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精靈 紅發(1 / 1)

大門打開又闔上,偌大的議事廳頓時隻剩下了兩個人。

普林霍爾將權杖抬起,又用末端輕點地面,一道金色弧光從杖底出現,逐漸覆蓋了整個議事廳。

這是一道隔音結界。

尤萊亞站在原地,有一些局促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主教大人……”

男人將雙手支在權杖之上,側首看向他,鉑金色的長發順著他的動作從肩膀上落下來。

“無人的時候,你應該喊我教父。”

金發少年低下頭,改口道,“教父,您將我留下,是有什麼其他事需要交代嗎?”

身披紅袍的主教沒有回答,隻是向他伸出手,手心朝上。

“到我這邊來。”

尤萊亞頓了頓,抬起手放在對方的手心,順著牽引來到普林霍爾的跟前。

他一直走到普林霍爾的跟前才停住,對方卻沒有鬆開他的手,而是將他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用寬厚的掌心覆蓋住。

溫熱的溫度順著少年的手背侵入他的身體。他抬起眼簾,一雙清澈的湛藍眼瞳與面前的灰眸對視。

“我的孩子。”

“現在這裡隻有你我二人,你誠實地告訴我,你與那吸血鬼是什麼關係?”普林霍爾說道。

金發少年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教父,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尤萊亞。”普林霍爾語氣平和,“彆怕,我知道你本性善良,這些事一直藏在你的心裡,隻會讓你更加難受。”

“慢慢說出來吧,告解需要的隻是坦誠,當你有勇氣直面你的罪,光明神自會寬恕你。如果你一直籠罩在陰影裡,又要怎麼為他人帶去光明呢?”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股溫和而又令人信服的力量,他坐在長桌前的主教之座上,背後的陽光從教堂的琺琅彩窗戶上高高地灑向他的頭頂,在他那鉑金色的長發上披上一層神聖的光澤。

聞言,尤萊亞羞愧難當地跪了下來,他跪坐在主教的衣袍前,額頭貼著普林霍爾的膝蓋,好像那樣便能給予他些許勇氣。

“教父……是尤萊亞辜負了您的信任……那隻吸血鬼是我救下的,我本以為他是普通人類孩子被迫轉化成的吸血鬼,想借光明神的賜福感化他,可他卻反而利用了我的賜福襲擊了神殿。”

“其實道恩曾三番五次地提醒我,規勸我,可我卻全然不聽他的警告,都是我的愚昧無知鑄就了這天大的錯誤……這些天來我的良心無時無刻不鞭笞著我的內心,我無顏獲得光明神的諒解和赦免,隻懇求教父您饒恕我的罪過,我願意放棄聖子這一身份,從此在神殿做一名普通的修士以贖罪。”

尤萊亞一通投入的懺悔卻未能得到大主教的回答,良久,他才聽到普林霍爾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聲音透過他的額頭傳入他的腦海,似乎有一些失真。

“那吸血鬼可有過多接觸你?”

“他……”尤萊亞閉了閉眼睛,那些他企圖忘記的畫面又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隻有脖頸,他用指尖劃傷了我的脖子,吸了我的血,沒有彆的地方了。”

“隻有脖頸嗎?”尤萊亞聽見普林霍爾又問。

“他沒有親吻你?”

“沒有。”

“那麼,你沒有失貞,對嗎?”

“當然沒有。”尤萊亞抬起頭,神情無辜,“神偏愛純潔之人,如果我失去貞潔,那麼同樣也會失去光明之力的,不是嗎?”

“……沒錯。”一隻寬厚的大手撫上尤萊亞的發頂,普林霍爾不知何時鬆開了他的權杖,將手放在了他的頭頂,“尤萊亞,你一定要記住,作為未來的教皇人選,你必須保持純潔,千萬不能心生雜念。”

面對普林霍爾的叮囑,尤萊亞卻有些猶豫。

“……可教父大人,這個聖子之位,尤萊亞不敢當。”

“明明我犯了錯,讓這麼多聖騎士犧牲……”他道,“但事情發生以來,大家都寬慰我,安撫我,沒人責怪我的魯莽。”

“說實話,我寧願大家罵我,責怪我,而不是這樣縱容我。這次的事情過後,我一直很害怕……我害怕自己分不清對和錯,看不清好與壞,傻傻地被彆人利用,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到傷害。”

“與其如此……我寧願放棄這個位置,或許會有人比我更加適合當這個教皇。”

少年抬起頭,“比如說您,教父。您不就比我更適合成為教皇嗎?”

“……”

主教大人一怔,隨後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傻孩子。”

“吾神既然選中了你,那麼你便是這世間絕無僅有的聖子,未來教皇的唯一人選,這是你的宿命,你不需要懷疑,也無法拒絕。”

他握回自己的權杖。

“況且,你並非真的不想要當聖子,不是嗎?是誰曾說會讓吾神聖名傳揚整個大陸,讓神聖之光照耀一切黑暗的?”

聽到自己曾經在就任儀式上說的宣誓詞,尤萊亞羞愧地低下了頭。

“這次事情,你的出發點是好的,隻是那吸血鬼被黑暗腐蝕得太過深刻,你的光明未能照亮他,隻將他引向了更深的黑暗罷了。”

普林霍爾看著在面前深刻反省的金發少年,緩緩道。

“這個世界的光明並非絕對的,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光和暗總是此消彼長,相輔相生。命運決定著黑暗總是會趨向光明,追逐光明,那隻吸血鬼想要親近你,隻是出於本能,即便你沒有給予對方賜福,他早晚也會找上你。”

“作為聖子,你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就是光明神的化身,不止是那些凡人,還有更多的黑暗生物會因為你的耀眼而覬覦你,正因如此,我才安排聖騎士團在你未成年之前保護你的安危。”

“就像你說的那樣,黑暗生物狡猾無比,他們會欺騙你,引誘你,多得是讓你墮落的手段,你涉世未深,性格單純,這一次上了當,便算是買了個教訓。要是不想再給聖騎士添麻煩,讓那麼多人白白犧牲,以後就更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要輕信他人,也不要再去做那些以身涉險的事情了,知道嗎?”

“嗯。”少年點了點頭,揚起頭認真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任性了。”

“好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主教大人的臉色似乎柔和了一些。

“你既已袒露了你的心聲,告解了你的罪,神明便會寬宥你,赦免你。”

“那些聖騎士做了他們應儘之事,他們的靈魂會在死去後回歸光明,他們早已獲得真正的解脫,你也應該從昔日的陰影中走出來,接受並正視這一切了。”

“起身吧。”

少年虔誠地在額前畫了個十字,然後站起身來。

“是不是覺得現在放鬆了很多?”

尤萊亞點了點頭,“多謝教父開解。”

普林霍爾彎了彎唇角。

“雖然你沒有被那吸血鬼玷汙,但你既然和那隻吸血鬼有過近距離接觸,身上可能也沾染了他的氣息。”

“晚膳過後,你到小聖池來,我會親自用光明之力淨化一遍你的身體,拔除你身上的黑暗氣息。”

金發少年有些詫異,“可我已經讓牧師看過,身體沒有大礙。”

“牧師的檢查隻是表面的。”普林霍爾道。

“尤萊亞,塞拉斯是上位吸血鬼,他留下的血之契約甚至可以綁定人的靈魂,力量不可小覷,你涉事未深,對黑魔法了解不多,我會對你仔細做一個檢查,防止你被那邪惡的黑暗生物暗算,這樣是最穩妥的。”

“……好,我明白了。”尤萊亞自然不敢拒絕主教的好意,點了點頭。

……

……

氤氳的熱氣中,一隻強健有力的手抓住了香柏木的桶壁,水搖曳著從邊緣溢出,打濕了搭在邊沿的毛巾。

坐在浴桶裡的沈莫玄舒展雙臂,輕輕舒了口氣。

“雷蒙德大人,有人求見。”

“……”銀發男人微微側首,伴隨著他的動作,水面在他的鎖骨附近上下起伏蕩漾。

“誰?”

“是……”門口的拉爾夫還在組織語言,一道更加響亮而又沙啞的聲音已經響起。

“是我。”

門被打開,一身銀甲的裁決騎士闖了進來。

噌——

一道銀光乍現,被掛在武器架上的滅世之戈從劍鞘中自行飛出,朝著擅闖者面門刺去,速度疾如閃電。

可來者反應比之更快,一抬手,單手成爪,將劍刃一把握在了手中。

看著嗡鳴不止想要從自己手中擺脫的銀劍,裁決騎士歪了歪頭,握力逐漸加大,特製的合金手套與劍刃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剮蹭聲。

“嗯?”

銀劍的掙動忽然加劇,不進反退,很快從他的五指形成的牢籠中逃開,轉而將自己的劍柄送到了一隻濕漉漉的手裡。

騎士抬起頭,看向前方。

銀發男人站在浴桶中,單手握著劍,淋淋漓漓的水珠從他的肩膀,手臂,胸口滑落,有的經過那溝壑分明的胸口從前端墜落,有的則順著肌肉的紋理和線條起伏,一直滑入鼠蹊,最後沒入水中消失無蹤。

對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雙冰藍色的眼睛裡沒有惱意,但裡德·柏宜斯知道,他就是生氣了。

“看來是我來的不巧了?”他語氣興味。

“柏宜斯大人,您不能進來!!”拉爾夫匆匆忙忙地從門口跑進來,看到站在浴桶裡的沈莫玄,眼珠子上上下下愣了好幾秒,臉蹭的一下紅了。

“大……大人!”拉爾夫雙眼一閉,低頭慌亂地在額頭畫了個十字,“實在抱歉,打擾您洗澡了!”

“……”沈莫玄看著面前的兩人,有些無語。

“算了。”他轉過身去,放下劍,拿起架子上的長褲。

“達倫,你先出去吧,我和這位不速之客有話要說。”

“是。”栗發青年乾脆利落地答應,卻又抬起頭偷偷看了眼自家團長寬闊強健的背肌,這才後退著離開房間。

裡德·柏宜斯一臉興味地看著同手同腳離開房間的栗發兵士長,等到門闔上,又將目光放到正在穿衣服的光耀聖騎士長身上,毫不避諱地抱著雙臂欣賞著對方穿衣的過程。

聖騎士通常是具有光魔法天賦的貴胄子弟,但同時又是光明教廷具有執法權的武裝成員,貴族自出生以來就耳提面命的禮儀和修養教育和軍人的乾淨利落在道恩·雷蒙德身上似乎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平衡點。他的動作快速又不慌亂,優雅又具備效率,極具觀賞性。

都是男的,看就看吧。

沈莫玄也沒什麼好害羞的,他坦坦蕩蕩地套上褲子,穿上襯衣,然後便轉過身來。

“急著找我,有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

哢嚓——

頭盔與肩甲固定的鎖扣被解開,一抹紅色從頭盔中落下。

就如同清晨展開的薔薇那樣,頭盔下的男人露出了可以用“瑰麗”這兩字來形容的容貌,他有著一雙看似多情卻無情的翠榴石色的桃花眼,花瓣似的嘴唇微微勾起,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戲謔之意,一頭火紅的頭發被-乾練地紮成高馬尾落到身後。

最特殊的是,他有兩隻尖尖的耳朵。

正如518在沈莫玄耳邊所說的那樣。

[裁決騎士裡德·柏宜斯,是一位具有光、火雙魔法屬性的半人半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