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紅羅賓，西西莉亞心中有一個想法。

這個弟弟，我見過。

或者哥哥？

反正這個男的，我見過。

西西莉亞眨了眨眼睛。

締結契約的禦主與從者之間就算沒有語言也可以交流，靈子聯通比任何溝通方式都要更加清晰具體，必要的時候甚至能夠做到異體同心，感同身受，思維聯覺。

雖然現在她與喀爾刻之間的契約已經解除，但長久以來的默契讓語言成了多餘的選項，她們依然可以“一個眼神就懂你”。

“噢？”喀爾刻饒有興味：“這個問題可真有趣。男孩，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喀爾刻：“是另一個無禮的客人告訴你的嗎？”

黃金法杖頓地，結界震動，鷹魔女羽翼張開，靈子彙聚席卷成帶著森林顏色的龍卷風，鋒利羽刃鋪天蓋地向一個方向襲去。

攻勢又猛又疾，氣定神閒的魔女頭也不回，隻聽見一陣叮叮叮的羽刃被打落聲，一個藍色身影在林立的龍卷之間穿出，極為靈活的跳躍翻滾，最後落地。紅羅賓在他落地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掩護，追擊的羽刃都被那根長棍悉數打落。

“呼，真是驚險萬分。”雖然這樣說著，夜翼臉上卻並沒有多少害怕的神色，甚至誇張的打了個招呼：“日安，魔女小姐。日安，灰狼小姐。”

喀爾刻：“如果這聲問候早些到來，請你們一起參加宴飲倒也不是不行，但是現在嘛……”

魔女發出一聲輕笑：“我要把你們——”

“嗚”

短促的聲響。

是一旁的灰狼小姐正在輕聲催促。原本戰意盎然的魔女突然動作一頓，臉上原本甜蜜又刻薄的神色也一下變得委屈。她立刻轉過頭：“誒！有什麼關係嘛，反正是兩個我一直都討厭的家夥！”

“嗚”

“我知道不是啦，但是這個氣息就是我討厭的那種，讓人感覺到就想把他們變成豬仔啦！”

“嗚”

“我知道我知道啦！可是隻變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嘛！”

灰狼不再說話（？），平靜的眼睛看了喀爾刻幾秒，然後張嘴，嘎一下咬住她的手背。

喀爾刻：“！！好痛！！！”

魔女翅膀亂扇，羽毛根根豎起，表情一下變得超生氣！她氣勢洶洶控訴：“偏心眼偏心眼偏心眼！你這個壞家夥一直都是這樣偏心眼啦！可惡這次我可不會再縱容你了，看我狠狠地懲罰你！”

說些這樣嚴厲的話，喀爾刻，氣勢洶洶，開始狠狠rua狗。

兩人（一鳥一狼？）光明正大的打鬨，似乎已經遺忘了夜翼和紅羅賓。原本緊張的氣氛消散了許多，夜翼和紅羅賓站近了些，比起警戒的三角站位，這個距離更適合聊天。

夜翼：“看起來關係真是不錯，是吧？”

紅羅賓：“親密關係，真叫人羨慕哈。”

夜翼：“你這樣說了真傷我的心。”

他躍躍欲試：“也要我那樣摸摸你嗎？”

紅羅賓：“感謝，但是實在沒必要，那實在有點……”

他看了一眼鷹魔女和無奈翻出肚皮的西西莉亞，謹慎的補充：“……過於親密了。”

兩個謹慎的紳士沒有選擇在這裡談論其他話題。從雙方短暫的會面中已經能得到西西莉亞與那個鷹魔女有著相當程度的默契和信任，且並肩作戰經驗豐富。

當時鷹魔女專心應對提姆，並沒有對其他地方投注過多的注意力，除了是因為這裡是她的結界，她的主場，更多的則是，有更擅長這方面的人在替她索敵。

並且這位出色的偵察兵輕而易舉就在結界中發現了潛行的夜翼。

西西莉亞並沒有選擇立刻發作，她隻花了很少的時間去推斷夜翼的目的，知道他的偷襲並不以奪取某人的性命為目的，雖然沒有給他靠近的機會，但同樣，她給魔女的提醒當中必然包含了一些說明的成分。

逼出夜翼的風與羽刃看起來咄咄逼人殺氣騰騰，但對魔女來說，那顯然更像是為了達到自己目的的一場玩鬨。

她甚至專門留出了一條逃生通道。

鷹魔女很在乎西西莉亞的意見。

情況有變，這與他們最初側寫得出的結論有所不同。

等到西西莉亞的毛都變得亂蓬蓬，喀爾刻終於消氣了。她擦了擦頭上不存在的汗，重新面對一紅一藍兩個身影。

“還在等待嗎？不錯不錯，這份耐心真是值得讚賞，比我所知道的那兩個家夥耐心多了。”魔女笑眯眯的點頭，聲音當中多了一些真切的友善：“鑒於你們的耐心等待，我可以回答這位紅色的先生最初提出的問題。”

紅羅賓欠了欠身，表示感謝。

這個動作又一次取悅了喀爾刻，她咯咯笑著：“加諸在她身上的魔法是有實效性的，無須擔心，她不會永遠都是猛獸。”

喀爾刻遺憾：“雖然我也想讓她變成隻屬於我的可愛小狗，但是……（她快速抖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場景）還是算了，會遇到很麻煩的事，還是維持現狀吧。”

夜翼：“美麗的女士，我的等待也能換來什麼獎勵嗎？”

喀爾刻：“可以換來我不追究你的無禮行徑，藍色的先生。”

夜翼做出失望的樣子，誇張聳肩。

喀爾刻笑出了聲：“他真可愛。西西，我想——”

西西狼目光平靜：不，你不想。

唉，好嘛。

“時間緊迫，我現在就要離開了。”她與西西莉亞對視了一眼，不舍中輕輕歎氣，在西西莉亞的房間又一次後腿站立起來的時候擁抱她：“時間緊迫，禦……西西。但你知道，怎樣來找我。”

翅膀遮掩，喀爾刻在昏暗中與灰狼額頭相抵：“如果要我幫忙，就來找我吧，我最近一直都在這裡的。”

西西莉亞舔她的臉頰。

甜蜜的氣味消失了，原本鷹魔女站立的地方隻落下無數褐色長羽毛，她本人已經無影無蹤。

鷹魔女離開了。

不是什麼華麗的道彆，也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應付面前一紅一藍的兩隻小鳥的任務就落在了西西莉亞的身上。

灰狼臉色平靜，抖了抖被揉亂的毛，也抖掉了落在她鼻尖的那根羽毛，用後腿撓了撓耳朵後面。

那兩個人開始緩慢的靠近了。兩個人都在拍照，並且發出一些奇怪的、諸如“她撓耳朵後面的動作好熟練”之類的聲音。

西西莉亞歪歪頭。

紅羅賓似乎正在與人通話，說明自己這邊的情況——畢竟他們現在雖然依然在阿卡姆病院當中，但事實上因為喀爾刻結界的影響，阿卡姆到處都找不到他們，他們正處在被魔術隱匿的空間之中。

雙方距離不斷縮小，快要超過安全距離時，西西莉亞向後退了兩步，拒絕了他們的繼續靠近。

喀爾刻離開的時候沒有選擇讓結界在她離開的時候就立刻解除，而是一次注入魔力後停止後續的魔力供應，讓它隨著兩者距離越來越遠，封鎖效力漸漸降低。

這有點危險，保留的魔力因子偶爾會讓其他人捕捉到結界的生成術式——但現在，這一點無須擔心。

西西莉亞會負責掃尾。

她像一隻普通的狼，坐下安靜等待結界魔力耗儘，順便打量著面前的這兩個人。

這兩個人都有她熟悉的氣息，到情況與另一個其實很不相同。

“騎士”與“另一個騎士”，他們就像是一個枝頭的兩朵花，同一個人的兩張照片，也許會有所不同，但西西莉亞絕不可能認錯。

但這兩位……

她嗅嗅鼻子，甩甩尾巴。

不能說毫無關係，隻能說完全不同。

面前的這兩位，“利爪”（她更喜歡叫他灰色之子）和“蝙蝠俠”，與西西莉亞印象當中的人大相徑庭，比如“蝙蝠俠”根本不是這麼瘦弱！灰色之子笑容燦爛的時候一定在打什麼壞主意！

他們共同經曆了許多戰鬥，生死的考驗也一起度過，正因如此西西莉亞更加明白，有危險的時候“利爪”撕裂危險，但沒危險的時候“利爪”本身就是危險。

尤其是他心情愉悅的時候！

西西莉亞：我必須時刻注意灰色之子，免得他突然作妖。

而這種注視似乎被夜翼賦予了一些……其他的含義。

夜翼，小聲：“她一直在看我，你覺得她是想讓我也摸摸她嗎？”

紅羅賓：“……我覺得這不是友好的邀請。”

夜翼：“我覺得值得試試。”

但是如何對待她成了一個難題。

他不能真的像對待小狗那樣伸出手讓她聞聞自己的手背，他的良心不允許。

夜翼，蹲下往前挪挪：“我可以摸摸你嗎？”

西西莉亞看著他，歪歪頭，表情費解，不發一言。

好在這樣的場景並沒有持續多久。

結界開始難以維係的第一時間西西莉亞就已經行動了。她的眼睛灼灼發亮，每一根毛發都精神抖擻，利用自身本身就攜帶魔力這一點橫衝直撞，把原本的魔力殘留快速衝散。

紅羅賓：“哇噢，好快的動作，我的魔法側儀器沒檢到什麼東西，備用計劃都沒什麼用了。”

然後他啟動了備用計劃的備用計劃。

但很快，紅羅賓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覺得自己的後手被人預判了。

證明就是備用計劃的備用計劃開始實行之後沒有任何效果，西西莉亞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有意的針對和防備他。

她的眼睛落在夜翼身上，心卻在彆處。

紅羅賓歎氣：“三心二意可不是好的品質，灰狼小姐。”

西西莉亞充耳不聞。

她已經掃尾完畢，在離開的途中被夜翼追上，雙方開始糾纏。

夜翼還在給她做思想工作：“嘿聽我的乖女孩，你現在這個樣子會把所有人都嚇一大跳的，哥譚動物園的灰狼出現在阿卡姆，這個頭條可不好玩噢。”

灰狼靈活的躲開他的攔截，然後空中翻轉躲過紅羅賓的套鎖。

兩面包夾芝士，這就是兩面包夾芝士！西西莉亞在面對兩面包夾芝士時有豐富的經驗，雖然不是這種情況的，但是......總之西西莉亞經驗豐富！

但西西莉亞突然之間放棄了所有抵抗。

她伏低了身子。

這像是一個防衝擊姿勢。

半秒後，夜翼和紅羅賓知道了理由。

失去魔力供給的結界徹底崩潰，失去了支撐力，三人都開始自由落體——原來他們已經到這麼高的地方了嗎？

墜落中，西西莉亞調整身形，試圖找到一個落腳點或者合適的著陸姿勢，但風聲驟疾，陰影把她籠罩住了。

是夜翼。

夜翼滑翔過來，一把就把她撈到懷裡。

“噓噓，好姑娘，彆亂動，我們會沒事的，彆怕。”

他的力氣大得像頭熊，西西莉亞早就知道這一點，在最初的下意識掙紮過去之後就放棄了。任由他把自己在懷裡團吧團吧，可能還順便摸了兩把，然後一路滑翔進入到某扇打開的窗戶。

紅羅賓不見了。另一個騎士在那個房間抱著手臂等他們。等他們一進來，他一把就把窗子關了。

哐一聲，西西莉亞耳朵突然飛機耳，然後色厲內荏支愣起來。

他看起來氣瘋了。

恐怖。

太恐怖了。

“真高興我們還能見面，雖然我不記得自己和灰狼有什麼交情，但，真高興我們還能見面。”

他陰陽怪氣的聲音讓西西莉亞不著痕跡的往夜翼懷裡鑽了鑽。

但另一個騎士對她的飛機耳視而不見！他冷酷無情的提住西西莉亞的後脖頸，非常嚴厲冷酷道：“給我，一個，解釋。”

嗚……

西西莉亞心想：明明是你有錯在先誒！

在場面滑向更加不利於自己的深淵之前，西西莉亞突然感覺有哪裡不對。

比如她覺得自己的眼前顏色似乎多了些，四肢好像變長了一些。

西西莉亞舉起一隻爪子：“等等，我——”

剩下的話不用說了。

把人變成野獸的狂宴，從野獸變回人類時原本作用在她身上魔力在消散時會蒸騰出大量的霧氣，讓人看不見霧氣中心發生的事。

不過散開也很快。

夜翼隻是覺得自己懷中的大狗子形態突然發生轉變，然而在他意識到什麼之前，霧氣已經散開了。

毛皮消失，有點紮手的毛茸茸變成了人類少女的皮膚，夜翼一臉懵逼，低下頭和西西莉亞面面相覷。

哦謔。

哦謔哦謔。