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冷眼旁觀這位“蝙蝠俠”。
就算知道這是和他完全沒有關係的另外一個單獨個體,但提姆還是忍不住對他有些挑剔。
訂正，非常挑剔。
他覺得這個人很不正常，已經到了一種瀕臨瘋狂的地步。其實提姆一直對自己有非常清醒的認知,他並不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相比起他的兄弟們,他的底線沒有那麼鮮明，有時可以根據情況做出一些靈活的改變,但這不代表他會放棄自控，完全放任自己隨意行動。
但“蝙蝠俠”是這樣。權衡利弊，他行動的模式似乎就隻剩下這一點了，手上沾上血債之後就被想再乾淨，也彆想再罷手，那些血債沒有讓“蝙蝠俠”過多的痛苦，他本人已經舍棄了情感,似乎已經成為了純粹靠理性驅動的機器。
然而他是人，人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情感。
見過另一個“傑森”之後,他們其實隱隱都有一些心理準備了,所有曾經被西西莉亞錯認的人現在都知道，她熟知的應當是另一個時間線上,另一種可能性下的另一個自己，與本體沒有任何關係，完全獨立個體,但無論如何，他們使用了相同的名字。
就這一點,就足夠讓提姆心裡膈應了。
騎士和傑森的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夠糟糕了，主要戰場都在這兩個人之間發生，在騎士和家裡所有的成員都乾過一仗之後,他就專挑傑森打——倒也不是故意挑釁，可能就是因為知道彼此的身份，心中還存了一些較勁的成分在裡面，反正兩個人一個看不慣一個，隻要處在同一空間，呼吸同一片空氣，就會產生一些火花。
戰鬥的火花。
兩個人互相認為對方是贗品，但後來騎士首先偃旗息鼓，對比當時西西莉亞的身體回複速度以及後來得知的一些關於從者的知識來看，這些戰鬥也損耗了不少她的魔力，之前騎士上頭了，後來稍微冷靜之後他就立刻退了一步。
然後大家都息了戰意，都退了一步。傑森直接避到外面去了，一方面是因為不想和騎士繼續撕吧，另一方面......他不承認，但是提姆知道，傑森回避的不隻是騎士，還有西西莉亞。
他不想從西西莉亞的嘴裡聽見他不如另外一個人的評價。就算知道西西莉亞不會這樣說，但他不願意去承受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小紅現在無比慶幸那時候他沒有嘲笑過大紅，不然不知道傑森現在要怎麼嘲笑他。
他們之間，有點太默契了。默契得......容不得第三個人插話。
提姆冷眼旁觀，在兩人短暫的戰術手勢交流時插了一句。
【防備超級聽力有更好的方法】
他手指翻飛，笑容溫和：【最初這個方法是我完善的，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幫助】
“蝙蝠俠”看了他一眼。
似乎笑了一下，似乎沒有。
他下巴往上點了點，示意提姆看空中。
音爆由遠及近，白色身影如同鬼魅閃電，一路加速，把
另一個人幾乎甩開，砸下來是讓人想到隕石。
然而急速下墜的動作在半空中突然停住了。有什麼擋住了他。卡爾伸出手，掌心貼在屏障上。
是一層能量屏障。是“蝙蝠俠”早已準備好的結界。
他向西西莉亞伸出手，禦主毫不猶豫用匕首劃破掌心，血液爭先恐後的從傷口裡跑回來，滴落到“蝙蝠俠”的手上被迅速吸收。她取下了手套，光禿禿的五個手指被手背上因魔力催動而閃爍的令咒照得更加刺眼。
卡爾懸停在空中，淡漠的眼睛注視著那兩劃令咒。
克拉克這時候追上來：“你，你要去哪啊？你彆衝動，我們再談——”
“很好。”卡爾充耳不聞。
他的眼睛沒有離開西西莉亞，對視時，西西莉亞率先移開了目光。
她看向“蝙蝠俠”，問：“能防住嗎？”
“蝙蝠俠”：“沒問題。”
他從自己的腰帶裡取出紗布，一圈一圈纏在西西莉亞的手掌上。
卡爾漠然的看著這一切。
“很好。”
這是他說的最後的話。
然後他撂下了克拉克手足無措的克拉克，向天空拔升。短暫的安靜後，遠空，一顆真正的流星，帶著與空氣摩擦出的火與高熱狠狠砸向結界！
巨響！
空氣全部被擠壓出去，甚至出現了一片真空帶。
魔力湧動，紗布下，令咒灼灼生輝。
西西莉亞：“多少？”
“蝙蝠俠”：“比預想好。損傷在24左右。”
第二次拔升。
墜落！
結界碰撞！
西西莉亞：“多少！”
“蝙蝠俠”：“這次高。數據還要調整，頂不住魔神柱第三次衝撞。”
那第三次測試就沒有必要了。
於是提姆上前一步：“大超，幫忙！”
從剛才開始，不，應該是從看到西西莉亞開始就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克拉克終於得到了一項指令。
他自下而上攔截住第三次墜落的卡爾，兩具鋼鐵之軀碰撞在一起，克拉克推住卡爾：“你冷靜點！”
卡爾看了他一眼：“你也攔我？”
下一秒，熱射線飛出，眼看就要射穿克拉克的大腦。他想也不想，直接頂了回去。
同樣的氪星人，同樣的熱射線，甚至同樣的兩個人。雙方全力以赴，誰也彆想占好。卡爾不想和他糾纏，本來他的目標也不是克拉克，現在結界已經損壞過半，這一次下去他就可以徹底破壞結界，於是在眨眼的間隙，他一把甩開克拉克，直衝而下。
克拉克早有準備。
“冷靜！”三角固鎖住卡爾的咽喉，超人拖住他：“你現在能做到這樣程度的戰鬥！你沒有想過為什麼嗎？你行動一點都沒有受限，你冷靜點想想！”
這話讓卡爾似乎有所鬆動。但隻是一瞬，他的牙又咬了起來。
“為什麼是他？”他恨道：“為什麼一定是他！”
“彆說了，難道是彆人你就能能保持冷靜嗎！”卡爾開始和他角力，克拉克覺得他快要拉不住了，緊要關頭他聽見提姆在說話：“想想你的禦主，她的魔力支撐不了你這樣消耗！魔術師魔力耗儘會怎麼樣，你難道不清楚嗎！”
劇烈的掙紮突然停止了。
卡爾好像恢複了一些理智，然而他額頭的青筋依然一跳一跳，眼睛也鎖死了一個方向。
“我為什麼要在意這些？”他說：“我隻恨她死得不夠早。”
克拉克：“......坦率點吧朋友。”
跟這種人說話比和布魯斯說話還累，克拉克覺得自己簡直身心俱疲。掙紮的力度漸漸消失了，他桎梏的力量也放緩了一點。
“你冷靜了嗎？”他說：“我放開你，我們慢慢下去，不要突然加速，好嗎？”
卡爾沒說話，他就當他同意了。
降落時，克拉克鬼使神差的問他：“他們下面在說什麼？”
卡爾面無表情：“他們在說關於測試結界的數據，小提摩西問了我，她說不用擔心，必要的時候會留下一發令咒讓我自裁。”
......真的在監聽啊。
克拉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他無力地說：“......超級聽力，不能這樣用的。”
落地之後，禦主和從者的默契又一次開始發揮作用，兩個人誰也不理誰，不約而同的無視了對方。這種無視不是賭氣的無視，是真正的不存在，視而不見，從身體到人格的漠視。
這種相處模式讓克拉克非常痛苦。
本來就有點被彆彆扭扭的超人，一點一點挪到了西西莉亞的身邊。但因為對方看起來非常忙，一直在和“蝙蝠俠”說一些非常專業的話題，他不太能聽得懂，於是又隻能挪到提姆的身邊。
“你能聽懂嗎？”克拉克問。
“有些聽不懂，所以我隻能幫他們測算最基礎的數據。”提姆思索了一下：“要是現在能用蝙蝠電腦就好了。”
蝙蝠......哦天哪，蝙蝠。
克拉克感覺更加頭痛了。他不抱任何希望的說：“你覺得我說我是夢遊到哥譚來的布魯斯會相信嗎？”
提姆：“哈哈，他我不知道，反正我信了。”
克拉克：“......謝謝你。”
“沒事的大超。”提姆一邊在便攜電腦上劈裡啪啦敲擊建模，一邊毫不影響和他說話，一心二用，兩邊都不耽誤：“彆覺得尷尬，我們和他們是完全獨立的個體，彆對他們的事情感同身受——當然，我知道很難就對了。”
克拉克，敬佩又好奇：“你已經完全抽離了嗎？”
提姆：“不，我不行。”
他說：“所以我看他格外不順眼。”
克拉克：......
克拉克：“......我去給布魯斯打個電話。”
他走了，然後過
了一會兒又回來了。
克拉克：“之前我的手機被燒壞了，能借用一下你的嗎？”
·
“......參數調整之後，這個應該能抵抗魔神柱兩到三次的撞擊。”
“但這樣大面積增強之後靈活性會下降，應對射線時可能會有些麻煩。你看這裡這樣修改怎麼樣？”
“可行。之前卡爾·艾爾的碰撞和魔神柱相比強度如何？”
“他更注重將力量集中在一點，單一突破性更強，但魔神柱攻擊範圍更廣，這一點他比不了，隻能用數據模擬。”
“蝙蝠俠”點頭，思索片刻後：“如果從者用自爆的方式，你覺得可以一次性消滅魔神柱嗎？”
提姆手下一頓，然後流利的敲擊鍵盤聲又跟上去。
西西莉亞：“有這個可能性，但是很難，魔神柱的能力各不相同，假如從者自爆僅僅是對它造成重傷，卻沒有直接消滅，無論是你還是他，我都不能冒這樣的風險，這個方案作廢。”
“蝙蝠俠”點頭：“明白了。”
兩人又對了兩項數據，開始各忙各的。哥譚的靈子濃度變化飛快，這樣的轉化速度，恐怕再過不久，街上就會開始出現使役了。
西西莉亞：“你說，如果把城市的市民都遷走怎麼樣？”
“蝙蝠俠”：“不現實，而且如果現在把他們都遷走，不說‘隱世’原則，他們身上攜帶的特異點靈子傳播到其他地方，很難說會不會在其他的地方開始同化。”
唉，真麻煩啊。
西西莉亞感受了一下“蝙蝠俠”身上的魔力：“你沒有和人契約嗎？”
“蝙蝠俠”：“沒有。”
過了幾秒，他補充道：“本來有打算，但是現在看來不太合適。我似乎晚了一步。”
遠處，卡爾·艾爾冷笑了一聲。
“蝙蝠俠”：“你有遇到相熟的魔術師嗎？”
相熟的魔術師？
西西莉亞搖頭：“想殺我的算嗎？”
“不算。”
“那沒有。”
“沒有？”這個答案讓“蝙蝠俠”有點驚訝，但他的情緒一向去的很快，隨後便調整神色：“沒有算了，估計很快也會遇到。彆擔心，是朋友。”
接下來是稍微休息的時間。
大家各自有事情做，西西莉亞也找了個視野極佳的安全角落，打算一邊冥想一邊放哨。
坐下閉上眼，西西莉亞：“走遠點。”
卡爾·艾爾：“讓我充當魔神柱測試德雷克的結界的時候怎麼不讓我走遠點。”
像是為了故意和她作對一樣，卡爾大步流星走向她，在西西皺著眉頭向他看過來時，他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擒住那隻纏著繃帶的手。
西西莉亞：“放開。”
卡爾充耳不聞。
紗布繞了幾圈，解開最外層，紗布的一段已經垂落到地上，越往裡越能看見血液滲透的痕跡，乾涸的血液把
紗布粘在一起，輕微的撕扯也會帶來疼痛。區區這種程度的痛苦不能讓禦主色變，但從者解開紗布的動作越來越輕緩。
那道新鮮的刀傷就這樣嵌在禦主的掌心上，像一條蜿蜒的蟲子，微微地滲這血。
卡爾神色看不出喜怒，嚴肅的看著這道沒有愈合痕跡的傷口，過了一會兒，輕輕的呼了一口冷凍呼吸。
“你的魔力，問題很大。”他說：“以前不是這樣，怎麼回事？”
西西莉亞掙脫他，沉默的想要將紗布纏回去。被按住了。
無聲的對峙開始了，卡爾看著她不說話，西西莉亞也沒打算回答，許久之後，她說：“沒什麼好說的。”
“沒什麼好說的？”卡爾嗤笑一聲，他身上的平和裂開了一個口子，熟悉的狠戾又探出頭來，他一把拉高西西莉亞受傷的那個手腕，狠狠按在牆上。
“是和所有人沒什麼好說的，還是和我沒什麼好說的？你打算告訴誰？德雷克？”
西西莉亞平靜的面對這一切，對那雙眼睛當中的急切和瘋狂視而不見：“你彆發瘋。”
“我發瘋？這樣你難道不是樂見其成嗎？”他咬牙切齒，呼吸都變得如同野獸一般：“你不是，一直在找一個機會用令咒讓我自裁？現在正是機會，之後你還可以給他保留一發令咒，不是嗎？”
指背懷念的撫摸過光滑的臉頰，卡爾嘲諷：“你早就想這樣做了，對嗎？就像你最初背棄我，選擇他，一樣。”
西西莉亞忍無可忍了。
她推著卡爾的胸膛，一把將他掀開。
“我沒有給你供應魔力嗎？我沒有喂飽你嗎？”她嗬斥：“行動沒有受限就閉上嘴不要說多餘的話！”
卡爾看著她，不可思議道：“你不會以為現在我很滿足吧？”
第二輪對峙開始了。
這一次的氣氛除了更糟糕之外沒彆的變化。
但好在這樣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很久。
他向西西莉亞逼近了一步。
“你了解我。”他說：“你知道我有多少耐心，也知道真的戰鬥起來，我需要多少魔力。”
“所以這件事，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將那隻受傷的手拉近自己，濕潤的舌尖帶著溫熱，一點一點舔過猙獰的傷口。
甜腥，鐵鏽味，舌尖劃過傷口的輕微痛感和癢揉到一起。禦主發力想掙脫他，從者紋絲不動。
他慢條斯理的舔舐，直到那道傷口在魔力的滋潤下徹底痊愈，隻留下一道淺粉的疤，這才鬆開手。
“彆一直讓我反哺你，master，事不過三，第三次，我不會這麼好說話。這件事，你自己告訴我。”卡爾看著她：“或者，我自己來找答案。”
西西莉亞牙齒咬得咯咯響，握緊拳頭向他的臉砸過去，啪的一聲被手心接下。
卡爾：“無力的拳頭打不中我。”
提姆：“哦是嗎，那這拳怎麼樣？”
卡爾：？！
他隻來得及回過頭，提姆依然笑眯眯的，隻是手上多了一雙特質的機械手套，接著，他一記右直拳狠狠打在卡爾的側臉，甚至讓強悍的氪星人飛出去幾步。
“哇哦，看來我這拳不錯。”他站在西西莉亞身前，半回過頭：“你覺得呢，西西。”
西西震驚的目光一直在手套和提姆之間來回遊移，最終比了個拇指：“好厲害！”
提姆嘿嘿了兩聲：“一點小玩具。回去可以讓布魯斯給你也做一個，很容易。”
不遠處，卡爾神情陰鷙的站起來。
他點了點自己被劃破的臉頰，不知是否是因為特攻材料的原因，傷口並沒有自己愈合。
“不錯。”他動了一下手腕：“該我了。”
打完電話的克拉克回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恐怖的場景。
克拉克：“Woo！！”
他立刻插到提姆和卡爾之間，“彆這樣！發生什麼事了，彆這樣，我們都好好談談！”
在他手忙腳亂時，轟鳴的引擎聲由遠及近，蝙蝠車一個甩尾停下。
克拉克簡直如同看見了救星，他驚喜：“噢！bat！額……”
這種驚喜冷卻了，他的表情介於“怎會如此”和“果然如此”之間，變得有點尷尬。
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完了。
克拉克，乾巴巴的說：“見到你真高興。”
蝙蝠俠下車走出來。
他穿了一套不同以往的特製的盔甲。
“嗨，你來了B。”提姆和他打招呼：“剛才有看到嗎，我的直拳怎麼樣？”
“還不錯。”蝙蝠俠的目光沒有離開卡爾，他說：“差點火候。”
·
克拉克終於找到了機會和西西莉亞打個招呼。
他一點點挪到西西莉亞身邊，有點忐忑，更多的是尷尬。
嗨，你好，我是克拉克·肯特。沒什麼緊張的，就說這兩句就可以了。
他感覺自己緊張得好像說都不會話了，但隻說這兩句好像又太過尷尬。
那不如再介紹一下自己的職業吧，畢竟，說自己是星球日報的記者應該比說“我是你爸的好朋友”聽起來正常一點。
思考完畢，克拉克聽見自己說：“你好，西西莉亞，我是克拉克·肯特，是你父親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