步,將位置讓給了紅發騎士。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這裡代替我來行刑吧。”

一頭鉑金長發的男人站在側邊,雙目微斂,擺明了要親自監督裡德行刑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