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116(二更)(1 / 1)

“走,我們出去看看!”

在大唐現存將領之中,蘇定方已算是相對穩重的了。即便如此,在他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也難免在言語中有幾分振奮。

那是作戰時機在前的興奮。

但這份振奮又在當真看到飛雪漫天景象的時候,像是被忽然澆上了一盆冷水,重新回到了平靜。

胡天八月即飛雪,到了九月,真已是凜冬嚴寒景象。

在毛氈帳篷裡還好些,在外頭卻是冷得出奇。

蘇定方作為此路統帥,又可算年事已高,在衣物厚重上的待遇遠勝常人,尚且感覺到透骨的寒意從縫隙中鑽入,更何況是那些同樣參與此戰的士卒。

見蘇定方朝著其中一位守營士卒看去,契苾何力便順口說道:“幸好被征調來這一路的大多是河北道的府兵,在耐寒上總是要比其他人強一些的。”

但蘇定方並未因此而覺得有多高興,沉聲問道:“那群嶺南士卒呢?”

雖然已經做出了趁著河水結冰之時發動攻勢的計劃,他也將其中的一部分水師按照李清月所希望的那樣調撥去了百濟,但為圖攻伐高麗平壤城沿路不受河流阻滯,在營中依然有相當數量的水師。

不過有些特殊的是,這批水師出自嶺南,統轄在沃沮道行軍總管龐孝泰的麾下。

河北道府兵確實能夠適應北地的嚴寒,可嶺南人呢?

突然被問到這樣的一句,契苾何力也不免有些沉默。

他垂下頭,老實地答道:“水師之中手腳生出凍瘡的人不在少數,已經讓軍醫去看過了。”

而不適應這北方天氣的又何止是這些嶺南士卒。

蘇定方忽然轉頭朝著一個方向看了過去,就見其中一頂製式不簡單的軍帳處鑽出來了個鼓鼓囊囊的身影。

那是……

蘇定方高呼一聲:“任相!”

那人影聽到這個聲音當即回頭,朝著蘇定方抬手示意。隻是大概因為他真的很怕冷,就連整張臉上的五官也差點瞧不見到底在何處。

直到他從被掃了雪的路面上走過來,到了蘇定方的面前,才慢吞吞地將繞在臉上的擋風布往下挪了挪,露出了一張被凍得有點發白的臉。

不過,若是蘇定方沒有看錯的話,這張臉並不僅僅是因為冷才變成這樣的,還有點體虛。

蘇定方當即調侃道:“你早年間也不這樣啊。”

往前推個四年,蘇定方做那伊麗道行軍總管征討西突厥的時候,被他稱為任相的任雅相還是燕然都護,剛好就是蘇定方的副將。

按說他也是個軍旅出身的人,體格上總是要比尋常人健碩一些的。

哪知道今日看起來是這麼個表現。

任雅相歎了口氣,“您就當是我入朝這幾年懈怠了吧。”

他自從在幾年前入朝被敕封為兵部尚書之後,又因朝堂局勢更迭、長孫無忌下台,被陛下授予了同中書門下三品,位列宰相之中。

雖說大唐的宰相不止一位,也大多不在相位上坐多久,但這並不妨礙任雅相得此高升機會後,人情往來就比之前多了不少。

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當然,要他自己說的話,這可能也跟他過了當打之年有關。

以至於他何止是不太耐受嚴寒,甚至時常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心悸。

“說起來,咱們到底什麼時候發兵?”任雅相說到這兩個字,語氣裡帶了三分埋怨,“你也是知道的,除了你這位行軍大總管,我好歹還算個浿江道大總管吧,幫你按著這個出兵時間也不容易。”

要不是任雅相曾經做過蘇定方的副將,恐怕都要覺得他是消極作戰。

那是看在蘇定方的能力上,才幫著他將發兵的時間一拖再拖。

但就算他還能被稱一句任相,到底也是陛下安排在這一路中的督軍之人,繼續這樣下去不是個事。

若不能在真正的極寒之時到來前攻破平壤,到時候就不隻是嶺南士卒生凍瘡的情況了,而是退兵。

可陛下怎麼會接受退兵的結果呢?

要是真搞出了這樣的收尾,就算蘇定方此前屢屢獻俘於陛下面前,恐怕也沒法討得了好。

他一邊跟著蘇定方往遼河方向走去,一邊繼續絮叨,“我聽說前幾日派遣出去的哨騎還在那頭的水澤灘塗區撞上了高麗的守軍,雖說經過一番鏖戰,是我們這邊的人取得了勝利,但是那頭沒少拿孬種之類的話來羞辱人。”

他像是因為穿的衣服有點多,又在疾步跟上的時候多說了幾句話,忽然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現在營中出戰的呼聲越來越高,可得果斷一點發兵。”

“逾時不候的道理我當然明白。”蘇定方鎮定開口,讓任雅相原本還有些浮躁的情緒倏爾一收。“你跟我來。”

更準確的說,帶頭的是契苾何力。

三人在步出營寨的時候,早已有人將馬匹給牽了過來,接連翻身上馬,朝著遼河上遊的方向而去。

該說不說,這半個月間的氣溫陡降還是有好處的。

原本的水網泥濘,都在此時變成了小塊的冰潭,在落雪也未曾阻擋住的日光之下熠熠生光。

除了因為打滑需要小心地自枯草之上走之外,倒是比之前的一腳一個泥坑舒服多了。

當離開軍營約莫一個時辰的時候,契苾何力率先勒住了韁繩。

蘇定方和任雅相也緊隨其後地停下了行路。

契苾何力伸手:“就在那兒L了。”

在前方的一棵河邊枯樹之上,綁著一條紅色的綢帶,顯然是之前探查的時候標示位置所留。

但對戰場之事有經驗的人,當先注意到的大概不會是那條綢帶,而是在視線所及之處的河流。

河水的流速,已經比半個月前不知道變慢了多少。

現在更是在嚴寒溫度下產生了進一步的變化。

任雅相匆匆下馬朝著河岸邊衝去,就見那果然不是他的錯覺,而確實是有一層薄冰從

岸邊開始凝結,甚至正在朝著河流中央的方向延伸。

他不由喃喃出聲,驚喜不已:“快要形成冰橋了!”

“不隻是冰橋。”契苾何力在後方接道,“上遊河流狹窄處已經形成冰壩了,任相方才說的發生爭鬥之處其實也差不多。隻是我等尊奉蘇將軍的命令先將此地鑿開,讓它延遲幾日。”

“這是為何?”任雅相發問。

“因為將軍說,需要讓我們依然做出在嘗試尋找對方戍防弱點的假象,而後……”

蘇定方朗聲接道:“而後一擊即中!”

他年紀雖長,在目光中卻依然有著一派常人難及的清明。“事先的騷擾作戰已經夠了,如今河面徹底結冰在即,最遲不過三日,我等便趁著反攻之意最盛的時候,一舉渡河!”

“何力!”

契苾何力揚聲應道:“在!”

蘇定方目光深沉地望著河對岸,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渡河之戰,我就交給你了。”

貞觀之初,他因北擊東突厥的戰事中違背軍紀,在隨後的二十年裡沒有得到升遷的機會,所以也沒能參與到當時的那場攻伐高麗之戰中。

但他依然能以一名將領的身份,感受到唐軍彼時無法突破安市城而被迫退兵的無奈。

眼下覆滅高麗的希望就在眼前,偏偏他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長者,在需要勢如破竹渡河而去的時候,絕不是最合適的衝鋒殺敵之人。

他不怕自己這個主將拿不到戰功,隻怕讓其中的任何一個環節有誤。

所以這個衝鋒的位置,不如由更年輕的契苾何力來執行。

這位回紇出身的將領在鐵勒九姓叛亂的時候險些遭到調回,要不是蘇定方為其力保,加上這次叛亂被提前發現,讓薛仁貴等人得以提前轉戰西域,恐怕他此時就不該在此地了。

契苾何力心中也憋著的一股氣,非要證明給陛下看——

哪怕鐵勒九姓之中當真有不少人,像是無法被馴服的野狼一般,時常做出反噬背主的事情,但他契苾何力絕不在其中,還正要在邊地為大唐立功!

這場堪稱蓄勢待發的渡河之戰,就正是他的機會!

在重新回返到軍營後,蘇定方將此地的各方統帥、行軍總管全部召集到了面前,也下達了一條最為重要的指令。

三日後的淩晨,發兵渡河。

這些在遼河以西的軍營中反複整兵規訓的士卒,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

清晨時分的薄霧還未消散,縈繞在視線中幾乎看不清江對面的情況。

可唐軍的軍營裡早已開始了無聲的整裝。

“江上的冰結得足夠厚了嗎?”任雅相不太確定地又發問了一句。

隻是話未說完他又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將那最後三個字都給吞在了一陣嗆咳聲中。他連忙將頭扭轉了過去,試圖快速平複臉上的不妥之處。

在有一瞬感到喘不上氣來的胸口發悶中,他聽到了契苾何力中氣

十足的答話:“都結上了。老天都在幫著我們,早在昨夜的時候就有河面徹底結冰的征兆,經過這一個晚上的加固,完全凍牢了!”

“好!”任雅相啞著嗓子答道,也將平複下來的面容重新轉向了蘇定方的方向。

蘇定方此時已是甲胄在身,長劍在手,一派隨時都能上陣殺敵的樣子。

面對著一道道殷切的目光。

他抬手,說出了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出兵!”

出兵——

渡河!

契苾何力當即領命而去。

其餘諸將也隨即加入到自己所屬的隊伍之中。

在各方營地之中拆掉了帳篷露出的空地上,一張張臉上的微紅,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被清晨的冷風給凍出來的,還是因為作戰正在一觸即發之間而熱血沸騰。

在這一刻,頭頂的飛雪顯然已不能成為阻止他們的東西。

而這數月之間的等待,也必然要以長驅直入作為回饋!

契苾何力無聲地舉起了手中的長槊,和他所帶領的精兵一起先行踏出了軍營。

與此同時,中軍的黃色大旗也立在了蘇定方的身後。

大旗落地的聲響明明並不大,卻好像傳入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這是一種特殊的感覺。

就像,哪怕他沒有衝殺在前,但一想到這位主心骨就站在此地,作為此地渡河發起總攻的主將,所有人的心中都平添了幾分穩定。

蘇定方目光望向了霧氣的對面,拔劍朝前指去。

在這個信號發出的下一刻,第一匹戰馬踏上了冰面。

以布包裹的馬蹄在踏上冰面的時候,發出的聲音難免不如真正以馬蹄踏地的時候要響。

可當成千上萬的馬匹渡河而來的時候,那就成為了一種有若悶雷的聲音。

蘇定方本人也已翻身上馬。

隻是在行將出發的時候,他又朝著任雅相看了一眼,低聲問道:“沒事吧?”

“沒事。”任雅相咧嘴一笑,“都跟你說了,就是之前在長安城裡窩著的時間有點久了,沒成想還有讓我重新上戰場的一天。”

他像是為了強調自己的身體確實無礙,拍了拍胸脯,“你可彆忘了,我的年紀還要比你小呢。我是合該要看到大唐取勝,平定高麗的!”

何況,在這樣的發兵氣勢面前,誰能不為之裹挾呢?

在他隨隊殺出軍營的那一刻,周遭衝殺的聲浪已經將他徹底裹挾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騎兵隊伍為了渡河安全而做出的分批停頓,好像並沒有影響到這一刻。

人潮依然在以一種洶湧過境的姿態越過這條遼河。

當踏上對岸土地的那一刻,眾人此前被渡河所困阻的憋悶,都儘數從胸中發泄了出去。

這份發泄就表現在了他們來襲的行動之中。

高麗的兵馬在沿河確定有著周密的戍防。

協助布置防線的還是更為耐寒的白山

部靺鞨族人。

可當唐軍以這等勢不可擋的姿態殺奔而來,因河面凍結而不必乘船渡江或者從河道狹窄處越界的時候,高麗的不少駐兵就失去了其守備的意義。

交戰之中的任何一個薄弱點,在此時都是致命的!

幾乎就在後方抵達的士卒喊出那一個“殺”字的時候,契苾何力已經率軍,殺到了高麗營帳的外圍防線。

快速搶營的作戰,來不及讓步兵先行推進。

但騎兵先行也無妨。

這些急速奔馬的騎兵在二百步遠的位置齊齊張弓搭箭,所用的,正是李清月此前在泗沘城用過的角弓弩。

“鏗——”的一聲弓弦齊響。

齊飛的箭矢便像是混在飛雪之中的黑蝗,狠狠地砸落了下來。

匆匆應戰的高麗守軍當即倒下去了大半。

好在固守營地的屏障還沒有被衝破,才讓他們抱著尚能挽回的想法繼續朝前頂了上來。

可唐軍的下一輪的進攻,已隨著喊殺動天,迎頭而來!

馬蹄濺起的雪塵漫天,將後方的隊伍都掩映在了其中。

甚至讓人一時之間無法判斷出,在後面到底還有多少接踵而來的敵人。

唐軍是否會因此而影響到前進不好說,這份未知,卻讓高麗人倍感惶恐,也讓這場越境的衝殺變得更為可怖。

淵男生倉皇地自營帳中衝出。

縱然身居重重保護之中,他也能聽到交戰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響亮。

沒看到交戰之地的場面也知道,唐軍已經在陸續抵達了。

他心中反複告訴自己,他應該在此時以主帥的身份調動士卒,重新建立防線,可在這清晨到來的當頭打擊面前,這位二十七歲的主將已經徹底慌了神。

他雖是淵蓋蘇文的長子,若是父親去世他必定會是下一代高麗莫離支,可他所經曆的戰事相比起他的父親真是少得可憐,在父親的強權政治之下他也顯得過於溫吞了一些。

以至於當眾人都希冀於他給出一個解決之法的時候,卻隻看到他一把抓過了身邊的小卒,怒道:“河面結冰,唐軍渡河,你們就無人發現嗎?”

他們為什麼沒將人攔住?

原本憑借著天險優勢,還有隨同他一並前來的三萬精兵,他或許還能將唐軍攔截在境外,可當戰事發生在這倉促之間的時候,他便實在有些驚慌了。

他本以為,唐軍遲遲不渡河是因為缺少和高麗正式交手的膽魄,又或者是被西域戰事牽絆住了手腳。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對面說出兵就出兵,絲毫沒有一點被北地寒冬困住的架勢。

還已到了意圖直接破營的地步。

他要怎麼辦……他又能怎麼辦?

面前那小卒一面發抖一面答道:“昨夜剛剛開始結冰的時候我們問過的,說是讓我們小心提防唐軍趁夜過河,結果一晚上都沒出現問題。到了淩晨的時候……”

淵男生懶得多問了,將人推開到了一邊。

他隨後要說的,必然是他們還是降低了戒備,卻不想唐軍營地能有這樣的紀律,在安靜的夜晚即將謝幕的時候,對著對岸亮出了屠刀。

“取我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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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的熱血讓他在聽到遠處的高麗兵馬慘呼之時,還是咬牙選擇了應戰。

可這些滿心隻想洗刷掉數月等待屈辱的唐軍,正處在士氣正盛之時。

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就算他們面前的是一座高聳的山城,說不定都能夠將其攻破,更何況,那隻是一座沿江展開的大營而已。

都沒能等到淵男生臨陣對敵,給這三萬人以一點振奮人心的榜樣效果,在遠處就已經再度傳來了一陣異響。

那是——投石機的呼嘯之聲。

淵男生的臉色變了又變。

遼河的結冰不僅是讓唐軍的騎兵有了快速渡河的保障,還讓唐軍的攻城器械也得以順利地運送過河。

正因為前方騎兵吸引去的注意力,後頭的投石車便並未遭到有效的攔截,以至於在此時帶給了高麗軍營已越發毀滅性的打擊。

從天而降的滾石剛剛在軍營屏障處砸開了一條路徑,黑甲長槊的將軍就已縱馬而入,在守營的士卒來得及對他做出抵抗之前,一抹橫槊劈砍的血口就已經出現在了脖頸上。

蘇定方的壓陣,讓契苾何力有了足夠的底氣衝鋒在前。

而他當先撕開的這一個小口,也在頃刻間為唐軍所占據。

這蠻橫異常的大唐將領,徑直率領著精騎往營地深處殺去,後頭的人馬也沒落後幾步地追了上去。

以至於好像那投石機的轟鳴都還沒響起多久,淵男生就已經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壓過了營地之中的所有刀兵相接。

那是一句又一句的——

“敵將何在?”

唐軍到了!

這些唐軍的甲胄和武器本就是當世一等一的精良,讓淵男生本就沒有底氣在正面交戰中戰勝他們,隻想著將人拖垮在對岸。

現在營地之中一團混亂,隻差沒成為一砧板的魚肉,至多做著垂死掙紮,那麼他先前還鼓起一點的勇氣,都已在無能為力中煙消雲散。

但比他還要快做決定的,是同行的白山部首領。

他一把拽過了淵男生:“將軍速走!”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先行殺入營中的契苾何力顯然很清楚軍營的布置,知道主將的居所該當在何處,才能最有效地統帥全營。

在引發了高麗軍營中營嘯後便直奔此地而來。

在淵男生的視線中,已隱約看到了那個黑甲將軍的身影,甚至正看到對方一槊刀砍翻了一名將士。

還隔著一段距離,他卻覺得那將士倒地之時的鮮血也濺到了他的身上。

他再顧不上什麼當逃兵的顏面問題,出於本能地擠出了一個字,“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與其連他的小命都被折損在了

此地,還不如儘快逃過鴨綠江?[]?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後頭繼續建立防線,或許還能有反擊的餘地。

三萬人若能四散奔逃,以唐軍不熟悉地形的情況,也未必能將人都給抓獲。

可雖是這樣安慰的自己,當抵達鴨綠江畔的時候,淵男生回頭看向後頭的殘兵敗將,清點了一番已不到千人,還是隻覺一陣悲從中來。

他還發現了一個更加令人絕望的消息——

鴨綠江,也結冰了。

唐軍的追兵根本不需要經由攔截,就能夠越過這一道天險!

------

與此同時,李清月也抵達了北漢山城。

在遼河有結冰跡象的時候,蘇定方就已將他們大致會出兵的時間,委托了一艘快船送到了泗沘城。

李清月毫不猶豫地先行引騎兵北上,越過漢江來到了這座駐紮前線。

北地的落雪倒是還沒有影響到此地。

當她乘船渡過漢江之時,也僅僅是秋風微冷,讓人不得不披上了一件大氅禦寒而已。

李清月站在城頭,遙遙朝著遠處其實還看不到的七重城的方向看去,就聽到有人來報,新羅大將軍金庾信也到了。

金庾信?

想到北漢山城的轉讓,李清月的臉上不免閃過了一縷微妙的笑意,“來得正好,我去歡迎他一下,順便感謝一下新羅王的好意。”

可她是從容愜意得很,在她對面的人就未必了。

領著萬人兵馬和五萬糧草的金庾信,望著李清月攜人而出的身影,腳步直接頓在了城門口。

在這一個照面之間,他險些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偏偏漢江就在他的身後,他是絕不可能走錯的。

但為什麼,出現在他面前的,居然是個最多不過十歲的……

將軍?

在這一刻他的腦中閃過了無數個猜測,甚至在想,大王不惜以送出北漢山城和這麼多兵馬助力以挽回和唐軍之間的關係,是不是做了個相當錯誤的決定。

然而在看到李清月後頭如同鐵塔一般站定的黑齒常之後,金庾信又不得不從對方的恭敬表現中確認,這位熊津大都督是當真有這樣年少。

他隻能極力平定下了心神,在和李清月自報家門又表達了金法敏的致意後,他便朝著李清月問道:“不知大都督打算如何進攻高麗?新羅雖隻是小國,也願意助上使一臂之力。”

他這話說得還怪有誠意的。

但李清月卻沒忘記劉仁軌說的提防新羅之事,一邊留意著金庾信的表現一邊答道:“先不急著發兵。我得先看看,平壤以南的整體防線會交到誰的手中。”

她這話說的也是個事實。

一步一城的打法,顯然不是趁著遼河結冰才一口氣出擊的蘇定方準備采用的,而南面的李清月,也同樣不想這麼打。

畢竟,百濟和新羅的存糧也不支持她打消耗戰。

金庾信訝然追問:“大都督這是何意?”

李清月笑了笑:“金將軍不必那麼著急,你我還要等一場高麗布防的大調整再做決定。”

“到了那個時候,才是我等將好戲端上台面的時候,免得在殺雞之時動了牛刀,又在臨到敵營之前遇到了大麻煩。”

她氣定神閒地調侃道:“還是說,金將軍打算帶著你這萬人兵馬,先去把七重河給填上?這我倒是也不太介意,起碼也是一種行軍策略的選擇。”

金庾信:“……”

不,這就大可不必了。

在這短短的交談中他已可以確定,這位年輕,甚至該當說年幼的公主能當上主帥,確實有其道理!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要忘記金法敏在臨行前對他的叮囑,忘記他到底是出於何種立場才來到的此地。

他一邊追上了李清月轉身回城的腳步,一邊應道:“都按大都督所說來辦就是。”

就是不知道,李清月所說高麗布防的大調整到底是什麼了。

說起來,北面也確實已經有許久沒有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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