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1)

那種像從心底最深處倏地冒出來,又流經四肢百骸的殷切渴求隻有一瞬,一瞬後就被溫禾安無辜眨著眼,不動聲色地強壓下去了。

她一時心亂,隻坐了一會,也跟著起身告辭,臨走前還對商淮含笑頷首,說勞累了好幾天,讓他們今夜好好休息。

直到面不改色跨過門檻,走過橋廊,腳步停在自己院門前的籬笆門前,溫禾安才在原地站定,迎著夜風深深吸了口氣,看著自己被白綢裹覆的雙手,黛眉緊蹙。

前幾天蘿州才下了雪,春寒料峭,籬笆門上繞著的兩層枯灰藤蔓尖上卻頂出兩顆顫巍巍的嫩芽,已經有初春風拂遍地的預兆。

溫禾安看了一會天幕上閃爍的繁星,推開院門回了房間。

默不作聲點了燭火,她舉著點綴寶石的精巧鏡面,撩開發絲,銅鏡裡那塊肌膚沒有任何異常,唯有手指觸上去,能夠感覺到一點與眾不同的熱燙之意,是那種好像因為長時間靠近篝火而被烤出來的乾燥溫度。

她的心情因為方才那一絲無由來的衝動跌到穀底。

時時行走在風口浪尖,她不能接受自己出現任何一點不受控的衝動和行為,那太危險,太容易暴露了。

溫禾安知道陸嶼然的血能解毒這件事有幾日了,這些天也都是心平氣和做自己的事,心中最壞的設想不過是真正毒發,實在承受不住的時候,再以某些條件跟他換點血。

因此方才那種直直看向他頸邊清晰的血管,並且生出噬咬衝動的,絕非她本身的想法。

究竟是怎麼了……她撫著自己的左臉,出了會神,想,是這東西開始有了自主意識,還是又有了彆的變化。

不論是什麼,都不是好事。

溫禾安一整夜沒睡,她搬了個椅子坐在窗前,遙望遠方。

她才跟溫流光交了手,消耗不小,按理說需要休息,可因為這件事,身體和精神都緊繃著鬆不下來,像肉和骨頭裡埋進了一根細細的魚線,五臟糾纏,隨時都是個隱患,難以鬆懈。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才揉了揉眼睛,將冷了的茶水倒掉,茶盞放回原地,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從第一次毒發到現在,她在這件事上耗了太多時間,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隱姓埋名尋醫求藥何止百次。但事實便是,就算是找到了羅青山,不知這毒的名字,原理,也一樣無從說起。

——除非她想現在把妖化的症狀袒露在巫山一眾人面前。

她和陸嶼然現在湊合著攪在一起,終究不是同一個陣營的人。

今日友,明日仇。

以目前的局勢來說,他們日後是仇家的幾率大得離譜,至少表面上必是如此。

溫禾安其實仔細想過,溫流光未必真的知道事情始末,她對自己恨之入骨,如果握住了她妖化的把柄,隻需肆意一傳揚,便能讓她陷入無邊危險之地,成為整個九州的敵人,不必處心積慮聯合江召給她下套。

可她了解溫流光。

這麼多年,不止溫禾安提起當年下毒之事難以釋懷,溫流光同樣如此。

她自詡天之驕子,做過的事做了就是做了,派人綁架溫禾安的事她就供認不諱,但自從和溫禾安扭打過幾次之後,再提起中毒的事,她總會暴跳如雷,怒罵溫禾安果真上不得台面,隻會玩一手血口噴人,栽贓陷害。

將沒做過的事強行安在溫流光身上,對她而言,不止是汙蔑,更是侮辱。

這是第一次。

溫流光親口提及。

如果不是她被刺激瘋了,就隻能是她臨時得知了什麼消息。

溫禾安原本打算在她第二次叩感時動手,她如今身份特殊,不想參與小打小鬨,隻想一擊斃命,但兩三個月的時間,那太長了,她等不了——在那之前,她要再和溫流光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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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後,溫禾安洗漱之後,戴著幕籬出門去了珍寶閣。

一進雅間,發現林十鳶看她的眼神跟之前不太一樣了,她將茶盞往溫禾安身邊推,大抵是現在組了隊,頗有一種榮辱與共的心境,她眉心舒展了,前兩日得知林淮被“無良勒索”的鬱氣總算散了小半。

“諾。你看看。”她將一塊水晶石遞給溫禾安,唇角上翹:“我連夜叫人製作出來的。”

溫禾安看著水晶石,猜到了什麼,她伸手接過,點開。

一幅靈力卷軸便從水晶石上投出來,卷軸約莫四寸長,三寸寬,卷面上展現出來的,正是昨夜她與溫流光戰鬥的畫面,漣漪結界與一品春的劫人場面都照得分外清晰。看得出來,是有人在距離極近的地方跟著拓在水晶石上的。

溫禾安看了幾眼,捏著這塊水晶石,難得默了默。

林十鳶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打了一夜的腹稿,隻要涉及錢財生意場,自然有一百種說服人的招數。

“水晶石造價不菲,樓裡儲存有限,趕了一夜也就搗鼓了一百粒出來。”林十鳶撥了撥鬢邊碎發,循循善誘:“水晶石裡的東西傳出去,丟人的是溫流光,你出氣我也出氣。賣出去的銀錢,除開水晶石的成本,你七我三,如何。”

溫禾安從沒賺過這種錢,想了一會,又覺得確實是林家人的作風,問:“你準備如何定價?”

林十鳶朝她比了兩根手指頭,道:“兩萬靈石一顆。”

“你認真的?”

溫禾安眼皮跳了下,她見林十鳶毫無開玩笑的神色,說:“能花兩萬買得起這個的,不會不知道水晶石的價格,這定價太高了。”

高到離譜,說是天價也不為過。

誰家有錢也不帶這樣揮霍的。

彆說一百顆,就是十顆,她都覺得難以出手。

“二少主,修為我不如你,但不要懷疑我的定價能力。”林十鳶眼眸微彎,說起生意場便是遊刃有餘:“你,溫流光,江無雙和帝嗣從未對戰過,出手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且都非全力,大家怎會不好奇?這還是百年來頭一次,從昨夜開始,不知多少條消息通過四方鏡

發到蘿州以外的地方去了,大家隻聽說,卻見不著,心不是更癢?”

“你是不是忘了,被天授旨吊著走的,可不隻有你們三家。蘿州城這幾日來了多少人,看熱鬨的散修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什麼十二宗門三寶地,連五個避世之家都有人冒頭了……能看見你們出手,兩萬算什麼,他們哪裡會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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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十鳶低聲說:“林淮那邊跟供無底洞一樣供著溫流光,靈莊每日進賬,錢還是跟流水一樣花出去了,有機會從溫流光身上賺回來,我肯定樂意。至於二少主,你現在莊子上供著十幾個傷患,租的府宅,請的醫師,上的傷藥,每日都在耗錢,就算你負擔得起……這錢進了口袋,不是家族的,是自己的,誰也收不走。”

溫禾安默然,半晌,笑了一下,隻是笑意很淡,不抵眼底:“你說得對。”

“那就賣吧。”

“能給對手找不愉快,還能賺錢,何樂而不為。”

她正好也要找件事刺激刺激溫流光,她現在的狀態,經不起激。

隻要溫禾安一露面,她必然會從彆的方面找回場子,有溫白榆勸她,生死大戰倒不至於,她會想儘辦法從彆的方面將同樣的難堪甩給她。

比如她那日提到的,有關於毒的事。

那恰恰是溫禾安最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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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春,溫白榆認命地將一地狼藉施法收拾好,又將侍從喚進來將屋裡按照溫流光的喜好重新布置一遍,瓷瓶古物要纖塵不染,細頸長瓶裡的花枝要趁夜摘最為鮮嫩的,香要熏好,免得溫流光見了不順眼,再給這屋裡屋外來一場浩劫。

做完這些,溫白榆問:“少主呢?”

回答他的是位執事,這執事如獲大赦,看他的眼神唯有欽佩,慶幸事情終於回到了正軌:“十長老,少主去看溺海觀測台的進度了。”

溫白榆用手搭了搭眉心,問:“少主這段時日情況如何,都做了些什麼。”

執事一五一十地回稟了,說完後,看著溫白榆陷入深思的側臉,心領神會地合上門出去了。

溫白榆站了好一會,手撐在桌面上,眉頭一擰再擰。

自打半年前,溫流光有了叩開第二道八感的跡象,族中大為重視,在溫家祖母幾次親自出手測過溫流光的八感之後,最終做出選擇,溫禾安在無聲無息之中淪為棄子。

族裡同時下達的還有包容溫流光越發古怪的脾氣的命令。

溫白榆知道,族裡是想摒除一切乾擾障礙,想看看溫流光的殺意,也可以說,是想看看她的第二道八感能強到什麼程度。

但他仍是隱隱擔心,溫流光自小被養得太過唯我獨尊,目中無人,照他來看,越長大應該越在雕琢性情上下功夫,可時間一晃就過去,人在當下永遠有事要做,平衡世家,提升實力,追著天授旨的消息草木皆兵。

和這些重要事情比起來,性情上的一點瑕疵好似不值一提。

原本溫流光打個敗仗,也算磨礪,誰知這點教訓偏巧來

自溫禾安,誰知是在這個時候。

溫白榆翻出四方鏡,上面一條消息發出去如同石沉海底,到現在也沒回信。

族中的意思難以揣度。

在溺海海邊建造觀測台,三家同時遇到的一個難題便是,無法下樁,想儘辦法也不行。

陸嶼然最先遇到這個難題,他沒有猶疑很久,發現問題的當夜就動用了聖者之力,耗費一道護身的大殺器,那第一根樁才算是破下去了,之後一路順利,在珍寶閣將流弦沙運給他們的第四天清晨,巫山的觀測台率先竣工。

天都和王庭的慢了幾天。

就在這幾天裡,水晶石先流出了蘿州,稍有點實力的世家幾乎是人手一塊,消息很快傳到了溫流光耳朵裡。

她最近半年是越來越心浮氣躁,但不是真的腦子裡隻剩個“殺”字,在天授旨和第二道八感面前,這次的屈辱她也在強忍著壓下,但壓下不代表她心裡沒有情緒起伏,她盯著桌面上那顆水晶石,冷聲問:“這哪來的?”

執事腰彎得更低:“這塊是從黑市中流出來的——蘿州各種地方都有水晶石流出來,屬下帶人比了兩個,發現水晶石裡露出的角度,時間長短都不一致,是,看起來不是出自同一家之手。”

溫流光閉了下眼,深深吸了口氣:“要賺錢,又不敢明裡得罪我,怕被順藤摸瓜,自然做得毫無瑕疵。”

這種東西,流出去了就是流出去了,出門在外,天授旨跟前,她不能隨時樹敵。

追究已是無用,溫流光咬咬牙揮退了人,眉間一片陰翳。

溫白榆這時叩門進來,對溫流光道:“聖者之力的攻擊壓下去,樁立下去了,我估計其他兩家用的都是同樣的方法。”

九州的聖者寥寥無幾,至於蘊含聖者之力的護身符,更是稀少到隻有家族核心成員才能有那麼一兩道,因為太過珍稀,不到生死關頭不會動用,這次動用,應該都是問過族裡的意思再做決定的。

“打下去了就行。”

“我還真想看看,探墟鏡第一次給出的線索究竟藏著怎樣的玄機。”

溫流光又問他:“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雙煞果呢?”

那日溫白榆對她兜頭澆下的兩句話明顯起了作用,溫流光的狀態比那日夜裡冷靜很多,她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之人,一字一句地強調:“我現在可以不計較,就當眼睛瞎了,耳朵聾了,但我叩感之期就在半年之內,時間不能再推了。這次的恥辱,若不能儘早洗刷,第二道八感不能叩開,天授旨跟前,我怎麼與其他人爭。”

溫白榆面色凝重地歎息:“這事是族裡最為重視的事,老祖親自過問,做的是最周全的打算。尋常珍貴之物,族中都有,給你備的是雙份,一些罕見的,林淮那邊也湊了幾樣,但唯有雙煞果……你也知道,不是有錢有實力能拿到的。”

溫流光朝他擺了個“停”的手勢,道:“雙煞果是叩感最重要的東西。沒有這東西護體,我貿然閉關,活下來的幾率連三成都沒有。”

“我知道,族裡也知道。”溫白榆正是負責籌備這些東西,他壓了下眉,緩聲道:“原本我們想著正借這次探墟鏡也涉及溺海的時機,正式給陰官本家下拜帖,重金請匿氣高深的陰官出面,往溺海下走一趟,既能觀察溺海情形,也能幫你拿到雙煞果。”

他搖了搖頭,眉心皺得越發無法舒展:“可本家油鹽不進。他們千年來一慣是這樣的行事本性,又太特殊,跟那種東西還有聯係,老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陰官是唯一能在溺海上穿行,跟底下那些東西打交道的人,論起特殊神秘來,與帝主留下的神殿也不遑多讓。

貿然強行拿人。

誰知道溺海會不會因此出岔子。

鼎盛如天都,都暫時沒有這種天大的膽子和魄力做這事,於是事情就陷入了僵局中。

溫白榆定了定,又道:“如今陰官本家家主不管事,族內大小事務都是她的師兄在管,你與他本就有一面之緣,上回又陰差陽錯幫過他。我現在在和他接洽,若能說服他出手,事情會好辦很多。”

溫流光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些。

兩人各自想著事情,倏然,房間內降下無比恐怖的氣息,隻一瞬,就叫人心神巨震,那已經超過了九境的範疇。

溫流光反應迅速,她猛的起身,看向溫白榆腰間掛著的溫家命牌。

有強橫的聖者意誌通過某樣媒介抵達了這裡。

溫白榆取下命牌,意識到什麼,心情和神情都極為複雜,面上卻不顯,他將命牌雙手捧著放到桌面上,聲音恭敬:“老祖。”

溫流光同樣微微彎腰,一向隻看天不看地的眼睛盯著腳尖,斂聲喊:“祖母。”

慈祥的面容透過命牌,在半空中懸浮。

老者的銀發被一根木簪盤起,一絲不苟,皺紋爬上臉頰,眼珠渾濁泛黃,但精神矍鑠,腰背也挺得筆直,舉手投足間有種彆樣的和藹,唯有眼神時不時閃過銳利的光,昭示著她並不簡單的身份。

“嗯。”老者的虛影朝溫流光頷首,看向一旁的溫白榆:“白榆,你先出去吧。”

溫白榆又行了個禮,關上門出去了。

聖者的結界旋即合攏,無聲無息將門後的房間包圍住。

這是一場絕密的談話。

溫白榆在門口靜站著,不知為什麼,就想起溫禾安來。

印象中這位二少主脾氣好,不如外面所傳的那樣手段凶殘,溫家如此之多的長老執事對她表達過不滿,見了面,她也十分平靜,不上趕著貼上去,但也有對長輩基本的表面禮節。

真的隻是禮貌而已。

偌大的天都,族內數萬人,她唯獨隻親近老祖一人。

這種親近,從小時候就能看出來。

她才被老祖牽回來的時候就很懂事了。

老祖身為聖者,親自帶過的人也就溫禾安與溫流光。

那時候她們年歲都不大,小孩嘛,不是要糖就是要玩,天都的少主自然看不上這些,每次完

成課業,溫流光隻找老祖要一些靈器啊,靈果,靈露什麼,溫禾安不要,她更喜歡趴在老祖身邊的桌子上休息,跟貓崽子一樣依賴人。

老祖親自將她帶回來,給她尊崇的地位,做她修行之道上的引路人。

長大後,兩位少主各有各的心思,明爭暗鬥不少,情緒不再外泄,很多棘手又得罪人的事,誰也不願意做,每次老祖與溫禾安一提,隻消輕描淡寫幾個字音,她最後仍會默默接手。

都說世家之中利益糾葛遠比親情來得牢靠,在這個家裡,家族榮耀至上,可溫禾安不是從小在溫家長大的,不能深刻懂得這樣的道理。

百年孤零,無父無母,漫無邊際的大海上,唯獨隻有一根浮木,她想也沒想,緊緊抱住了它。不要命的修煉,做事,為溫家數度出生入死,她對親情抱有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可能不多,但極為致命。

今日這場談話。

是給溫流光的定心丸,也是給溫禾安的穿腸毒藥。

房間裡,溫流光垂著眼,沉著肩站在絨毯上,溫家老祖對她說了第一句話,伴隨清幽的歎息:“發生在蘿州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太大意了。”

溫流光咬緊了牙關,半晌,她道:“祖母,我沒想到——”

“沒想到她剛從歸墟出來就能找到幫手,還是沒想到她身上會有銘印。”溫家老祖聲音裡沒有波瀾:“戰場隻分勝負,不分方式。真正的強者,隻會從中汲取教訓,而非為自己尋找借口。”

溫流光站直了些:“是。”

她天賦太高,連父母都不太會插手對她的教育,隻會無條件溺愛,從小到大,幾乎所有的教訓,責罰,嚴厲的準則,都來自於溫家老祖,她不敢反駁。

就在溫流光以為這次要面臨不滿的訓斥時,溫家祖母隻是凝著她,渾濁泛黃的眼睛晦暗無比,明明已經做了決定,卻仍是權衡的模樣,無端給人種山雨欲來的緊繃之意。

聖者意誌橫跨九州,能降臨的時間十分有限。

溫家老祖僅是沉默一息,便以輕淡的口吻將天都死死藏了百年的秘密吐露出來:“溫禾安確實非你三叔之女,她的母親是叛族之人,早被剔出族譜。”

溫流光難以置信地抬眼。

“百年前因緣巧合,族中有人找到了她,消息傳到我這。”溫家聖者面容冷肅,她眯起了眼睛,道:“我從未想過接她回來,直到那日因事親自去了她所在之城,遠遠見了她一眼。”

“千竅之體。”

聽到這,溫流光的腦袋裡似乎閃過一道悶雷,她頭一次如此震驚,又覺如此眩暈,在才遭受的挫敗與這時的錯亂裡流轉,張了張唇,隻露出一道啞啞的氣音。

整整百年的執念。

在最不可思議的時候,有了如夢般的解釋。

溫家聖者一抬手,呼嘯的靈力抵住她的背脊,讓她直起腰,面朝半空中的虛像,聲音裡透著種不容置喙的嚴厲:“她若是按部就班地走下去,將會成就你至強無匹的雙感。”

隻可惜。

溫禾安還是不夠聽話,不夠順從,在選第八感的時候離經叛道,出了岔子。

“……”

時候不早,溫家聖者說了最後一段話,目光掃落時,帶著鋒利的敲打之意:“棋子已廢,驅逐出家,你如今年歲不小,更要知道該以何事為重,若是面對陸嶼然和江無雙時,還被一時情緒牽著鼻子走,有何資格讓天授旨認主。”

“好好待在蘿州,不要再出任何岔子。”

溫流光看著聖者意誌消散在自己眼前,道:“是,祖母。”

房間裡陷入全然空寂。

溫流光在桌前站了很長時間,眼中的光彩一息比一息亮,她將手掌撐在桌面上,似乎在隔空與自己的生死之敵對視,帶著一種惡劣至極的暢快與譏嘲之意。

她原本打算儘快叩開第二道八感,再將溫禾安狠狠踩在腳下,出一出前幾日的惡氣,現在卻覺得,或許不必到那個時候。

她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溫禾安了。

她現在確實,掌握了許多的秘密,可以逐字、逐句地親自告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